孙茂生颓然地望着宁宇,双眼有些浑浊,轻轻叹了口气问:“老宁,我真的错了么?我哪句话说错了,竟然让凌科长把我说的这么不堪?”
宁宇微微摇头,说:“大概是角度不同吧,老孙,我觉得从一开始你就没摆正自己的位置。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你为什么要急着见凌枫,人家凌枫说的有错吗?你不过是拿昨晚调查的结果做幌子,想单独和凌枫见一面,希望凌枫把你推荐给市委领导。
“你和我也说过,凌枫的意见在市委领导那里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那么,说白了你就是想通过我获得凌枫的认可,这是一种朋友间的互动,本来也很正常。
“可是,从一见面开始,你就处处挑凌枫的毛病,把你的初衷放在了一边,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你不想为此达到什么目的,也没必要把朋友往死里得罪吧?
“就算你看不起人家,可是,凌枫是我的朋友,他是看我的面子过来的,你就连我的面子都不给了?还是你就想利用我羞辱凌科长一番?
“如果这样的话,我们也到此为止吧,老孙,就算我们白白认识一场,以后各走各的路,井水不犯河水。”
孙茂生的嘴唇嚅动了几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老宁,连你也开始质疑我的为人了?你是了解我的,我没有你说的那么深的心机。
“我知道自己的缺点,嘴大舌长,想到什么说什么,说话确实不大走脑子。”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凌枫,叹了口气说:“可能我今天给你的印象确实很恶劣,估计我是在下面呆的时间太久了,而且,从工作以来,一直在一个地方,眼界不够开阔,自我感觉良好。
“如果凌科长觉得我真的不适合开发区的工作,可以向上级领导建议,给我换个地方。”
刚说到这里,孙茂生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说了两句话就挂断了,站起身来说:“纪检委的韩书记要找我谈话,我先走一步了。凌科长,如果刚才有什么得罪的地方,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别跟我计较。”
凌枫一直没有坐下,听了孙茂生的话,定定地看着他,两、三秒之后,淡淡地一笑说:“老孙,我有两句忠告,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孙茂生点点头说:“请讲!”
凌枫瞥了一眼他腋下的夹包,缓缓地说:“如果你相信我的话,你手中掌握的调查材料就不要急着抛出来,因为市委主要领导不仅要把这次临江开发区个别人乱收费的事件调查清楚,还要看一看有没有人在调查过程中,营私舞弊,颠倒黑白。
“作为一名党员干部,你应该明白,党纪监督部门的纯洁性更重要,如果他们都变得是非不分,乌烟瘴气,我们就没法指望他们起到应有的监督作用。
“但是,前提是,你手里的东西是真实的、客观的,而且足以给那些人致命一击,否则,事情就可能走向另外一个方向。”
孙茂生眉毛挑了挑,深深看了凌枫一眼,微微点头说:“有道理,我知道怎么做了,请凌科长放心。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嘛?”
听到孙茂生不知不觉地对自己使用了敬语,凌枫暗自一笑,点点头说:“关于刚才我们的谈话,我不会太在意,因为,我发现,你确实不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而且说话也比较随便。
“我想给你一句忠告,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农村一些基层干部确实养成了嘴大舌长、想什么说什么的特点,还有人喜欢标榜这种大老粗的作风。
“可是,现在的时代变了,这种大老粗作风已经不能成为优点了,反而会变成阻碍我们个人进步和事业发展的绊脚石。
“有机会你可以了解一下南方发达地区的领导干部,比较一下人家的特点。有知识、有文化,善于与人沟通和交流,才是真正的高手。
“否则,不思进取,看不惯年轻人,看不起有文化的人,以为年轻人缺乏经验,有文化的人只会纸上谈兵,只能向你们老同志学习才能进步。
“在这种思想支配下,恐怕你自己就很难进步了,甚至有的时候连起码的政治敏感性都会逐渐丧失,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终究会被历史所淘汰。
“因为开发区是我们古榆市的窗口,理应成为古榆市最先进的地方,只有保持各方面的先进性的干部,才能够资格留在开发区。
“老孙,希望你能吸取教训,认真反思一下,也许你能有所收获。有句老话,活到老学到老。目前整个古榆市的基层领导干部,普遍存在思想僵化,妄自尊大的问题。
“如果你能走在前面,无疑,你就是先进的,我希望你能体会我这番话的意图,更重要的是明白市委领导建设开发区的意图。
“我在这里还要工作一段时间,如果你有兴趣,我希望我们还有深谈一次的机会。”
孙茂生的有些迷惑的眼神忽然一亮,随即冷静下来,看着凌枫,感激地点了点头说:“谢谢凌科长,我一定认真思考一下您的这番话。”
孙茂生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宁宇把门关上,转身盯着已经坐在沙发上的凌枫,苦笑着说:“难怪有人开始叫你小狐狸了,你小子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看你把老孙整得五脊六兽、五迷三道的,估计这家伙还从来没吃过这种憋。凌枫,告诉我一句实话,你是想安抚一下他,还是真的给他留一步,还有可能用他?”
凌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宁叔,您觉得我刚才的这番话是在忽悠他,安抚他?”
凝于神色一整,沉声问:“你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凌枫微微点头说:“是啊,宁叔,我说的就是肺腑之言。其实,老孙总体来看还是比较实在的一个人,否则,你也不会把他介绍给我。
“可是,就是这个人,却自以为是,以为他就是人才,无论是组织上还是我这个不懂事儿的年轻人,都得对他恭而敬之,像这样的人在我们临江镇,在我们古榆市有多少?
“我们能把所有这样的干部都赶走吗?都赶走了,我们还靠什么人改变我们家乡的面貌,连科局级干部都从南方发达地区引进?这可能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