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枫能深切地感受到田丽丽对耿玉展的深深怨念,她甚至对那个曾经夺去她贞操的“唐叔叔”都没能流露出太多的情绪波动,可是,提到耿玉展的时候,她丝毫也不掩饰自己的恶感。
相反,刘丹凤在提到耿玉展的时候,只是说了他是刘志龙的“大哥”,在很多时候,都罩着刘志龙,却并没有表现出对这个人的感情色彩。
凌枫暗自揣测,很可能田丽丽知道自己曾经和耿玉展的过节,所以,才没有隐晦对这个人的反感,甚至,她很可能是有意在向某个方向引导自己。
那么,刘丹凤呢?是她最先提起常玉和自杀的案子的,难道,她就真的像她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那样,一副花痴女的样子?
如果她真的毫无心机,这些年又怎么照顾这个田丽丽?
很显然,田丽丽这个当年古榆市的交际花,现在能躲在江上渔村安安稳稳地开她的鱼庄,和刘丹凤的护佑是离不开的,这一点,田丽丽已经承认了。
显然,围绕着常玉和的“自杀案”和耿玉展、刘志龙之间,还有他不知道的东西,很重要的东西。
他没有打扰田丽丽的思路,而是从锅里捞上来一些鱼肉,放到了田丽丽的盘子里。然后,再给刘丹凤弄了点菜。
因为他和刘丹凤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田丽丽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善意,微笑着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凌枫,看到你对女人这么温柔体贴,我又能想起常玉和。
“他也是一个温柔、体贴的男人,其实,回来以后,一开始,我对他并没什么好印象。就像丹凤姐说的。
“这个人粗看起来,没什么优点,长得矮矮胖胖的,还有些土气。虽然倒腾粮食和种子赚了点钱,在古榆市当时也算个人物,可是,和我在春城认识的那些有钱人相比,也算不了什么。
“那时候,因为债主逼债,我妈已经把我们原来住的房子卖了还债,她住在乡下舅舅家里,我只好住在店里。
“原来这家店是常玉和自己在经营,我来了以后,他就交给了我,很少过问店里的事情,他每天主要就和那些狐朋狗友在一起打麻将、喝酒,当然,也做点其他买卖,只是当时我不知道。
“按理说,这不大正常,因为我算是耿玉展的人,他和耿玉展是合伙经营,如果他不花心思经管店,时间长了,很容易被我架空,到时候,我在账目上搞点鬼,他也不知道。
“因为都是个人的买卖,账目的管理本来就混乱,财务人员也不专业,还没有我弄得明白呢,很多帐,都是我这个经理亲自做,最起码我还读过几天书,基本的东西还是了解的。
“我当时也没大在意,因为我不会真的在账目上坑他。可是,和他好了以后,他才告诉我,他是有意放水的,希望我能给自己多捞点钱,因为他一开始就知道我的情况。
“我来了天河歌舞餐厅之后,生意更红火了,那时候,我的名声也逐渐传出去了,就连本地人也都以为我是大学生。
“那时候,娱乐场所本来就少,大学生做这个的几乎没有,这样一来,那些县里的头头脑脑,和社会上有点钱的人,都以能让我陪着喝酒、跳舞为荣。
“毕竟我也算是经理了,虽然只有二十岁,看着年轻,但是,可能感觉不一样吧,一般的科局长见到我都很客气。
“小一点的,根本我都不理睬,所以,名气越来越大。不过,因为就在家门口,我还是比较注意自己的名声的,很少会陪那些人过夜,只是,耿玉展有时候会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陪他。
“他自己有一套房子,平时不住,估计经常带女人回去过夜,我能感觉到,他的女人不少。另外,他觉得有用的人,我才会偶尔陪一次,我始终不敢得罪这个人,他的水太深了。
“这些,基本上也逃不过常玉和的眼睛,虽然他不经常来店里,可是,一周还是会过来一次、两次,来了以后,就四处转转。
“而且,他本身是社会人出身,像这种娱乐场所,当然也要有看场子的人,防止地痞流氓闹事,那些人,也都是常玉和的小兄弟,所以,我表面上的一举一动,他也应该都知道。
就在我来了两个月之后的一个晚上,大约凌晨一点左右了,客人都走了,我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里一边喝酒,一边吸烟。
“那天有点烦心事,两个什么局里的科长,因为喝了点酒,磨磨唧唧的不走,非要让我出去陪他们,说穿了就是想带我出台。
“可是,我毕竟公开的身份已经是经理了,怎么可能随便就跟人出去?最后闹得有些不愉快,那两个酒鬼被看场子的保安给推走了。
“当时,我不知道,常玉和也在店里,我正一个人喝闷酒,他敲门进来了,进来以后,也没说什么,直接扔给我一串钥匙说,这是他的一套房子,家具什么的都齐全。
“他自己还有房子,这套房子闲着也是闲着,让我帮他看房子。说实话,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也挣了一些钱,把家里的债务基本上都还完了。
“接下来,我就准备攒点钱,买一套房了,总不能让老妈总是寄人篱下,看舅妈的白眼吧?没想到,幸福会来得这么突然。
“九十年代初啊,房子和现在比是很便宜,可是,买房却不大容易。因为那时候没有集资建房,没有商品房,只有公房和私房之分……
“他把钥匙扔给我,几乎没说什么话,告诉我早点休息,就走了……”
说到房子,说到常玉和和她最早相处的点点滴滴,田丽丽的眼神中闪烁着温柔,也有一丝晶莹,语言也变得有些啰嗦。
刘丹凤大多保持沉默。
凌枫静静地听着,大体总结了一下,田丽丽滔滔不绝地说了有十多分钟,基本上都是常玉和对她无言的关心和爱护。
与人发生争执的时候,会有保安及时出现在她身边,一早,会有人给她买来早餐,喝多了,会有人送来热汤,基本上都算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可是,她记得很清楚,每一件事的细节都叙述的很详尽。
后来,她说到了那个冬天,她和母亲搬进了常玉和借给她的那个小院,很整洁,两间屋子,她和母亲一人一间,这是她父亲去世之后,她最安定的一段生活。
此时,距离她辍学、父亲去世已经将近两年了。
后来她发现,常玉和就住在他的隔壁,和她隔着一道小矮墙,她也了解到常玉和的老婆因病去世三年多了,他一个人住。
再后来,刘志龙终于回来了。
其实,刘志龙回来已经半年多了,只不过,因为田丽丽在春城的时候,就改了名字,叫田雨,回来以后,依然沿用这个名字。
所以,刘志龙并不知道田雨就是他当年追求的女同学田佳慧,而当年他们的同学都已经毕业了,刘丹凤也已经开始插班复习。
直到有一天晚上,刘志龙喝酒喝多了,听说天河歌舞餐厅的女经理很牛,轻易不陪客,可是,有了解内情的,却告诉刘志龙,那个漂亮的女经理,只有够级别的才能一亲芳泽。
这不但没有吓到刘志龙,反而让他更加来了兴致,决定立刻到天河找这位年轻漂亮的女经理。
有人告诉他,天河是耿玉展和人合伙开的,他立刻给耿玉展打了电话,让他陪自己一起过去。
刘志龙和耿玉展几乎是同时赶到了天河歌舞餐厅,一到这里,刘志龙就又展现出了他蛮横无理的派头,把所有的客人都赶走了,只留下他带来的十几个人和耿玉展。
然后,点名要女经理田雨过来陪酒。
田雨知道来的人是她过去的同学刘志龙,本来不想见他,毕竟人都要个脸面,做这一行不算什么光彩的事,所以,不想让老同学知道。
可是,刘志龙大发淫威,连续打了一个服务员和一个保安,耿玉展也让人给她传话,让她出去陪陪,她只好简单收拾了一下,出来见客。
一见面,刘志龙就傻了,他没想到这个田雨就是他朝思暮想,到处找都找不到的女同学田佳慧。
他立刻把所有的人都赶走了,包括他的随从和“大哥”耿玉展。
大厅里只剩下了田雨和刘志龙,四目相对,田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只知道学习,准备考大学的女学生了。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呼吸都变得很急促的刘志龙,先发制人地笑着说:“叫我来做什么?陪你喝酒还是跳舞?怎么说,我们也是同学一场,我在这里当经理,你却来砸我的场子,太不仗义了吧?”
刘志龙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一沓五十元面值的钞票,大约是三、四千元,扔在桌子上说:“今晚我包场了,所有的损失都算我的。”
田雨看了看他,点点头说:“这还差不多,你不是当兵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发财了?”
刘志龙摇摇头说:“我的事以后再说,你先说说你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要考大学吗?怎么干起这个来了?缺钱吗?缺钱怎么不找我?
“你知道,我这些年一直惦记你,给你写信你也不会,全给我打回去了,我姐说你不念了,到底是为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