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记、市长楼建在林业局下属的一个苗圃附近,已经是城郊了。
有一条专门的柏油路从古榆西路向西,通往小院,这条路大约三百米左右,被人习惯称为市长路。
凌枫缓步沿着市长路向东,走到古榆西路,只有在这里,才可能打到出租车。
凌枫晚上并没有具体与什么人,他告诉于盛智约了人,不过是搪塞,他不想在人家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留在这里蹭饭,时机未到。
其实,说没有约人也不准确,因为中午吃饭的时候,徐静曾经告诉他,晚上不要安排事情,有人要见他一面。
凌枫猜测,多半也是要在一起吃饭。
他走出这段市长路,站在路边有些迟疑下一步去哪里,因为到现在,徐静都没给他打电话。
这时,一辆红色的路虎车从左侧,也就是街道的北面缓缓地行驶过来,几乎紧贴着他的身边停了下来。
副驾驶的车门忽然打开,徐静笑着跳下了车,对了凌枫说:“上车吧,小枫,你坐前面。”
因为事先打好了招呼,凌枫也不疑有他,以为徐静是来接他的,在和他客气,把前面副驾驶的位置让出来,她自己要坐在后排。
他刚想客气一下,可是,没等他说什么,徐静推着他就到了车门边。
事发突然,他也不想过分在大街上纠缠,没怎么反应过来,就半推半就地上了车。
他屁股刚沾上座椅,没等坐稳,车门就“砰”的一声关上了,路虎车强劲的启动爆发力迅速提升了速度,把他的后背紧紧贴在了椅子背上。
凌枫一惊,迅速转头,看见一位长发披肩,一身红装的少妇坐在驾驶座上,正在全神贯注地驾驶着车辆。
一瞬间,他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寻常,因为他已经意识到,徐静把他推上车之后,她却并没上车,车就发动了,而且速度在不断攀升。
从表面上看,他很像是被徐静骗上了车,然后遭到了劫持。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把手塞进了西装的左胸口内侧,那里放着一把刚刚给他配发的77式警用手枪。
眼睛在看到女司机的同时,眼角余光看了一下后视镜,没有发现后排有其他人。
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一下,这说明他应该不是被绑架了,一个女人绑架他一个大男人,可能性不大。
而且毕竟现在是和平时期,古榆市的社会治安状况正常情况下也没有那么差,大白天在街头绑架他一位堂堂的市委书记秘书,确实匪夷所思。
他把目光再次聚焦到女司机身上。
从侧面看,这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一头染成紫红色的波浪长发披在肩上,皮肤比较白皙,鼻梁挺直,显得有些英气,嘴唇略显丰厚、性感。
上身是红色皮衣,下身是红色皮裤。
这身装束,在已经逐渐进入深秋的北方,显得有些单薄。
不过,从车里的温度,凌枫也没感觉到女人的穿着过于另类。
女人的面孔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凌枫的大脑里忽然反映出,在看见徐静之前,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路虎车的车牌号,应该是滨海市的。
他脑海中灵光一闪,立刻想到了徐静中午跟他说过的话,那种为难的表情,他再次看了看女人紧绷的嘴唇和挺直的鼻梁,确实和刘维佳、刘志龙父子有些相像。
他耳边似乎又响起于凤仪在他办公室里曾经说过的,刘维佳想派人见他一面的那番话。
把所有这些都联系起来,融会贯通,凌枫基本上已经断定了这个女人的身份。
这一切,反应在凌枫的脑海里,大约只有一、两秒钟,车速已经飙升到大约每小时五、六十公里,车速还在飙升。
这条路已经是目前古榆市最西边的一条南北路了,而且这里已经接近了最南端,行人和车辆都很稀少。
凌枫的神情逐渐冷静下来,看着女人的侧脸淡淡地说:“你是刘丹凤吧,用这种方式和我见面,不会是想向我示威吧?”
女人似乎楞了一下,随即脚下的油门似乎稍稍放松了一些,车速却依然在上升,已经超过了七十公里。
女人的嘴唇稍微动了动,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目光迅速向凌枫这边撇了一下,随即又收回了。
然后,缓缓摇了摇头说:“你确实像他们说的那样,很冷静,也很聪明,在我的印象里,我们没见过面。”
凌枫听出来,对方这是已经默认了身份,她就是刘丹凤,市妇联的副主任,刘维佳的女儿,刘志龙的姐姐,涂明辉的妻子,现年三十四岁。
凌枫没有接话,因为刘丹凤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这时,路虎已经驶上了通往西南方向的一条路,已经接近出城了。
凌枫知道,再往前,大约行驶三十公里左右,就是10X国道,通往春城市方向。
他虽然感觉到有些奇怪,不知道这个女人要把他载到什么地方,却并不慌张。
因为他的身上带着一把可以自动上膛的,最新式的军警用枪,手包里还有两只备用弹夹,身上有二十一发子弹,即便是前面有什么埋伏,他也可以应付。
而且,根据他对这位刘家大小姐的间接了解,她虽然是一个刁蛮任性的女人,却没听到过她本人有什么过分的劣迹。
所以,他不大相信这个女人敢做出什么对他很不利的事情。
时间过去了大约两分钟左右,路虎车的速度大约稳定在八十公里多一点,两个人一直都没有说话。
路虎车已经接近了出城的路口。
凌枫只能理解,他刚才向刘丹凤问的那句“想向我示威吧”也被她默认了。
他只能在心里苦笑:传言果然不虚,这个女人确实很任性,也很自信,也可以说是有其父必有其女,性格也很霸道。
他轻轻舒了一口气,问:“刘主任,马上就要出城了,如果你想和我谈什么,没必要跑那么远吧?
“天马上就黑了,我们孤男寡女同乘一辆车,你就算不担心我对你做什么不礼貌的事,难道也不为你自己的名声考虑吗?”
刘丹凤再次向他这边瞥了一眼,讥讽地一笑说:“没想到你还能为刘维佳的女儿着想,怕是猫哭老鼠吧?”
稍稍顿了一下,她依旧目视前方,说:“放心吧,我也不想让人看见我和你在一起,上车的时候,我已经观察过了,附近没有人。
“我只是想带你去一个安全、僻静的地方谈谈,没有恶意。至于你说的示威,不存在,我知道你胆子不小。”
凌枫淡淡地一笑,饶有兴味地看着刘丹凤,说:“刘主任似乎是个直爽的人,和你父亲、弟弟的性格有相同之处,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刘丹凤咬了咬嘴唇说:“我是女人,当然和他们不一样,凌秘书是在说我傻吧?没关系,我能接受,我爸,我妈也经常这么说我。
“凌秘书年纪轻轻就老谋深算,倒是和我爸有几分相似,其实你们应该是一路人才对,可惜,都让涂明辉那个蠢货给搞砸了。”
凌枫楞了一下。
他从刘丹凤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懊悔,这让他感到很意外。
刘家人一直强势,包括这个女人也不例外。
从于凤仪的口中,他分明感到刘维佳有和他和解的意图,可是,从见面的方式,到两个人短短的几句交流,刘丹凤在表面上并没有直接表现出谈判的诚意。
或者说,刘丹凤并没有放低姿态。
然而,从她的话里,却透露出了刘家人的反思和懊悔。一开始,她强调了一句不想让别人看见她和凌枫在一起,这就说明,刘维佳的内心里,已经有些示弱了。
因为刘丹凤不想让别人发现她和凌枫在一起,绝不是担心有人往男女关系上猜测,否则,她就不会单独载着凌枫跑到城外来了。
她担心的是,如果有人发现她和凌枫在一起,会让别人觉得,刘维佳已经黔驴技穷,派自己女儿和凌枫套近乎。
这反而说明了刘维佳内心的虚弱。
另外,从刚才刘丹凤无意间流露出的对她老公涂明辉的不满,就说明刘家开始从根本上反思和凌枫之间的关系了。
刘家一开始和凌枫交恶,并不是因为刘志龙,而是涂明辉,是在凌枫被赶出政府办以后,涂明辉在与别人喝酒的时候,大肆诋毁凌枫,被凌枫和侯智听见,引发了纠纷,甚至发生了肢体冲突,身体虚弱的涂明辉吃了点亏,一直怀恨在心。
所以,这次刘志龙从滨海回来,涂明辉就添油加醋地向小舅子讲了很多凌枫的坏话。
向来争强好胜,在古榆市横着走的刘志龙,没事还想找事儿呢,听了姐夫添油加醋的话,就直接找上了凌枫,才有了后来的冲突愈演愈烈。
这件事发生的时间很短,这里面的恩怨纠葛,只有刘维佳清楚,一向大小姐脾气,不问正事儿的刘丹凤,不可能了解前因后果。
所以,她能透露出对丈夫的不满情绪,反应的一定是刘维佳传递给她的信息。
如果在从前,以刘维佳的地位和霸道性格,这种小事他连想一想都懒得想,现在既然能跟女儿说起,就说明他自己也很懊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