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枫知道，今天的谈话到此结束了。
他很配合地说：“嗯，同学关系是无法改变的，楚言，我想，我应该已经表明了我的想法。
“我们的观点不能完全一致，也很正常，毕竟我们每个人所处的角度不同。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晚安！”
然而，凌枫同学再一次失算了。
“噗嗤”楚言笑出了声。
似乎感觉到了电话另一端凌枫的尴尬，她及时收住了笑声，轻声说：“还说你不回避我，干嘛急急忙忙说晚安？
“我只是总结一下前面的内容，还有很多话想说呢，你这样很不绅士哟！好吧，既然你这么急着挂电话，我只问你几个问题好了，希望你能诚实地回答我。”
凌枫暗自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是楚言喜欢用的小花招。
实际上，她的真实目的就是想结束谈话了，只不过想问几个问题，又担心凌枫有反感，所以，就想办法让他犯一个小错误，让他心怀愧疚，就能更容易从他这里得到想得到的东西。
往日里，凌枫并不反感这样的小手段，反而很享受，觉得这是一种情趣。
可是，现在，他却完全没有这种心境，觉得这种把戏很幼稚，只是出于礼貌才没有挑破。
他淡淡地说：“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吧，你知道，我不是一个愿意说谎的人，如果我不愿意回答，也会直接告诉你。”
似乎感觉到了凌枫的冷淡，楚言迟疑了一下，说：“凌枫，我的问题可能涉及到你的隐痛，如果你不愿意回答，就算了，我可以不问。”
凌枫忽然意识到，自己又有些情绪波动，似乎不够冷静，不应该对一个关心自己的女孩耍性子，有些不够男人。
他的语气稍微和缓了一些。
“你问吧，楚言，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不涉及到别人的隐私，我会认真回答你。”
楚言听出了他语气的变化，咬了咬嘴唇说：“枫，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和前妻离婚，我听说是因为你的工作变化，是这样吗？”
凌枫稍微沉吟了一下说：“应该说，和我工作上出现的问题有关，但是，主要问题不在这里，工作上的事，就是一个导火索。
“事情很复杂，最主要的原因，是我骤然出现了工作上的变动，有些不知所措，没有积极面对，态度很消沉。
“她是一个对生活、对人的要求都比较完美的女人，又面临家里的压力，所以，我们的分歧越来越大。需要解释的是，她家人一开始对我就都不是很满意，尤其是她妈妈。
“在这种情况下，我越来越变得手足无措，接连出错，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迫使她态度越来越坚决，最后，当我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无法挽回。
“或者，在我看来是无法挽回，冲动之下，我们就匆匆忙忙办理了离婚手续。”
楚言默然片刻，低声问：“看样子你在自责，也曾经自省过，你们有挽回的余地吗？别误会，我就是出于关心。”
凌枫稍稍楞了一下，不是因为楚言的问题本身，而是她后面特意解释的这一句。
不过，他没有让楚言感觉到他的惊讶，立刻回答说：“是的，我正在努力，只是黎珺是一个性格稍显软弱的女孩。
“而我们之间又存在一些不大容易逾越的障碍，可能这条路会很艰难。”
楚言再次沉默了一下，问：“你会坚持下去吗？或者说，你认为，客观方面的障碍真的是无法逾越的吗？”
凌枫认真思索一下，说：“在我个人看来，无论这个社会变成什么样，婚姻终究是两个人的事。
“如果是两个思想成熟的人，只要他们想在一起，又不违反法律和道德，就没有什么能阻碍他们。
“毕竟，再大的困难，两个人面对，总要比一个人扛好得多。但是，这仅仅是我个人的观点。
“每个人的性格不同，价值观不同，对婚姻的认识也不一样，可能会有很多人觉得，为了婚姻，而和自己的父母、家人闹僵了，很不值得。
“或者，觉得外在的其他因素同样重要，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每一个个体毕竟都是有差异的，没有什么对错。
“至于我和黎珺，她最近陪着母亲去南方疗养了，我们沟通都成问题，不过，我还是会做出一定的努力。
“当然，如果我感觉到我的努力会成为她的负担，也只好放弃……”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凌枫的话音刚落，楚言就迫不及待地问：“如果你放弃努力，是不是和黎珺的身份有关？
“据说，她父亲是市政协的领导，听崔老师说，一次恋爱、一次婚姻，让你对干部家庭出身的女孩有了些阴影。”
凌枫苦笑着说：“崔老师可真实在，你大概已经内定了做他的博士生了吧？我听说，博士生考试的专业课出题人，就是博士生导师本人。”
楚言立刻抗议道：“不许你胡说八道，就算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崔老师的为人吗？你是他的学生，我也是，而且，我是女孩，本来就该受到优待。
“难道崔老师就不应该把你最真实的一面讲给我听吗？他是希望我和你之间多一些了解，这样才能更客观地审视对方，便于相处。”
凌枫自言自语地抱怨说：“可是，他老人家怎么没向我详细介绍你的情况呢？这不还是偏心么？”
“好啊，好啊！”楚言立刻接过话头，“你想了解什么，问我好了，我比崔老师了解的更清楚。”
凌枫发觉，自己竟然一句话就被带到了他们谈恋爱时候的氛围里，立刻提高了警觉。
随即又自嘲地鄙视了一下自己，一个离异的基层小官僚，面对一位省委副书记的女儿，一位剑桥的女硕士，自己有什么资格对人家保持警惕。
楚言之所以这样对他，不过是心里有一丝内疚，想要缓和一下两者之间的关系罢了。
想到这些，感觉变得轻松了，笑着说：“还是算了吧，我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习惯，再说，时间也不早了……”
楚言立刻又抓住了他话中的漏洞：“你什么意思，凌枫？你是说我在窥探你的隐私吗？”
凌枫立刻暗骂自己大失水准，连忙说：“不好意思，口误，楚言，我能直言不讳回答的，当然算不上什么隐私，你也不是那种喜欢八卦的女孩。”
“嗯，这还差不多，”楚言似乎也不愿意和他纠缠，缓和了语气，“好吧，看在你还了解我的份上，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凌枫，我想知道，你说的劝你考研的那个报社的高中同学，是文学院的那个倪虹吗？”
凌枫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下意识地点头说：“是她，你对她还有印象吗？”
楚言似乎回忆了一下说：“当然有印象，记得，刚开始她几乎每周都来找你，和我身高差不多，一米六六左右，身材也不错。
“长得也挺漂亮的，大眼睛很有神采，只是弄了一副很丑的眼镜，我看她好像是故意把自己弄得很丑的。”
凌枫没想到楚言对倪虹的印象这么深，而且一下子就把倪虹戴眼镜的本意给猜到了，不得不暗自称赞女人够细心。
见凌枫没有多说什么，楚言知道差不多该结束谈话了。
她稍稍沉吟了一下说：“凌枫，这两年我不在国内，很多事情我真的不知道，而且，当初我是带着对你的误会离开的，所以，就一直没有打听你的消息。
“我万万没想到，小姑对你的误会有那么深，这一方面是褚鹏飞那个败类在其中搞鬼，同时，小姑也承认，她自己也有责任。
“今天，当着崔老师的面，我告诉小姑，当初，是我主动追的你，你不可能对我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这个人一直不大合群，就是和同寝的几个女同学也不大说话，当时各方面比我出众的女孩很多，刚入学的前两年，我的身材显得也很弱，像个丑小鸭。
“你是学生干部，看我总是一个人，比较孤单，有意识的和我接触帮我打饭，陪我上自习，开始是同情我，目的很单纯。
“是我逐渐习惯了你对我的照顾，开始对你有了依赖，挑破了这层窗户纸，我们才开始交往的。
“我知道，我的性格方面有缺陷，出国两年，我还是一样，几乎和同学之间没什么交往，对主动靠近我的人都怀有戒心，所以，无论同性还是异性，我基本上没什么朋友。
“在不了解褚鹏飞这个人的本质之前，我和他关系还算不错的，可是当他提出和我交往的时候，我马上就提高了警惕。
“因为只有他是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的，这一点，家里人早就说过，上大学之前，他还到家里去过，所以，尽管我对他的印象一般，还是缺少足够的警惕。
“大概你也能猜到，小姑原本希望我和他交往的，可是，我不愿意，就算现在，小姑对他也明显没有太大的恶感，还在为他辩解。
“可是，我是不会原谅他的。对你说这些，我是想告诉你，即便我曾经做过错事，我这个人的变化并不大，我希望你不要有意回避我，最起码还要把我当朋友，因为我真的没什么朋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