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一盆盆的迅速被送入营房,血水一盆盆的被迅速送了出来。胡缨和另外一个军医低头处理着伤口,背后已经慢慢被汗水浸透。
洛妍坐在床前,呆呆的看着澹台扬飞血肉模糊的左肩和胸口上两处狰狞的伤口。伤处一点点被处理干净,烈酒一喷,他一直镇定微笑的脸上终于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随即恢复了笑容。洛妍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模糊了,澹台叹了口气,“洛洛,别这样,我真的没事。”
从半个时辰前从马上跌下来,被早有准备的亲兵们接住,澹台扬飞只晕眩了几息的时间,就开始说这句话,“我没事。”
“我没事,刚才只是脱力了。”
“我没事,肩膀这里只是被枪尖扫了一下……”
“我没事,胸口的伤一点都不深。”
胡缨也安慰洛妍说,“公主别担心,驸马这次不算伤得深,创口虽然大了些,出血有点多,但没有伤到筋骨,养几天自然就好了。比以前在西北的几次好多了。”
这样还算伤得不深?那以前他在战场得伤成什么样?洛妍只觉得心里更加疼得厉害,慕容谦的解释又雪上加霜,“洛洛,别担心了,扬飞只是这几天都担心你,又一直在布置各种事情,连着几天都没怎么睡觉,终于这仗打完,看见你好好的,他有点放松过了头,你没事了他自然就没事……”
洛妍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哽咽着哭出了声,声音刚刚传出去,一个人影嗖的从外面蹿了进来,随即便是一声心急火燎的嚷嚷,“老大你怎么了?老大,呃,这不是没事吗?”
屋里几个人都愕然看着这个人,洛妍立刻认出来,这不是那位一会儿搞潜伏一会儿当绑匪的铁手追魂兄么?只见他依然有些猥琐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挠了挠头,“突然听见女人哭,我还以为老大你……精忠报国了。”
澹台扬飞本来正莫可奈何,听到他的话只能一瞪眼睛,“滚出去!”
“遵命!”崔凯军一个倒飞直接飞出了门,还当真在半空打了一滚。屋里的人相视一眼,忍不住都笑了起来。看到洛妍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澹台松了口气,没想到这铁手还有这样的妙用。看来这个人,还真是收对了。
洛妍低头抹干净眼泪,心里突然涌上困惑,“你今天怎么突然从后面杀进来了?刚才那个人怎么会找到我?你这几天都在布置什么?”
澹台扬飞想开口,慕容谦已道,“你就多休息一会儿,我来跟洛洛说。”
原来自从京城传出消息,洛妍已经被东宫抓住,澹台扬飞就开始担心太子夫妇会利用洛妍来要挟他们。尤其是和神威军两天交战,第一天火攻奏效,第二天又利用头一天的俘虏和单挑言辞彻底瓦解掉神威军的军心后,他的担心更甚。当夜,他就安排了人手夜里轮流不断骚扰神威军,制造混乱,情报局原来安在神威军的钉子更是乘机放火惊马,加上原来步兵两部几乎全歼后的打乱重编,澹台手下身手最好的几个在内应的接应下顺势便混入了神威军里,一则打探情报,二则也是洛妍万一真的入营,能查探到她的位置,做好接应。同时,又让夷兵不择手段将堵在大营后路的军队赶出大山,以悄悄修补好后山的道路。
根据收集的情报:神威军最精锐的骑兵不在营里,而后营防守松懈。即使洛妍没有在营里,澹台同样计划诱对手出战攻城,再派骑兵从背后马踏神威营。
只是,昨天宇文简果然将洛妍带到了阵前,而且不出意料的用言语激澹台应战,他也将计就计的答应了下来。实际上,今日最早出战的五百骑兵,是千牛卫的俘虏——亲眼看到了皇帝和神威军俘虏的下场,他们已经别无选择,也愿意以死战洗刷罪名。而真正的千骑营七百铁骑早已在今日凌晨从后山小路绕到了神威军的背后,他们特意多带了两百匹备马,先用惊马踏营,制造混乱,让铁手几个可以乘乱将洛妍带到营门,之后就是冲营、放火、救人,杀到前营与出战的骑兵配合,最后扫荡战场,一举彻底击溃神威军。
“其实我最担心的还是阿谦,虽然他们打探出神威军最精锐的骑兵不在营里,但毕竟还有三千人,加上宇文的亲卫,人数差不多是我们的三倍,阿谦穿上我的盔甲,一定是攻击的重中之重,还好,我那些亲兵还算管用,生生顶到了我回来的时候。”胡缨和另一位军医手脚麻利的把澹台的伤口一一包扎完毕,澹台舒了口气,开口补充道。
“是啊,你要再晚来一刻钟,我就……精忠报国了。”慕容谦戏谑的一笑,想起刚才那位活宝,大家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笑声未毕,慕容谦的眉头却又轻轻的皱了起来,“我有点担心阿峻,神威军的两千精锐骑兵,只怕是对付他去了。扬飞,你觉得这一战之后,会不会还有恶战。”
澹台神色淡漠的点头,“阿峻不会有事,就凭神威军这点人,根本不可能难得倒他,只是我们……我一直最担心的,是龙武军会过来。就算他们不过来,明天金吾卫,甚至还可能加上御林卫,只怕就会出现在西山。”
慕容谦的神色沉重了起来,“我去清点伤亡人数去。”
“不用清点了,我回来前看了几眼,心里有数,千牛卫和千骑营辅兵都是伤亡近半,倒是我那七百人应该还有四五百人有一战之力,加上现在还剩下的九百多夷兵,我们还有两千多人,此战之后应该还有几千俘虏,只是……已经没有什么战力。”
以两千久战的疲劳之师,对上养精蓄锐的精锐部队……洛妍只觉得心情不由沉重起来,澹台却淡淡的道,“我们对三万都已经赢了,接下来又有什么好怕的?龙武军素质不如神威军,又没有骑兵,至于御林卫,那个谷南大约以为自己是郎将,御林卫自然听他的,不过我倒想看看,那些小子谁敢向我冲杀!”一股煞气瞬间又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可是你的伤……”洛妍担心的看着他的肩膀和胸口。澹台笑了笑,“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他难道以为自己只是割破了手指头?还睡一觉就好!洛妍瞪着他,刚想说什么,一个侍卫已经挑帘进来,“皇上已经醒了。”
洛妍忙站了起来,和慕容谦一起往外走,只听背后传来澹台扬飞平静的声音,“去把几位将军都请来议事!”洛妍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他已经坐了起来,大概是急着要布置明天的事情吧。虽然胸口肩头的纱布里还隐隐的渗着血色,他的身影却有一种山岳般不可动摇的沉稳,洛妍只能把叮嘱和担心咽进肚里,一跺脚走了出去。
永年住在营房正中的一间屋子里,房间是最普通的大小,床也是营里军官们睡的普通单人木床,只是被垫得厚厚的,铺着锦褥,挂着明黄色的纱帐——都是临时从御辇上拆下来的东西。屋子里只有永年、敬妃和慕容翔三个人,洛妍一眼看过去,便觉得这屋子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自打清醒过来之后,永年的气色便一日日的好转起来,每天还要召澹台和慕容谦来询问军情,言语之中,急着想到阵前去。只是他的身子到底还虚弱,在营里偶然露一面见见战俘,也就罢了,沙场之上情况瞬息万变,莫说有什么流矢暗箭,就是颠簸得厉害些,也足以让他刚有起色的身体情况恶化,因此澹台与慕容谦都是宁可抗旨也不从命。
永年今天的气色比前两日又略好了些,洛妍进来时,敬妃正将他扶起靠在床头堆起的枕头上,又把薄毯往上提了提,这几天,敬妃早已洗尽铅华,亲力亲为照顾永年,慕容翔乖乖的坐在一边,小小的脸上满是压抑的忧虑与茫然。
看见洛妍进来,屋里的三个人都露出了真心的微笑,慕容翔第一个跑了过来,“姐姐!”洛妍张臂将他抱了起来:可怜的小吉祥,这几天一定吓坏了吧。慕容翔也紧紧的抱着她,“姐姐,怎么好几天都没有看到你,担心死我了!”洛妍微笑着拍拍他的后背,“姐姐回来了,没事了,放心吧。”抬头看向永年,只见他在微笑之后,脸色便严厉了起来,心里一突,忙放下慕容翔,跪倒在地,“女儿胆大妄为,让父皇担心了。父皇,您还好吧?”
永年盯着洛妍,几天不见,她也瘦了一圈,想来吃了不少苦头,心里微微一软,“哼,起来吧,下次不许如此任性!父皇这次算是命大……”想到这次给出致命一击的居然会是那个最沉默稳重、与世无争的齐安,心里的怒火不由又燃了起来,半响才道,“谦儿,外面是什么情形?”
慕容谦微笑道,“父皇,神威军已经全军溃散。”
永年点了点头,“我听说了,澹台扬飞还真没有让朕失望,只是,只怕接下来还有硬仗!可惜朕这身体……若是朕能到阵前,你们又何至于苦战到现在?”
慕容谦忙道,“军医都说父皇身子恢复得好,想来不出十天半个月自然就痊愈了,这西山大营粮草军备都够,父皇尽管安心养伤……”
大概是因为连日的劳累加上的今日的苦战,慕容谦的声音有些低沉嘶哑,洛妍听着这个声音,电闪火光之间,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她跪了下去,“父皇,女儿有个罪该万死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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