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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月落参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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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边摆好了米酒和香粥,让人随去随取。堂主们难得聚首,纷纷拿起酒坛,扎堆叙旧。新弟子们也随着散开,各玩各的。一时间三五成群,零星般散坐在篝火前。

夕阳落幕,月上枝头。篝火烧得越发旺盛,“呼啦啦”半丈来高,似要焚山燎天,照得场中犹如白昼。众人渐渐放开心来,有的三五成群,各持酒坛赌酒。有的围成一圈,行令划拳。还有的三三两两,眉飞色舞,指手画脚。

事到如今,潇璇再不避讳,主动拎了两坛酒来找容辉。火光在侧,照得她面如朝霞,娇艳欲滴。容辉接过酒坛,自己先喝了一大口。米酒入腹,热气上涌,直烧到心里。长出一口气,笑了起来。

潇璇二话没说,抱起酒坛,“咕噜噜”连喝三口,也长长透了口气,容辉笑着再喝。两个人交错喝酒,相视无语,看得旁人目瞪口呆,还以为他们在拼酒量。

酒未见底,已有人在场中大喊:“楚师妹,楚师妹!”声音浑厚,中气十足,却带着三分醉意,正是陆潇诚。他左手持剑,神采奕奕,站在火堆前回视众人,见四下再无人喧闹,又提气高喊:“楚师妹,此间无以为乐,师兄愿同师妹论剑助兴,还请赐教一二!”一面说,一面环视四周,似乎还不知潇璇在哪。众人一听这话,当即有好事的领头叫“好”,叫好声随着响成一片。

容辉心头一凛,低呼出声:“来了!”

潇璇眉梢紧蹙,深吸一口气,定下心神,轻叹一声:“好一个‘项庄舞剑’!”放下酒坛,一把抄起身边宝剑,纵身跃起,直掠出去。倩影一闪,人已落到在火堆旁。又有人跟着起哄:“好轻功!”“好身法!”“不愧是掌门弟子!”……

潇璇蹙眉轻笑:“我当谁有这么大胆子,果然是赵长老的高徒。莫非众位师兄拿小妹做了彩头,陆师兄赌酒输了,又仗着自己技高一筹,来拿小妹戏耍!”这一语风轻云淡,直入心肺。

众人心头一凛:“好精深的功力!”连忙深吸一口气,凝神屏息,运功相抗。陆潇诚身后几人方知事情闹大了,纷纷低下头去。一时间鸦雀无声,只有柴火爆裂,“噼啪”脆响。

潇璇不等回话,又说:“既然师兄看得起小妹,小妹若再推辞,就是不识抬举。恭敬不如从命,只好请师兄指教两招了。”话音刚落,左手一抖剑鞘。

“唰—”,长剑出鞘。三尺寒光破风激射,直撞陆潇诚胸口。剑柄在前,剑锋在后,旨在以内劲震敌,让人知难而退,正是莲山剑法的起手式,授人以柄。

平辈过招,绝不至以剑柄相授。众人所料未及,吓了一跳,纷纷后退。呼吸间已围着火堆,圈出了一片空地。容辉提起两只酒坛,趁众人后退,挤到前排,只见剑柄已撞至陆潇诚胸前。

陆潇诚主持庶务以来,处处被人掣肘。追本溯源,岂能不知主使是谁?当下深吸一口气,凝立不动,伸手去抓,就要出了这口恶气。他刚握住剑柄,只觉一股巨力撞来。于是鼓荡内劲,奋力相抗。真气到处,立刻占了上风。

潇璇低哧一声:“撒手!”纵身窜出,随后跟上,右手食中两指夹住剑锋,一拗一弹。剑指相击,“铮—”,一声轻响。剑刃嗡鸣,锋芒回扫,毒蛇般刺向陆潇诚侧颈。

这一招借势用力,既刁钻,又巧妙。陆潇诚见剑锋对准自己,吓了一跳。若再奋力夺剑,与自戕无异。若就此撒手,势必被二人合力反震所伤,实在是进退两难。

“我若受伤,你也别想好过!”他虽惊不乱,左手抬剑封住要害。右手劲力急吐。势要以二人合力,震断长剑。一时间剑刃激颤,嗡嗡鸣响,震得众人心惊担颤,头脑发昏。剑刃若断,剑锋势必刺向陆潇诚,断剑则会插向潇璇,当真是两败俱伤。

潇璇看得分明,不由心叹:“他若受伤,犹可医治,自己若伤,只有死路一条。看来你们是非杀我不可……”当下急撤劲力,只觉一股大力撞来。

她气行全身,借势飞退。陆潇诚收势不及,长剑脱手,倏地飞出。锋芒一闪,已至潇璇身前。剑快人慢,这一剑若照实刺下,她岂有活路?

众人大惊失色,目瞪口呆,只见潇璇右手倏出,食中两指并指如刀,在剑锋上一点一带,接着扬手画了个半圆,向前送出。剑锋被指力牵引,绕了半圈,回锋急刺,正是“云指”中的一招,仙人指路。

攻守互易,好似电光石火。众人随着松了口气,可心绪大起大落,竟出了一头大汗。又见长剑飞刺,直指陆潇诚,不由叹服:“能以一指挟持如此劲力者,又有几人?”形势急转,好似拘魂的钩,锁得人透不过气来。

潇璇驻足站定,左手拍出一掌。劲风呼啸,直抵剑柄。她纵身前跃,右手再出一掌。前掌掌力未消,后掌掌力又至,双掌劲力叠加,裹挟三尺青锋,直向陆潇诚压去。

火势被劲风所逼,“呼啦啦”窜起丈许。众人胆战心惊:“这哪里还是相互指教,分明是作生死相搏。”不觉又退了两步。

潇璇后发先至,右手顺势握住长剑。陆潇诚虽不知潇璇功力深浅,但看出了这一剑非同小可,也不敢小觑。他深吸一口气,双掌齐齐推出。掌力滚滚,势要和潇璇一争长短。

劲力相撞,“隆隆”作响,震得众小辈弟子心烦气躁,众同辈师兄弟也均面色大。潇璇挺剑飞刺,势如破竹。

“明清武功平平,她还不到二十,怎有如此功力?”陆潇诚吓白了脸,心里虽然不信,双掌却只撑了片刻,已大为不支。冷哼一声,横下心力凝山根,上身后仰,双臂向上一分,将两股劲力泄向高空。

陆潇诚松了口气,眼见潇璇剑势未收,剑锋已至身前。自己力凝左足,正好踢起右脚,直取潇璇剑脊。潇璇右手轻抬,剑锋上指。左足疾出,足尖在陆潇诚右脚上一点,接势跃起,扶摇直上。

陆潇诚双掌推出,内劲已虚。这时被潇璇借势一踩,立即身形不稳,躺倒在地。他仰面朝天,只见潇璇凌空倒挂,左掌推出,一掌裹挟两股力道,正直压下来。

劲风扑面,压得陆潇诚气息涩滞。他脑中灵光一闪:“若非以气御劲,全身真气时时循环。能以一掌之力,挟持这两股气劲者,绝非只有她这个年纪。难道她的内功已至‘先天境界’,怎么从来没人提过?”越想越怕,一颗心再也沉不住。

他毕竟是江湖老手,双脚向后一蹬。身形如强弓硬弩,贴着地急滑出去。虽避开了正面,仍觉劲风透体,好似似被尖针刺心,利刃刮骨。眼见火光渐暗,喉头一甜,再无知觉。

潇璇乘风下落,青砖被真力所逼,寸寸碎裂,四下飞射。火焰被劲风所迫,猛地扑向一边。柴火飞溅,火花爆裂,逼得众人连连后退。众人大惊失色,有的抱头鼠窜,有的挥掌格挡,“哎呀呀”乱成了一片。

潇璇衣发飞扬,轻飘飘持剑落地。略一回首,见陆潇诚躺在地上,胸口微动,还有口气,不由轻叹一声,还剑入鞘,仍是风轻云淡。

醉酒斗剑,纵有死伤,也是无心之失。赵长老冷眼旁观,原期必胜,临了输的却是陆潇诚,这一惊自然非同小可。其他长老也都沉下脸来,纷纷看向他,只见他气得全身发抖,忽然低吼一声,纵身冲出。又有六名长老掌身而起,随后跟上。

众人惊慌稍定,只见火光中人影晃动,赵长老已蹲在陆潇诚跟前。他屏气凝神,搭腕号脉。眼见出气多,近期少,脉息躁乱,渐行渐弱,不由轻叹一声。

他出手如风,连点陆潇诚任脉诸穴。又凝神聚气,右手食指点在他“承浆穴”上,一股气直拉到“会阴”,给他通了“血脉”。又在他“会阴”上聚气一指,侧过身将这口气拉到了额前“龈交穴”,又通了“气脉”。气血归流,才算保住了条性命。

但凡内家高手运功疗伤,旁人只能协助,断不能代劳。不然他人真气滞留体内,日久必然相冲。轻则要调理年许,逼出体外。重则落下病根,功力终生不得寸进。若非性命垂危,断不至此。

其他长老看见,叹息陆潇诚伤重之余,无不佩服赵长老功力深厚。其中有人问候:“赵师兄,师侄的伤势不碍事吧!”

赵长老深吸一口气,沉下脸看着潇璇说:“命是保住了,这身武功算是是废了。”不咸不淡,听得人心头一凛。

潇璇冷眼旁观,见赵长老看向自己,不由冷笑:“你要为他出头吗?”

“好好好!”赵长老站起身大笑:“好高明的掌法,恕老夫眼拙,刚才没看清楚,还请再试一次!”说着抬起左手,手掌微曲,劲力急收。陆潇诚的佩剑凭空跃起,被他握住。

陆潇诚重伤在先,场中人有目共睹。赵长老既拿徒弟的佩剑出手,按照江湖规矩,就不算以大欺小。

“赵师兄息怒!赵师兄息怒!”马长老见势不妙,从后面小跑上来,一边按住赵长老,一边帮潇璇圆场:“楚师侄只是一时失手,现在明清师弟还卧病在床,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嘛。赵师兄现为宗门魁首,身系门中安慰,哪能妄动肝火!”

潇璇不以为然,裣衽道谢:“有劳马师伯费心,既然赵师伯想看师侄舞剑,师侄舞一段又何妨?”

马长老吃了一惊,怔怔地看了潇璇片刻,只好摇头退开。众长老随着退到一角,静等二人动手。容辉提起酒坛,心中豪气干云:“事到如今,我怎能再退,大不了和这几个老头拼了!”喝了口酒,盘膝坐下。

这一下奇变陡生,众弟子不免嘀咕。年轻人见识浅薄,只道潇璇向师门长辈叫嚣,实在不自量力。管事堂主们却心知肚明,潇璇刚才使的招术虽然平常,但功力精深,绝不在赵长老之下。众长老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却不相信潇璇能相隔数丈,单凭气劲震伤陆潇诚。

潇璇拔剑出鞘,随手抛出剑鞘,恰好被容辉接住。赵长老左手持鞘,循势望去,见是那给明清真人写药方的小子,冷哼一声,手中劲力微吐。

长剑被气劲所逼,金铁交鸣,“呛啷”一声,直飞出鞘。他纵声跃起,凌空接剑,顺势一个筋斗,挺剑刺出,直向潇璇掠去。功力深厚,身法迅捷。剑出如电,既快且准。衣发飞扬,势挟万钧。又似风中看花,闲庭信步,正是名家风范。众人得见如此风采,纷纷心驰神往,恨不得开口叫好。

赵长老本没将潇璇放在眼里,轻飘飘栖身直上,忽觉她身上散出一股气势,体内气血被她气势所引,翻滚不能自已。他心头一凛,好似再进一寸,就是地狱,直吓白了脸,强提一口气,凌空侧转,远远落下,脚下一阵踉跄。

潇璇等的就是这一刹,纵身袭上,一剑刺出。剑锋所指,正是赵长老咽喉。赵长老闯荡江湖几十年,从未觉得离死如此相近,本能似的偏过头去。剑锋从他颈边扫过,削下了他一缕花发。他又踉跄两步,算逃过了一劫。

潇璇紧追不舍,三尺青峰如一条毒蛇,咬着赵长老不放,“刷刷刷刷……”,十来手剑接连刺出。赵长老身经百战,已知实力悬殊,见她如此辣手,心中大骇,只靠轻身步法躲避,时而也出剑招架一二。

潇璇三十余手剑刺过,赵长老左支右绌,只能一味躲避。众长老见他身法比从前慢了许多,不由纳闷,低声议论起来。

潇璇七十余手剑刺过,赵长老只能围着火堆闪避,心中叫苦不迭,哪敢招架分毫。

潇璇一百手剑过后,赵长老的一身丝绒大氅已化作一簇布条,裂帛声此起彼落,嘶嘶悦耳。众弟子见一代名家转眼成了只“掉毛鸡”,直惊得目瞪口呆,愣在了原地。赵长老却老羞成怒,暗怪自己趟了这一滩浑水。

潇璇一百三十余手剑过后,赵长老已是急急如丧家之犬,匆匆如漏网之鱼,东逃西窜,毫无章法。

潇璇一百五十余手剑过后,赵长老已狼狈不堪,瞅准一个机会,飞也似地朝众长老冲去。

潇璇见他落荒而逃,随手舞个剑花,收剑站定,蹙眉冷笑:“承蒙赵师伯相让,却不知这路剑法可还入得师伯法眼!”虽是谦辞,但讥讽之意,溢于言表。

赵长老站在人群里直喘粗气:“众位师弟,看清楚了吧!这是先掌门‘苍木真人’的绝学,还不拿下她!”

“苍木真人”是潇璇的高师祖,二十年前名震江湖。弟子们只知如今山门是他营建,别的一概不敢多问。马长老一惊,连忙劝慰:“我等若对她出手,又如何向明清师弟交代。”

话音刚落,已有人响应:“掌门师弟若知此女杀兄弑长,也会大义灭亲的。”

赵长老听有人附和,又提气号召:“好!结‘六和阵’,拿下此女!”

容辉凝听方知,潇璇传给自己的内功是“苍木真人”的绝学,自然不再是什么“玉女功”,不免失笑。却见潇璇神采飞扬,不怒反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几位动手就是。”

赵长老身经百战,哪里吃这一套?又提气怒斥:“少跟废话,一起上,拿下她!”说着纵身跃起。

又有六人拔剑出鞘,依次握住对方手肘,结成一圈。赵长老飘然落下,踏在了两人臂上,六和阵顿成。

马长老连连摇头,领着另外五人退到一边。众弟子早惊呆了,怔怔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众堂自知是来作“见证”的,原以为“一边倒”,还要自己说几句场面话。如今势均力敌,又是高手过招,索性冷眼旁观。(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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