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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试穿新衣 炫耀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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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在微机里看过前一章手稿后,有些耿耿入怀了。她半真半假地笑着说:“这是最糟糕的一章。你既然是写爷爷的故事,为啥还要连篇累牍地写你和白兰的浪漫史?我早就看出来,白兰是个小狐狸精。你也够可以的,借爷爷的故事去重温你们的旧情,真是一大发明。却不知也暴露了你们的**!用爷爷的话说,你是光屁股撵狼,胆大不知羞耻!快从实招来,背地里还干了些啥事?”

对妻子带有醋意的挖苦,我只能说:“我是在写小说!”

其实,前一章我之所以多写了白兰几段文字,那是因为白兰和她奶奶一样,在爷爷的故事中绝非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为了保护我和白兰的**权,为了回避“重温旧情”之嫌,我曾想把她从爷爷的故事中删除去,然而不行。没有她,爷爷的故事就无法继续完整地讲下去的。我离开西南岔后相当长一段时期,有关爷爷在西南岔的故事,也多半是白兰、晓红和外国孙提供的素材。因此,我不能舍弃白兰。

虽然我是在写小说,但绝不能半真半假地去写。

我进工厂半年后,所见到的第二个西南岔人,就是白兰。

这时,白兰仍然是西南岔小学专职民办教师,她来吉林市为学生购置课本,在一个非常简陋的小旅馆住了一宿。我去那旅馆看过她,还陪她在在松花江边溜达到晚上十多点钟。她告诉告诉我,我离开西南岔后,有好长一段日子,爷爷简直变了个人似的,好象一直生活在幻梦中。

那天,我所搭乘的客车,终于无情地开走后,爷爷依然站在村口白桦树下,呆呆地朝客车消失的方向傻望,嘴里还不住的念叨着:“也不知石头到哪了?那汽车会不会出毛病?”

乡亲们都已陆续回村,眼看着太阳西斜树影慢移动,爷爷还傻呆呆地站在雪地里,没有走的意思。大黄狗虎子气喘徐徐的跑回来,先前还伸着舌头一动不动地蹲坐在爷爷身旁,后来竟急得“吱吱”地叫着,绕圈着爷爷身前身后地转悠。

白兰走后,见爷爷还站着,就又走回来,陪爷爷站了一阵子,提醒爷爷:“爷爷,石头走了,您也该回家了!”

“可不,石头走了,咱也该回家了。”爷爷开始往村里走,并自言自语着,“石头很快就会回来看我的,我回家等他。”

白兰觉得爷爷怪怪的,有些放心不下,就一直把爷爷搀扶到家。

爷爷迈门槛时,好象抬不动腿,还差点被门槛拌倒,多亏有白兰掺着。进屋后,爷爷连鞋也没脱就坐靠在炕墙上,从腰里掏出烟袋低头抽烟,一句话也不说,就象屋里没有白兰这个人一样。白兰要给爷爷做饭,爷爷说不饿。白兰让爷爷躺下休息一下,爷爷说不累。白兰安慰爷爷几句,并说要去找狗剩队长时,爷爷才叹口气慢慢抬起头来,半睁着溢满浑浊老泪的双眼盯看着白兰说:

“别找狗剩来了!这些天也难为你了,早点回家歇着吧。”

白兰见爷爷不象有病的样子,又安慰了几句,就回家了。

第二天天刚亮,白兰就急着来爷爷家看爷爷。

推开院门,不见了虎子。拉开房门,锅里冒热着气。推开屋门,炕上空着,不见了爷爷。她凭直觉猜到了爷爷应该去那里,到就到村口去找。爷爷果然站在两排白桦树下张望,身上穿着大伯留给的黄大氅,身旁依然蹲坐着大黄狗虎子。

从此,一连好多天,每当旭日东升之前,山村西南岔村口,都会出现这样一幅美丽的图画:白雪晨曦映衬中,两排光秃秃的白桦树下,站着一位身穿黄大氅的老人,脸朝着金沙河方向痴痴地张望,象等待着什么,他身旁蹲坐着一条大黄狗。

然而,西南岔村民并没有欣赏出这幅图画的美来,因为画中的那位老人,原本是应该身板溜直,脸上挂着笑的。如今老人却弓腰驼背,目光呆滞,神情恍惚,有人甚至怀疑他是否就是当年队长?但令村民们惊奇的是,每当这图画消失后,那挂在饲养室院内老榆树上的犁铧子,很快就会被敲响,催促着人门别忘记按时上工。直到有一天,来送信的邮递员递个老人一个包裹,那幅图画也就从此永远的消失了,但那犁铧子的声音却更加响亮了。

因为那画面中的老人毕竟是爷爷。

这天晚上,白兰批改完学生的作业,去爷爷家看爷爷。

爷爷正坐在炕上吃饭,精神状态出奇地好,见白兰进来,忙放下筷子:“我正等你呢!”说着,回身从奶奶留下的炕柜里,拽出那个邮包,满脸带笑地递给白兰,“给你看样东西,是石头邮来的。”

白兰打开邮包,见上面是一件灰色中山装,就说:“这衣服是涤卡布料的,跟**常穿的衣服一个样式,您穿上准象个老干部。”

爷爷笑道:“我试过了,挺和身的。”嘴里这样说,还是禁不住又下炕试穿了一次,脱下后才对兰说,“这包里还有一条围脖,我猜想一准是石头给你买的,你快拿去围吧。”

白兰在邮包里拽出中山装时,就已发现邮包里还一条蓝白相间的毛围巾,心想:一定是石头哥给我的。但爷爷没提,她不好意思试围。听爷爷这样一说,就接了过来,围在自己脖子上,还借着柜子上老座钟玻璃在灯光下照出的影子看自己。无意间她发现围巾一端的商标上写有一行小字,忙展到电灯旁细看,只见写的是“转交白兰老师收”。白兰感到自己的心跳加快,忙把围巾按压在胸前,激动地说:“爷爷,这围巾真是石头哥给我买的!我围了!”

几乎在同一天早晨,西南岔村民们发现,爷爷身上的军大氅脱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崭新的中山装。白兰的脖子上,也换了一条蓝白相间的围巾。爷爷穿上中山装,逢人就说:“是我石头孙子给买的,跟**的衣服一个样式。”白兰去小学校的路上,遇有姐妹抚mo她的围巾,就说:“是骆驼绒线编织的,大城市里最流行的样式,价钱很贵的。”

一件灰色的中山装,一条蓝白相间的围巾,几乎是我这位城市工人第一个月的全部工资,但对于远在偏僻边远山村的爷爷和白兰,究竟会产生多大的精神安慰和副作用,我无从估量。只知道爷爷从此又挺直了腰板,脸上又挂上了往日的笑容,这是事实。而对白兰而言,从此却在她本来已趋于平静的心里,又溅起了波澜,进而埋下了悲剧的种子,这是我当初始料不及的。尽管此后晓红曾委婉地提醒过我“别误导她人”但并未引起我足够的重视,以至于不能子自制。老姑也说过,在我和白兰的悲剧里,爷爷从中有意无意地推波助澜,也是负有一定责任的。

这年春节,老姑父从辽源来西南岔陪爷爷过年。他们年前先到县城我家,妈妈让小弟天明也跟了过来。他们在县城通往西南岔的客车上,碰巧遇到了刚从长春回来的晓红。

晓红是学校放寒假回家探亲的。她已从她爸爸外国孙的信中得知,我去吉林市当了工人。她路过吉林市时,还顺便到工厂看了我。她是我入厂后见到的第一个西南岔人,我安排她在工厂的招待所住了一宿,第二天上午又陪她逛了趟商店,把他送上开往县城的大客车。

大年初一早晨,晓红去给爷爷拜年,见老姑正在洗刷碗筷,就挽起袖子帮老姑。这时白兰也进门给爷爷拜年,顺便也问过老姑和晓红过年好。她依然围着那条白蓝相间的围巾,站在门旁看着老姑和晓红,没有帮忙的意思。老姑和晓红洗刷完碗筷,老姑和老姑父去给村里的长辈人拜年去了。晓红在用毛巾擦手时,突然对白兰说:“你的围巾很漂亮,蓝白相间,跟你的名字一样。”

“好看吗?是石头哥给我买的!”白兰得意地说。

“是吗?”晓红不经意地笑笑,“石头也给我买了一条,是红色的。我今天才围,你来看看。”说着,进里屋从柜子上拿过围巾围在脖子上,问白兰:“漂亮吗?”

“你围挺好看的。”白兰也不经意地笑笑,“不过,我不喜欢红色。”

晓红说:“红色是城里的流行色,象征着热情、大方,是石头帮我在大商店挑选的。”

白兰惊讶地问:“你见到石头哥啦?”

“见到了。“晓红也得意地说。

“他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呢?”

小红告诉白兰:“我放寒假回来路过吉林市时,到过石头他们厂子,想约他一起回来过年。石头说他刚入厂几个月,不便请假,就陪我到商店给爷爷买了一双鞋,还硬给我买了这条围巾。”

“石头哥现在工作好吗?”

“他很好,你不用惦念!”晓红故意神秘地对白兰挤挤眼,“他让我给你代好,还托我给你带回一件小礼物呢!”

“真的?啥礼物?”

“看把你急的?”晓红大姐姐似的慎怪道着,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白兰,“年前在村街上见到你,没说两句话你就走了,当时也忘了给你。快打开看看。”

白兰打开小盒子,见里面是一枚蓝白相间的发卡,便欢喜地带在头上,在屋地里转了一圈,问晓红:“好看吗?”

晓红笑道:“白蓝相间的围巾,再配上白蓝相间的发卡,越发漂亮了。我要是男人呀,也会爱上你的!”

白兰便给了晓红一拳,两人说笑着离开爷爷家。

后来,据我老姑讲,那天她和老姑父拜年回到爷爷家,爷爷正在问天明:“你看白兰和晓红这两个姐姐哪个好?”

只有九岁的小天明当时正在啃冻梨,就鼓动着嘴巴,不假思索地说:“两位姐姐都挺好的。”

爷爷又问:“给你当二嫂,你选哪个?”

小天明眨眨眼,认真地说:“白兰姐姐比晓红姐姐长个高,晓红姐姐是大学生,比白兰姐姐有文化。给我当二嫂,是个高的好呢,还是有文化的好呢?哎呀!我不知道。等我二哥回来你问问他吧,”

爷爷说:“我看你二哥好象两个都喜欢。”

天明天真地说:“那就让她们俩都当我二嫂呗!”

爷爷笑着拍了天明一巴掌:“妈拉巴子的,人不大口气不小。傻孩子,现在国家不准许娶两个媳妇。先前准许,咱西南岔你素萍姐姐的太爷爷刘大巴掌,就有两个老婆,她俩经常干仗,闹得刘大巴掌也没法子。你曾祖太爷爷当大官,还有三个媳妇呢。”

小天明似乎对谁有几个媳妇不感兴趣,也闹不明白太爷爷和曾祖太爷爷的辈分,他忙着从炕头上拽出一挂小鞭,跑到院子里放鞭去了。

老姑笑着责怪爷爷:“您竟跟孩子说些啥呀!”

爷爷嘿嘿一笑道:“白兰和晓红都是好孩子,我心思,石头将来能娶她俩谁当媳妇,都是福分。”

老姑提醒爷爷:“恐怕会娶了这个,伤了另一个。”

爷爷说:“这话不假,我当年娶你妈那会儿,就伤了你白大娘,伤了她一辈子。那会儿要是不听你奶奶的,现在还不定咋样呢。”

老姑怕爷爷提到旧事伤心,赶忙继续原来的话题:“我看石头还是应该现实一些,娶晓红。晓红将来大学毕业,肯定能留在城里挣工资。白兰是农村户口,若和石头在城里结婚,在城里找不到工作,又领不到商品粮,生活肯定要困难。我们单位一位男老师,就是找个农村的媳妇,家里吃上顿没下顿的。后来媳妇领着孩子会农村了,现在还两地生活。每年男老师休探亲假时,一家人才能团聚一次。”

爷爷探口气:“这就要看石头跟她俩谁有缘分了。”

这年正月初五后,老姑和老姑父领着天明走了。晓红和爷爷把他们送上客车,爷爷依然穿着那件中山装。

大冬天,爷爷便服棉袄外套着中山装,棉袄的下襟露一圈不说,下身再穿着便服棉裤,脚下再搭配上一双牛皮靰拉,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外国孙曾笑着提醒爷爷:“穿中山装时,棉袄的下襟不要露在外面,便服棉裤外面最好能套一条制服裤子,也不要穿牛皮靰拉。”爷爷说:“穿衣带帽,各好一套。在咱在山沟里,穿啥都是种地的。”可是后来爷爷再出门时,脚上就换上大伯当年给的一双军用大头鞋,只是那便服棉袄的下襟依然露一圈,棉裤外面也没有套制服裤子。

爷爷的中山装一直穿到正月十五,才脱下来,放到奶奶留下的炕柜里,仅在逢年过节时才穿。

我知道,在奶奶留下的炕柜里,除了这件中山装,还有一件军用大氅,一件黄马褂。我在西南岔下乡插队时就见过那件黄马褂,还试穿过。爷爷说那是他太爷作官那会儿,道光皇帝亲自赏赐的,是我家的震家之宝。我当时认为那是封建皇帝的东西,还建议爷爷把它烧掉,但爷爷还是把他保存下来。爷爷的那件军用大氅是我大伯和我爸爸在日本投降后同一天回西南岔探家时,大伯脱给爷爷的。大伯说是从日本鬼子那里缴获的战利品,还给我爸爸一个泥子面棉军帽,但爸爸不喜欢日本鬼子的东西,从来没带过,后来让妈妈改了改,给我大哥戴了。爷爷的黄马褂是用一个精致的木盒子装的,后来还引出一段故事。

这故事是晓红告诉我的,她是听她爸爸外国孙讲的。

老姑父和老姑领着小天明走的那天,从客车上下来一位背着大背包的三十多岁的戴眼镜的男子,进了村,就前街后街吆喝收古董。福根家的一个旧瓷壶,竟给了五十元,素萍爷爷刘大斗留下的一把水烟袋,也给了三十元。爷爷就回家捧出装有黄马褂的盒子,乐呵呵地请收古董的给估估价。他并不是想卖掉黄马褂,只是想显示显示。不料,收古董的打开盒子,只看了那黄马褂,一眼,就推给爷爷说:“是假的!还不值装它的盒值钱。”

爷爷捧盒子的手有些颤抖,哆嗦着嘴唇说:“你再细瞅瞅!”

收古董的不肖一顾地说:“一件破衣服,有啥好瞅的!”

爷爷当即就拉下脸来:“破衣服?我看你是鲁班看张阁老骑毛驴,有眼不识泰山!”

收古董的也不示弱:“您老别在我面前班门弄斧了,我这背包里的东西,随手抓一件,就比它值钱!”

爷爷恼了:“你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收古董的也火了:“您别倚老卖老好不好?”

爷爷愤怒了:“你还妈拉巴子转文嚼字骂人!”

当时外国孙也在场,他从爷爷手捧的盒子里轻轻地捧起黄马褂,朝收古董的使个眼色说:“这黄马褂可是是老爷子祖下来的,的确是货真价实的皇家赐品。您再给仔细看看!”

收古董的看了外国孙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忙又从外国孙手里捧过黄马褂,还从背包里掏出个放大镜,认真仔细照了照面料的文理,对爷爷说:“是我刚才看走眼了,您老别见怪!您这黄马褂是无价之宝,好好收藏着吧!”收古董的说着,把黄马褂递给爷爷,还顺手摸了爷爷衣襟一下,“您老这套中山装也是好料子的。”

爷爷这才有了笑模样:“那是了,我孙子在吉林市给买的。”

后来,我见到外国孙时曾问过他:“那个黄马褂真是皇家赐品吗?”

外国孙笑道:“在你爷爷的眼里,祖传的东西和爱孙孝敬的东西,都是宝贝。”外国孙还告诉我,那天他和爷爷回家后,爷爷又拿出那件黄马褂给他看。爷爷还说:“亏了收古董那小子带了个放大镜,要不然,一准会把这宝贝糟蹋了。”

我见到外国孙那年,是我来吉林市当工人第二年国庆节后,是在白兰背着一大包小学生课本回西南岔之后。我当时所在的车间,要参加工厂党委组织的国庆文艺汇演,我编写了一个反映旧社会船工苦难的独幕话剧,叫《泪水河》,在文艺汇演中,反响强烈,被主管宣传的一位厂领导看中,三天后就调到宣传部当文艺干事。说来也巧,我到人事处开调令那天,正碰上晓红办理入厂手续。她已完成在东北师大的名为二年学业,被分配到我厂子弟小学校当教师,并与我同在一个独身宿舍的女寝室内。

这正应验了爷爷的缘分之说。

晓红来厂报道不久,外国就孙来了。

外是去省城长春看望病重的老同事回来,顺路来看他闺女儿晓红的。他那位老同事已和他有十多年没见面了,说见不到他死了都闭不上眼睛。他得信后跟狗剩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去了长春。结果,他那位老同事见到他后,真得闭上了眼睛。

外国孙在我的寝室内住了两个晚上。除了给我讲了玛瑙烟嘴的故事,还讲了爷爷向狗剩队长传经送宝及喜好炫耀旧事的故事。

狗剩被任命为西南岔生产队长转过年,外国孙搞半年预算,结果社员每个劳动日分值,比爷爷当队长时下降了一半。照此下去,年终分红,每十分工最多值五角钱。狗剩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和福根迫不及待的来到爷爷家取经,还特意找来外国孙陪同。

当外国孙向爷爷说明来意后,爷爷对狗剩和福根说:“你们俩要真是为讨教来得,我高兴。年轻人当了官,最忌讳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外国孙忙说:姜队长和姚队长确实是向您讨教来的。姜队长是讨教生产问题,姚队长是讨教政治问题。“

爷爷就冲外国孙说:“你外国孙也学会拍马屁了,狗剩才当了一年天队长,你就一口一个队长的叫着。我当了好几年队长,也没听你叫一声队长。”

外国孙嘿嘿笑道:“我是在尊敬年轻干部。”

爷爷把脸转向狗剩和福根:“我们俩斗嘴皮惯了,你俩别见笑。实话说,我老了,早就想把队长卸给你们小青年了,就是没滕出空来。这回好,王书记和赵书记帮了我的忙,我那天咋就忘了谢谢他呢!狗剩、福根,你俩实话实说,要我跟你俩唠点啥?”

狗剩看了外国孙一眼,对爷爷说:“我就是想请教您当队长这些年,以您的经验,您认为我当队长应该先抓什么?”

爷爷想也没想,当即表态:“抓啥?抓粮食,抓钱呗?你别竟听广播里见天喊,不能一切向钱看。我看那是吃饱了撑的,饿他们几天,就知道钱有多重要了。我小时晚读孔老夫子的《论语》那暂就知道,民以食为天,就是说人啥时都得吃饭穿衣,吃饭的粮食咱自各种,穿衣得需要钱买。有啥别有病,没啥别没钱,也是这个哩。我这辈子大凡遇到难事,差不多都是缺钱给弄的。要想挣钱,光靠土里刨食不行。我当队长这些年,见大家伙光种地也分不几个钱,就想方设法进山伐木,修路,让大家伙抓蛤蟆,采榛子,还办豆腐房,大家伙多分了些钱。抓钱,他妈拉巴子啥时都不会错。我还心思办个粉坊,咱西南岔土豆有**是,还想把刘大斗那八垧地也改了水田,让大家伙多吃几碗大米放,别见天啃大饼子。”

狗剩连连点头:“您老爷子说的很对,我就是想把你想办没办的事办好。我这段时间在抓批判孔老二上花的工夫多了些,耽误了正经事。”

爷爷说:“你能这样想,算是明白了事理。搞批判就是搞出花来,也顶多得些表扬,不顶吃,不顶穿。”

福根忧心仲仲地说:“不过,这革命大批判一点不搞,恐怕怕王书记又批评咱了,也得应付一下。”

爷爷就对狗剩说:“福根说的也在理,你们和我不一样,我老头子不怕撤掉队长,你们可不能让他们撤了。你们有文化,赶明个再想个法子,写写大字报,贴贴标语口号啥的,还可以给公社广播站写篇文章,自各表扬一下自各,糊弄他王书记还不是手拿把掐的。”

外国孙和狗剩、福根都会心的大笑起来。

离开爷爷家,外国孙问狗剩:“今天不虚此行吧?”

狗剩身有感触的说:“我今天才算真正了解了这老爷子。”

福根也站在爷爷一边,自豪地说:“其实,我舅姥爷前些年队长没白当,还是很有政治头脑的。”

这年下半年挂锄后,狗剩动员社员,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搞副业上,除了抓蛤蟆、采榛子,还打了两万多斤山核桃,年底岔分红,每十分工又达到了一元钱。

爷爷见他传授给狗剩经验见了成效,很是得意。不自觉中,也开始监督并公开品评起狗剩的作为来。

饲养室门前老榆树上挂的那个犁铧子,是爷爷当队长时,用来召集社员开会或催促社员出工的。爷爷不当队长后,还在继续敲钟。狗剩后来就和爷爷商量,把那犁铧子给摘下来,扔到了生产队的破仓库里。还花了一百块钱,托公社李镇长,买来青石镇公社广播站淘汰的一台扬声器,安在了外国孙的会计室里,召集社员开会或催促社员出工,就用广播喇叭喊。爷爷一听到广播喇叭的喊声就闹心,就对老洋炮说:“你家小狗剩那点都好,就是不知道节俭,花一百多块钱买这么个玩意,就图省事。我当队长那暂见天敲犁铧子,也没累着。”

老洋炮说:“我看是你没得犁铧子敲,手痒痒了吧。赶明个,我跟我家狗剩说说,由您在小屋里见天对嘴广播喇叭喊,保你过足瘾。”

爷爷笑道:“我没那个瘾。咱俩在小屋里见天对嘴吹,那才叫过瘾呢!”

老洋炮骂道:“老秃牙子!没两句嗑就下道了。我看把你这队长给撸了算是对了!”骂着忙转身走开了。

爷爷就冲着老洋炮的后背嘟哝道:“谁稀罕当那个破**队长咋的!”

外国孙说,爷爷尽管对撤了他的生产队长不以为然,但还是为他当队长这段历史引以自豪,爱对人讲他当队长这些年西南岔发生的变化,经常说他当队长那暂如何如何。

外国孙在饲养室的大炕上算了二十来年帐了,狗剩当队长同爷爷谈话后,觉得应该改善一下会计室的条件,就同复根找外国孙商量,把饲养室的大屋子间壁成两个小屋子,一间给外国孙当会计室。爷爷视察了会计室,对外国孙说:“我当队长那暂就打算给你弄一间会计室,就是没滕出工夫,光张罗盖小学校了。”

村里新购买了一台手扶拖拉机,没有机库,狗剩准备在牛棚旁盖一两间大房子,说将来再买台东方红大拖拉机,也能放下。结果,狗剩去青石镇批木料,批了一个来月才批下来。爷爷对狗剩说:“我当队长那暂,盖六间学堂,也没见费这么事。你就多余请示汇报,先斩后奏不就得了。”

外国孙还说,从老年心理学的角度分析爷爷,这叫这自我欣赏。

而我却想起了姑爷爷那句话:“好汉别提当年勇,谁年轻时不走二年红运。别竟说你过五关斩六将的事,咋就不讲讲你夜走麦城呢!”

这是我第一次对爷爷的行为的心理质疑。

不久,我又遵照爸爸的指示,做了一件有悖爷爷意愿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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