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于腊月,天空阴沉沉的,仿佛正在酝酿着一场大雪。
城东坊市,顾名思义,位于三山镇城东,隶属于杨家,自从成市以来因租金低廉倒是得了不少商家的青睐。在前两年城南坊市还未异军突起之际,也曾辉煌一时。
虽然说城东坊市人气渐渐萎靡,但俗话说破船还有三斤钉,并且这里价钱低廉,寻街护卫的心也没有那么黑,也算得上是车水马龙。
可今日正值晌午,城东坊市却已是人踪罕见。
这样的情况已经维持一个多月了,只要有商铺做生意就会有人来砸店,管你是酒楼、药铺、下脚店……只要敢开张,就给你砸个稀巴烂。
话说这城东坊市既然隶属杨家管辖,那杨家自然会有人来管。可这帮砸店的和小混混不同,见到杨家来人非但不跑,还抄刀就干,管你来人是文是武,先一刀砍过去,生死看天!
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宣战!
至于谁有这么大的胆量敢在杨家头上动土,不是别人,来人上衣胸前都织有一轮血色弯月,赫然便是血月会!
血月会来此第一天便喧宾夺主的告知所有商户:从此以后血月会接手城东坊市,坊市内所有商家每月租金上调两倍,敢有不交者,逐出坊市!
这样的要求先不说杨家态度如何,就是在此的商户们都立即炸锅,对之嗤之以鼻。
于是当天上百家商铺被砸,使得本来对此完全没当回事的杨家勃然大怒,召集人手之后便与血月会于城东坊市展开了一场大战。
从那日起,城东坊市就变成了战场,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
本来像这种大势力之间的争斗,都是隐而不发,暗中较劲。可这次血月会就和喝了疯狗血一样,不计代价,以一种同归于尽的气势展开了进攻,这一拼下来,杨家反倒吃了不小的亏。
而在这一场龙争虎斗中,最倒霉的就那些商户们。两大势力间打了一个多月,他们也就一个多月没开张。不开张就意味的没生意,没生意就没钱,没钱就没法过日子,日子过不下去了,那就得穷则思变。
已经有不少商户离开了城东坊市,搬迁进了陈家的城西坊市。至于城南坊市,他们想都没想就给排除在外了。毕竟城南坊市隶属于血月会,虽然现在血月会占据优势,战场停留在城东坊市,可说不准什么时候杨家发力,来个攻守逆转,将战场转向城南坊市,他们还得跑。何苦来呢?不如来个一步到位,直接去城西坊市求个平安。
如此一来,有意思的一幕出现了。血月会和杨家打的不可开交,反而让陈家渔翁得利,占尽了便宜!
外面闹得如火如荼,再看杨家的几位正主,和没事人一样。
杨辉依旧是每天练功、喝酒、打孙子。
杨家大少杨羽轩是练功、扯淡、躲爷爷。
杨羽明去了联盟武学院还未放年假。
至于杨羽杰太小,每天除了玩就是玩。
不说他们,就说龙璟浩与龙昊燚这对父子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叙父子情!
天至傍晚,杨羽轩陪着龙璟浩正在返回三山镇的路上。
“哥,听说坊市那边闹得挺凶啊?”龙璟浩轻松的甩了甩头上的汗水。
杨羽轩撇嘴道:“血月会那头就和吃了春药似的!”
“杨爷爷怎么不管管?”
“管什么?一群小丑!他们想闹就让他们闹去,什么时候把老爷子闹的心烦了,他们也就该蹬腿了。”
“我听说商户都跑到陈家那边去了。”
“跑就跑呗,咱们杨家又不指着他们养活。”
“这样影响不好吧?杨爷爷到底怎么想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叫声哥,然后求我带你去参观我新发现出的狗洞,呸,是战略路线。快点,然后为就告诉你!”
“切,爱说不说,不说我问杨爷爷去。”
“臭小子,长本事了,敢跟你哥顶嘴了是吧?”
“你到底说不说啊?”
“行行行,哥让着你!我和你说啊,这是老爷子玩瘾上来了。”
“什么意思?”
“老爷子是在三山镇憋的太无聊了,突然出现这么一件好玩的事,他怎么可能让这件事这么简单的就平息下去!”
“这有什么好玩的?”
“我说璟浩你怎么这么笨呢!老爷子以前是干嘛的?”
“联盟军大都尉啊。”
“对啊,大都尉嘛,正儿八经的行伍军人!对军人来说最好玩、最能引起他兴趣的是什么?战争啊,老爷子这是在练兵!”
“啊?”
“哎,这么和你说吧,老爷子手痒,想找找当年当大都尉的感觉,可咱们这穷乡僻壤的,上哪找仗给他打去?正好血月会闹事,老爷子就把他们当成了假想敌,现在老爷子每天喝酒时脑子里想的都是怎样排兵布阵,顺便练练咱们杨家的那一群吃干饭的,以战养兵嘛。”
“这……闹着玩呢吧?”
“谁说不是啊,就血月会这么一群乌合之众怎么经得住老爷子的排兵布阵?现在老爷子都得压着玩,生怕哪一步算错了真把血月会打回去他就没得玩了。”
“呵呵……”
“其实现在老爷子有点腻了,老压着玩都快提不起劲了,毕竟老和臭棋篓子下棋还有什么意思?现在就等老爷玩烦了,血月会就该从三山镇除名了。”
“哥,我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吧?血月会吃饱了撑的非要和咱们杨家过不去?”
“呦?不傻了?那你猜猜是怎么回事?”
“都说血月会背后是城主府在支持,这次闹的这么凶,城主府要保一方平安,可这次竟一点反应都没有。并且那个新来的城主王彪从去年开始就和杨爷爷不对付,是不是城主府在针对杨爷爷啊?”
“嘿嘿,不错嘛!不过眼光还是狭窄了一点,你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那你说怎么回事?”
“这次城主府这么平静,肯定是和他们有关系,至于有多少关系就不好说了。可是你发没发现,只要从咱们城东坊市流走的商家都去了城西坊市,那么这次闹剧谁赚取了最大利益?”
“陈家?”
“哼!这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陈家就想当这个渔翁啊,不过老爷子可不是鹬、蚌,反而是一只老虎,老虎翻脸可是要吃人的!”
“那既然知道是陈家捣鬼,怎么不直接去找陈家算账啊?”
“这笔账可不好算!陈家、血月会、城主府,这三大势力怎么会搅在一起,这个结要不解开,这笔账是算不明白的……璟浩,哥再教你一招: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虽然现在咱们知道了敌人是谁,但却不知道对方主将是谁。所以咱们现在不能轻举妄动,要让他憋不住了,自己跳出来!”
“哦,我明白了,就和打蛇七寸是一个道理,杨爷爷在摸索这条蛇的七寸!”
“对喽,可算聪明一回!”
“可是我还是觉得这样挨打对咱们杨家的形象不好!”
“得,刚夸完聪明又傻了!形象这个东西不到最后是定不下来了。不要太在意外人的看法,他们只会看个热闹,什么都改变不了。形象再伟大,若是输了,没有人会同情你。自古成王败寇,赢者既是正义,人心……太抽象,也太变态了!”
“可是我还是觉得……”
“可是个屁!到家了,咱们吃饭去!中午十条烤鱼被你吃了七条半,饿死你哥我了!”
“你吃的慢和我有什么关系!”
“滚!”
杨家的大门敞开着,正在打瞌睡的门房看见自家大少爷回府,打了个激灵,立马就精神了起来。
在杨家大门外有一个小乞丐,此时污头垢面的跪在路旁,身前放了一只空碗。仔细一瞧,不是杨斌还能有谁!
龙璟浩与杨羽轩对此已经习以为常,杨辉说了让杨斌自生自灭,所以杨家人也没有敢为难他。只是每一个从他身边路过的人都不知不觉的流露出一丝丝的厌恶,从此也不难看出杨斌的人缘是差到了什么地步。耍了那么多年的小聪明,却不如一个真诚来的实在。
“哥,其实杨斌也挺可怜的。”
“自找的!背叛这种事情,做之前就应该想好后果。以为抱上了城主的大腿,被抛弃之后又想回头,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也许他真的后悔,知道错了呢?为什么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啊?”
“璟浩啊,善良是没错,但有些事只能做一次!浪子回头也得看是怎么个浪法,有些浪拍在沙滩上就不见了!”
正在兄弟俩‘浪’来‘浪’去的时候,一个家丁模样的小厮迎了上来:“大少爷,老爷说让您回来之后立马去找他。”
“我靠!我这还没吃饭呢,这老头又要干嘛?我这两天这么乖也没惹到他啊!”杨羽轩惊恐的看向小厮。
“呃……这个……小的不知啊,您去一趟就知道了。”小厮尴尬的回道,杨家这爷孙俩是个什么尿性,这些家丁全都心知肚明。
杨羽轩叹气正要应诏而去,却瞥见了蹑手蹑脚正要离去的龙璟浩:“璟浩哪去啊?和我一起呗?”
“我不去!杨爷爷找你没好事!”说完龙璟浩也不在隐藏,迈开脚步就要以龙影遁逃之夭夭。
“过来吧你!”杨羽轩抢先一步将龙璟浩擒住夹在腋下。“老爷子最疼你了,你就帮哥哥挡枪去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