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滚,G1627次列车继续一路呼啸飞驰……
列车中部,夏冰冰在5号餐车跟苗彤话家常,终于明白苗彤暗地里挤兑车长的真正原因,这个耿直爽快、嘴不饶人的大兴安岭女孩袒露了内心深处最柔软的一面。话虽不多,三言两语,也不像南方女孩说的是柔情蜜意,但她心意是真实的。
师兄误解她了,她很委屈又不想说,当然,挤兑车长也该批评,夏冰冰心里想。
此刻,列车尾部1号车厢一等座的门口,江虹却有了意外的发现。他看见了里面有一只脚,就在一个座位旁边,脚上那只棕色皮鞋与众不同,有点眼熟。
看它款式新旧,这不就是春婵照片里乔伦穿的棕色皮鞋吗?那是春婵最近送乔伦的生日礼物。江虹的心突然急剧跳动,血涌脑门,右手下意识地放在腰间的手枪上。
难道那是乔伦?他真的在车上?那卷毛呢?也在里面?
1号车厢后部是一等座区域,共有6组24个座位,一道自动玻璃门将它跟外面左右两个包厢和二等座隔离开来。它的过道两边各有3组座位,4人一桌,两两对面,宽敞舒适。在这趟高铁列车上,包厢票价最贵,是飞机票两倍,头尾车厢各有2间。因为它是封闭的,里面是个私密空间,乘务员进去都要先敲门。而一等座则是敞开式的,座位比较豪华柔软,可以放下半躺睡觉,比商务座略差。
江虹站在一等座的门口,玻璃门已无声无息自动向两旁打开了,但他没有进去。
眼前,一等座里只有八个旅客,稀稀拉拉。最后一排右侧,一个老太太背对玻璃门靠着过道坐着,面前的小桌上摆着一听饮料,里面靠窗位置以及对面两个座位都没有人。她穿着一件厚的高围领紫色毛衣,一条黑色冬裤,一双棕色皮鞋。一件崭新花红色的羽绒棉袄挂在车窗旁的衣帽勾上,因为车厢里面暖气很足,她没有穿。
老太太有一头浓密短发,烫的很美。戴着一副茶色眼镜,脑袋后靠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因为背对着门,她没发现列车乘警已经走到门边,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前面巡视车厢之时,江虹和骆勇他们来到过这里,他对这个老太太有印象。
当时看她约有六十多岁,很赶时髦。画眉毛,涂口红,细皮嫩肉,十分贵气。当时她的一双脚是缩在座位下面里侧,看不见鞋,况且江虹他们只顾搜脸相面,专看男子,没有在意这老太太,匆匆而过。如今半个多小时过去了,老太太觉得危险似乎过去了,人很放松,稳稳当当坐着,闭着眼睛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结果这双男士棕色皮鞋露了出来,无意之中现出狐狸尾巴,她自己还没有察觉。
这老女人是乔伦吗?短短的一瞬间,江虹犹豫不决。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他在一等座的门口向里看了一下,转身就往回走,结果和走过来的乘务员闻雅撞了一个满怀。闻雅闹了个大红脸:“阿……”
“嘘!”江虹赶紧给她递了一个眼神,低声“嘘”了一下,若无其事向前走了。闻雅非常机灵,知道警长遇到事了,不便多说,随即跟了过来,不敢问话。这个车厢归她管理,她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他俩路过4号车厢列车长乘务室,邝霞正和肖珊坐在里面休息,看见江虹过去,闻雅紧紧跟在后面,她喊了声:“黑哥。”
江虹没有反应,闷头走进5号餐车,她便喊住闻雅:“闻雅,什么事啊?”
闻雅也是莫名其妙,一头雾水:“车长,我不知道。”
邝霞赶紧出来:“你不知道?那你跟着警长干嘛?”
江虹为什么回来了?而非进去查那个老女人。原因有二:一是证据不足。单凭一双棕色皮鞋你就认定她是乔伦未免武断,毕竟这种皮鞋穿的人多,如果她不是乔伦呢?岂不闹个执法笑话。况且这是个60多岁的老太太,必须谨慎行事,当然这个不难。所以最重要的是第二点,卷毛在哪?他应该跟乔伦一起上车。如果没有找到卷毛就查乔伦,势必就会惊动卷毛,他就会在前面下车逃之夭夭。
但是,江虹始终没有看见疑似卷毛的人。
按公安部A级通缉令的描述特征,卷毛不难辨认。圆脸,39岁,身高1.72米,一头卷发,上身长下身短,肚子略大。可他如果把头发烫直了,或者干脆理个光头,这个显著特征就消失了。车上这么多的青壮汉子也有鼓肚子的,你能确定谁是卷毛?靠盘问是没有用的,没有硬核证据他会跟你瞒天过海,胡说八道。
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没有证据你就不能抓人,况且还会打草惊蛇。
“师兄,看来是没戏了,哈哈哈哈!”夏冰冰看见江虹独自回到了餐车,乐了。刚才听宋颖说江虹站在1号车厢一等座的门口,她还以为有了意外发现,自己错过抓乔伦的良机,结果看见江虹再次空手而归。
“嘿嘿!也许有戏。”江虹在夏冰冰对面坐下。
“什么?真的?”夏冰冰惊喜的瞪大眼睛。
“黑哥,你说什么?你发现逃犯了?”邝霞跟了进来,身后还有肖珊、闻雅。
“邝霞,查查1车01F座位是个什么旅客?”江虹要求。
“好的。”邝霞从肖珊的手里拿过了小黄机,开始查阅旅客购票信息。
“师兄,那是一个老太太吧?我有印象,怎么,有问题吗?”
“那不是老太太,那是一个老头。”
“啊?”夏冰冰吓一跳:“有证据吗?”
“她穿的是男士皮鞋,跟这照片上的一模一样。”江虹从口袋里再次摸出乔伦照片和卷毛的A级通缉令放在了桌上,指着照片上面乔伦的鞋。
“这太牵强附会了吧?师兄,你有没有看她喉结?”
“因为她穿了一件高围脖毛衣,我看不到喉结,所以她很可疑。而且我没有走进去,她似乎很放松,在打瞌睡,我不想惊动她。”
“机不可失,干脆把她的头发揪下来,看是不是假发?”
“胡闹!没有摸清情况之前不能轻举妄动,你知道我顾虑什么?”
“顾虑什么?”
“卷毛在哪?”
“哦!卷毛?”
“没错!如果这老太太就是乔伦男扮女装,那么卷毛肯定也在车上。可是我们反反复复查了三遍,并没有发现疑似卷毛的旅客,难道卷毛也化妆了?”
“黑哥。”邝霞皱着眉头,看着手里的小黄机:“1车01F座位显示没有购票信息,这老太太是自己乱坐的。闻雅,她是从哪里上车的?”
“楚都。”
“那她就是01B座位,就在她的对面,她没有坐自己座位。”
“她到哪里?”江虹拿出《工作笔记》和一支笔,赶紧记下。
“辰州。”
“旅客姓名?她是哪里的人?身份证号?”
“忠阿琳,女,四川阿坝,羌族,身份证号显示今年65岁。”邝霞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