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杀的宋人,就会玩这些把戏,有本事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
拓跋旺已经没有着了,全旭明摆着就是不想和西夏打野战,摆出来一副打对攻战的阵势,实际上还是用的是游击的那一套。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站在密林边上,随时准备大举撤入密林,算准了西夏骑兵不敢追击,就算他们敢,没有战马的西夏军队,相当于自缚双手。
更何况这是大宋的地盘,这里集结了日后西北将门的精粹,坏点子一个比一个多,西夏士兵要敢追进来,那就和送死没什么区别,一方早有准备,人数还占优,在将对手拉到和自己一个水平的情况下,没道理赢不了。
但是西夏士兵又不能退,西夏皇族统帅嵬名封已经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把党项勇士的头颅带回来,真要是让大宋建个京观在那里,再加上明面上后路被断的情况下,军队哪里还会有士气可言。
全旭之所以连夜让大宋军队打造京观,就是要给西夏一个诱饵,一个他们不得不上钩的诱饵。
“将军,实在不行,就让我们上吧。”
铁鹞子的统领在一旁建议道,他明白拓跋旺的心思。铁鹞子在西夏地位比擒生军要高多了,他和拓跋旺乃是同级,况且嵬名封统帅也没说让自己听从拓跋旺的命令,在这种不知道大宋还有没有其他后手的情况下,拓跋旺也不敢让自己带领铁鹞子出击,免的中了宋兵的诡计。
拓跋旺想了想,觉得也只能这样了,恨很的啐了一口唾沫,拱手给铁鹞子统领行了个礼。
“拜托了,我这边让游骑做好准备,如果发现不对劲,马上派人支援你们,哪怕我们都死光了,也要保你们全身而退。”
铁鹞子对西夏太重要了,甚至重要性大于质子军,质子军的损失,最多是让部族产生不满,铁鹞子才是西夏皇家维护皇家统治的根本,能够成为铁鹞子的人,不光要用勇武,还要有对西夏皇族无可动摇的忠心,其中大部分乃是皇族自己的部族出身,剩余的,也是亲近皇族的部族成员。
现在的局面很明显了,骑兵冲不进去,大宋统帅选的这个地方太鸡贼,为了死去的同伴,再搭上千八百性命不值得,更何况这是在当前大宋底牌没暴露的情况下拓跋旺计算出来的损失。
轻骑兵没有办法防御大宋的新武器,但铁鹞子这种人马皆甲的,看样子大宋的新式武器也没办法对他们造成损失,不如让他们打头阵,自己这边在做好随时支援的准备,等拿回勇士们的头颅在做其他打算。
铁鹞子的统领也是个聪明的,知道大宋没有想法和自家硬碰硬,也没有让麾下突击,而是慢悠悠的朝着京观的地方走去来节省马力。
果然,等铁鹞子走到京观附近的时候,大宋建造京观的士兵和之前一样,逃回大宋军队的后方,而刚才对游骑造成大量杀伤和恐慌的大宋士兵,在打了几轮之后,看到对铁鹞子丝毫没有威胁,于是也在不费力气,眼睁睁的看着铁鹞子的士兵在损毁京观。
在京观的附近,有着大量的袋子,里面装的是白色的石灰,西夏士兵也不奇怪。西夏这边也有这种东西,用来保存敌方首级,防止腐烂用石灰粉整个包起来,毕竟战后还是要靠斩获来计算战功的。
只是让西夏士兵不理解的是,这石灰的量未免也太大了,即便是要保存六七千头颅,也用不到这些石灰啊。
全旭选的这个地方,除了密林,前面是一片低洼地,地形稍微比旁边要低一些,在西夏士兵不停的损毁已经建造好的京观,将自己的同族勇士头颅收拢的时候,他们没有发现的是,脚底下慢慢开始变的湿润起来。
就算他们发现也不会觉得奇怪,这地方本来就是洼地,下雨的时候最容易积水,也就是这段时间天旱,所以仅仅是潮湿一点,没有什么可奇怪的,这么多人脚踩在草皮上,估计是草皮下面的水分渗漏出来也是有可能的,在刚下雨的草原上,走的人多了会将草地踩成泥泞地的情况他们也是十分了解的。
在西夏士兵发现不了的地方,大宋军队被用盾牌保护的严严实实的,全旭和西北将门子弟正围着一个盛家子弟,却丝毫不敢打扰到他,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个沙漏,一会盯一下沙漏,不停的在写写算算。
在他的身旁不远处便是密林,从他这里可以看到,密林里面,赫然便是上百辆水车,正在用管子放水,水流顺着下面早已经用黏土夯实的水道,慢慢的往低洼地留去。
“好了吗,可以行动了吗。”
全旭用望远镜瞧着拆毁京观的铁鹞子,焦急的问了一声,他已经看到西夏铁鹞子已经要把京观的外层扒拉开了,一旦他们发现里面的构造,一定会引起警觉,要是提前逃跑了可怎么办。
只见这个盛家子弟不慌不忙的在看了一眼沙漏,然后心里计算了一下。
“虽然还没有达到最优比例,按照水流的速度,现在应该也足够了,大人,可以开始了。”
这是盛家最优秀的后辈,甚至于这两年一直跟在盛长槐身边,由他亲自教导,可以这么说,就盛长槐那高中数学知识,已经快要被此人给掏光了,什么二元三元方程,计算的速度比盛长槐还要快。
听到他这么说,种师道,折可适等一帮年轻将门子弟脸上漏出了萎缩的笑容。全旭也不例外,哈哈大笑一声。
“开始吧,今日这一仗,必定可以在青史留名,咱们几个能有幸看到这一幕,真应该感谢兴平侯。”
将门子弟都知道是为什么,盛长槐这两年在秦风路,也不是光在这里发展工商,建设城池,作为秦风路这边军队的实际领导者,他当然要想着怎么对付西夏的铁鹞子,做过多少次推算和设想。
这一次全旭能有这样的布置,全都是因为盛长槐曾经设想过这种可能性,虽然盛长槐有些异想天开,但是这里集结了大宋西北将门日后几十年大部分最聪明的军人,在他们的查遗补漏下,天时地利人和都用上了,终于将盛长槐的奇思妙想搬到了现实之中。
只见全旭话音刚落,大宋军队后方被故意遮挡的严严实实的东西终于漏出了他的全貌,赫然便是十几台投石机,这次操控他们的,是胡泰生的麾下那些盛家的火炮射击手,早就计算好了重量和位置,刚刚将蒙着的草席拉开,胡泰生就兴高采烈的喊了一声。
“前面的躲开一点,这可是生石灰,半空中撒到你们身上,钻进眼睛里可就不得了了。”
这时候,在京观附近,一直在观察大宋军队动态的铁鹞子统领发现了大宋军队的异常,也瞧见了大宋军队后面的投石机,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看到投石机前面的大宋士兵让开一片空地,旋即便是十几个黑乎乎的东西砸了过来。
“躲避落石。”
在铁鹞子统帅的提醒下,铁鹞子纷纷开始闪避,有几台投石机是专门瞄准了京观砸过来的。
让西夏士兵奇怪的是,砸过来的,竟然不是什么石头,而都是投过来几捆集束手榴弹。
手榴弹在半空中还没燃尽,砸到京观后四散裂开,有些甚至在空中散开,落的满地都是。
“手榴弹,趴下。”
仗打了这么久,西夏士兵已经学会了遇到火器应该怎么防御,趴到地上是最有效的,随便不能避免被炸,但能够有效的防止高速弹片的杀伤。
“轰,轰隆,轰隆隆。
。
。”
短时间之内,至少有上百枚手榴弹炸开,不管是远处用望远镜看着这边的拓跋旺,还是铁鹞子的首领,都以为这是大宋准备的后手,大宋竟然把守城用的投石机都给弄过来的。
铁鹞子的首领气急败坏的站了起来,他们不敢冲进林子,但毁了大宋的投石机还是可以的,用重骑军的冲击力,一鼓作气冲过去,恐怕没有哪个大宋士兵敢拦在前面,手榴弹他们也带了,虽然比大宋的威力小很多,但是炸毁投石机还是可以的,毁掉投石机,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铁鹞子勇士,只要他们不进林子。
“上马,准备随我突击。”
铁鹞子的首领刚刚发出命令,就听见四周传来各种哭铁喊娘的声音。
“我的脚,烫死我了。”
然后,在西夏铁鹞子首领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发现他们最亲密的伙伴,整个西夏挑选出来最强壮的战马,他们几乎吃住都在一起培养出默契的,最听话的战马,竟然开始四散逃跑,跑的姿势还那么奇怪,好像地上全是铁钉一般,连他们中间最会驭马的士兵也控制不住他的战马。
当然,西夏统领的战马也不例外,在他正在发愣的时候,也是大声嘶吼了一声,连帮带跳的逃了出去,把他直接带倒在地上,下西夏统领到底的瞬间,用眼角发现了自己麾下的士兵战马是一个动作,不停的跳脚,就好像他曾经听族里的长者说过,某些地方的人有着踩火的习俗,他们踩火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用手撑了一下地面,他和自己的士兵一样,连忙把手缩了回来。
“烫死我了。”
原来,大宋手榴弹的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炸开四周放着的大量石灰袋子,要是西夏士兵足够细心,就会发现,那些放置石灰的袋子下面稍微夯实了一些,比草面要高一些,被手榴弹炸开之后,里面的石灰散落到地面上,生石灰碰到水之后,便会发生剧烈的反应,刚才他们脚底下湿润的草地,瞬间被生石灰和水的反应加热。
西夏士兵虽然全身包甲,但脚底下却是皮质的鞋子,生石灰和水发生反应的时候,瞬间放出的温度高达七百度,七百度的温度,西夏士兵的鞋底哪里禁得住腐蚀,漏出破洞之后,自然会被烫伤脚底。
人可以穿鞋子,但马不会,马的反应速度比人快多了,在西夏士兵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马就已经感觉到烫了,连蹦带跳的逃离这个地方,无论他的主人怎么喊叫都不管用。
因为是重骑军,要节省马力,在拆毁京观的同时,西夏铁鹞子都没有骑在马身上,除了个别幸运儿,及时翻上马背,其余人都被自己最亲密的战友给抛弃了。
这样的仗,哪怕身经百战的铁鹞子统领也没见过,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应对。
但是,在这个时候,时间有多么宝贵,生石灰进水是会渗透的,每耽搁一点时间,就会有更多的热量放出来,愣了半天,西夏统领才反应过来。
不愧是身经百战的,他已经发现了大宋选择这个地方的鸡贼,这是个洼地,而京观的位置,是从洼地最低处到大宋军阵的一个上坡地上面,往回跑是不行了,那边的石灰多,水流过去反应更大,唯一能保住双脚的方向,只有大宋军阵的方向。
重骑兵的训练和重步兵不一样,失去了战马,没有了机动性和冲击力,他们的战斗力大大减弱,再加上一个个脚底被烫伤的情况下,恐怕一两个大宋士兵就能拿下自己麾下这帮西夏最勇武的勇士。
但是在这个时候,已经由不得西夏铁鹞子统帅有更多的考虑时间,想到这里,西夏铁鹞子统领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心如刀绞的下了他这辈子下的最后一个军令。
“全体听令,拿起兵器,向大宋军队方向冲击。”
说完,之后,他忍着剧痛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拔出自己佩刀,看到自己麾下半数勇士朝着大宋军队发起了最悲壮的冲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铁鹞子完了。”
这时候,连他身边的亲兵都冲了出去,没人会阻止他,西夏铁鹞子统领朝着西夏皇城的方向跪了下来。
“陛下,臣罪该万死。”
说完,便用自己的佩刀抹了脖子,不甘心的在京观旁边自杀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