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新帝登基已经是第四年,如今已经是治平四年,按照惯例,距离上次恩科也已经三年了,新一届的科举考试就在今年三月就要举行。
距离帝后之争也已经过去两年了,两年的时候,官家整顿盐务,盐税比之先帝在世的时候也多出一大截,再加上去年是难得的丰收之年,水灾,旱灾也比之往年要少,民间百姓对这个官家虽然没什么印象,但日子过的好了,也就没什么怨言了。
如今的大宋朝局,经过两年的整顿,官家也不像前几年那样对朝局的掌控不稳,毕竟两年的时间,有着朝中大相公们的支持,稳定朝局还是进展的比较顺利。
太子经过去年被官家禁足,甚至连累到自己的舅舅,也逐渐成熟起来。在明知道官家北伐之心决然的情况下,当然不会选择和官家继续唱反调。
重新参与朝局的太子,选择了另外一条路,那就是既然阻止不了官家北伐,那就只能协助官家,将北伐的风险降到最低。
大宋皇帝虽然是个志大才疏的,也并非听不进去谏言,难得太子认同他的理念,当然能听进去太子的劝解,北伐是要北伐的,那并不急于一时。
况且,朝中诸相,包括韩章韩大相公在内,虽然私德被人诟病,有争权夺利,打击政敌的骂名。但能力也是大宋官员中的佼佼者,有他们帮着官家参详,自然也能将之前北伐的漏洞一一找补起来。
之前北伐最大的漏洞就是,官家的心思尽人皆知,北辽又不是在大宋没有探子,自然会做一些应对。有着大宋这个强敌蠢蠢欲动,北辽皇族和后族达成了暂时的妥协,齐心协力防备大宋攻打燕云十三州。
按照太子和朝中诸相的建议,官家放缓了北伐的节奏,虽然仍旧将西军骑兵和精锐调往河东,但却足足有大半年没有任何动静,甚至召回了在前线督战的魏国公。
大宋朝中的种种迹象表明,之前所谓北伐的事情,不过是虚惊一场,至于兵马调动,应该是一场正常的调防。
现在汴京有一种说法,那就是西北军方和太子走的太近,官家怕重演前朝玄武门之变,之前的种种安排,不过是削弱太子门下的军方实力。
而西平侯盛长槐是太子门下的消息,已经在汴京尽人皆知,太子禁足,国舅下狱,秦风路的军事调动,连在一起,无论是朝中,还是民间,都达成了统一的共识。
至于顾廷烨和太子在禹州是至交的传言,在外人看来,或许是有这么回事,但是顾廷烨不仅仅是太子的朋友,更是对官家有好几次救命之恩。
包括顾廷烨当初隐姓埋名在应天府参军,还是得了官家的荐书这种隐秘,在汴京也是有不少人知道其中的内幕了。
可以这么说,宁远侯顾廷烨和太子是有交情,但和官家的交情更深,官家对其相当于有着举荐之恩。相比于和太子私交甚好这种不知真假的传闻,朝中百官和百姓更加相信顾廷烨和官家君臣相得这种更合理的解释。
毕竟官家屡屡打压太子,传言和太子交情莫逆的宁远侯,不仅没有受到任何牵连,还因此成为一路主官,以勋贵的身份,担任了河北路转运使。
从开国至今,除了英国公,还没有哪个将门勋贵能有如此的礼遇,文职武职一肩挑,河北路文官将门的生杀大权掌握在一人之手,成为真正意义的封疆大吏,这个职位,比之前朝节度使的权利也不见得能少多少,甚至还有可能超出。
哪怕官家派了文官担任顾廷烨的副手,其实算是个监军把,但在汴京大家族看来,这样的顾廷烨,该选太子还是官家,那还有说吗。
要说这还不能表明官家对顾廷烨的器重,那么这次科举考试,顾廷烨一个堂堂转运使,封疆大吏,奉旨参加锁厅试,这样一个闻所未闻的,惊天骇俗的的消息,还不能代表官家对顾廷烨的宠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吗。
要知道,锁厅试的由来。是因为已经入仕者,或者是权贵有爵者,为了能够让自己在官场走的更远,以现役官员的身份参加的科举考试。
为了表示科举考试的公平性,毕竟这帮人都已经明白了科举考试的规则,再加上在官场上积攒的人脉,有的是漏洞可以钻,这样对于寒门子弟太不公平了。
为了打破这种限制,大宋才前所未有的开创了锁厅试这个方式。
但是以往参加锁厅试的,机会都是低级官员,哪有三品大官参加的,要知道,即便是中举,到致仕的时候,能以三品荣休,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人物了。
比如盛家积英巷现任家主盛紘,哪怕是有王家这样一个岳丈扶持,所能想到最体面的致仕,也不过是从三品的银青光禄大夫。
哪怕是状元,没有人脉,又不得皇家赏识,可能这辈子也到不了三品。
官家让顾廷烨参加科举,这样的举动,无疑是想给顾廷烨加上一层进士的光环。尤其是顾廷烨成为开封府锁厅试头名之后,汴京就有一个传言,官家这是要打破勋贵不得入相的传统,想要顾廷烨将来成为大宋第一个以勋贵身份进入中书省的人物。
自从解试成绩出来之后,刚刚并府的宁远侯府,尤其是兰园那边,几乎是门庭若市,哪怕是朝中诸相,也都派人递上请柬,邀请顾廷烨参加他们筹办的各种文会宴席。
还是官家下了旨意。在会试和殿试结束之前,任何人不得打扰顾廷烨温书,甚至派了内官在顾家门口守着,谁要是在这个节骨眼,还敢去顾家骚扰顾侯爷的清净,那可就是抗旨了。
官家此举一出,更加做实了最近各大家族的猜测,顾家这是要发达了,说不准又是一个英国公。不,应该比英国公以前更加厉害,即便是英国公,也没有过这样的荣耀。
第一个以勋贵入相的人物,恐怕将来是要在史书上留下浓墨的一笔。
出乎朝中百官的预料,朝中的几位相公,哪怕是韩章韩大相公这样以前看不起武人的,竟然也没有任何反对,哪怕谏院的弹劾文书都快堆成山了,但是在中书省这块就被拦截下来了。
韩章韩大相公这种表现可不太寻常,但是朝中百官却看出了不一样的东西,那就是韩章韩大相公这样深的官家器重的人物,也没办法让官家回头,他们不是不想阻止官家一意孤行,恐怕是知道这次官家的决心有多大了。
在朝中百官,尤其是谏院官员看来,韩章韩大相公将弹劾奏章压下,不是破坏言路畅通,而是在保护这些弹劾顾廷烨的言官御吏,韩章韩大相公因此竟然挽回了一点声誉,得到一个保护同僚的美誉。
眼看着就要科举考试了,在西平侯府,盛老太太的院子里,刚刚升官的盛长柏难得休沐了一天,过来陪自家祖母聊天。
“柏哥儿,我许久不见枫哥儿了,不知道他这次会试,可有把握上榜。”
老太太今天高兴,在张大娘子的教导下,兴平侯世子盛承宪这段时间,天天来给老太太请安,又听说他得到了启蒙塾师的表扬,老太太老怀大慰,盛家子孙出息,这才是她最想看到的事情。
尤其是盛承宪,性格倒像是大伯父盛长柏和自家爹爹盛长槐的集合体,既有盛长柏的稳重,又有盛长槐的机灵。再加上兴平侯府毕竟也算是武勋,其母张大娘子更是大宋第一将门出身,自然免不了要教导武艺。
哪怕是亲自过来盯着盛承宪的英国公现在的世子张兴邦,也表示盛承宪的习武天赋,不亚于当年他那个满汴京将门无人能比的兄长,将来只要不走偏路,定然又会成为一个文武双全的人物。
在文坛上估计比不上他那个隐隐成为一代新儒的父亲,但在武略上,他那个野路子出身的父亲,就比他差的远了,谁叫盛承宪能有大宋第一勋贵英国公父子亲自教导,言传身教之下,自然比盛长槐底子打的牢,打的扎实。
盛长柏听到老太太这样询问,摇了摇头,苦笑了声。
“别提了,三弟弟本来是个有天分的,自从那林小娘犯事之后,父亲屡屡看他不顺眼,连日常问候都免了,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见他。三弟弟那个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林小娘那人虽然不是个好人,但也算尽了生母的责任,平时虽有宠溺,但还是时时督促他学习,父亲更是对他一视同仁,也曾亲自教导。失去了这些,三哥儿如同飞鸟出笼,本就是个放荡的性子,学业早就荒废了。难得弟妹是个好的,也能拿捏住三弟的脾气,让他重拾书本,但之前荒废太多,能过解试已经是烧高香了,这次科举,恐怕就是走个过场,还不如当初他第一次参加的时候有底气。”
说道这里,盛长柏也对他这个父亲怨气更大了。
说他严吧,他又对盛长枫撒手不管。说他不严吧,之前盛长枫跟着汴京勋贵胡闹,也不知道怎么着,就迷上了一个什么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好几天都不着家。
被盛紘得知之后,压到祠堂足足打了二十大板,两三个月都不许出门,还让他抄写盛家组训,其中有一条就是,盛家子弟,不许和风月场所的女子有任何牵连。
整个盛家,除了盛长槐的别院里面有一个魏行首之外,盛家子弟,从来都没有犯过盛长枫这样的错。盛紘之所以这次这么上心,只因为他听小道消息说,盛长枫准备把这个女子养在外边当个外宅,对于这种败坏盛家门风的事情,盛紘当然是最上心的。
而盛长槐别院那个魏行首得另说了,虽然住在盛长槐别院,但盛长槐只是在当初设计文彦敬的时候有过接触,之后并就没有任何往来,之所以还住在盛长槐别院,那是因为英国公府的幕僚老魏,已经正式成为西平侯府的幕僚了,平日里帮着张大娘子打理外边的事情,而这个别院,已经一分为二,一般是老魏居住,一半是盛长槐原来的书童宋词在住着的,或许过不了多久,张大娘子就会把院子分别在官府登记在二人名下,毕竟不算什么大产业。
老魏就不说了,在英国公府劳苦功高,好不容易过继了个女儿,也就是魏行首,老了老了,还是得有个立足之地的。
而且,这个宅子还是张大娘子的陪嫁,她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也算是替娘家感谢老魏这么多年的付出。
而宋词就更简单了,盛长槐不在京都,宋词一个年轻男子,留在侯府难免会有风言风语。
而且,盛长槐之所以能被称为一代新儒,全都是宋词的功劳。经过几年时间的努力,宋词终于替盛长槐将《传习录》,以及《兴平侯心学》等着作整理完成。
盛长槐只不过记得各种警世格言,提出了一个大纲,要不是宋词这么些年的努力,也不会成书。
本来盛长槐没想过抢夺宋词的功劳,毕竟内容能够如此完善,大部分都是宋词的心血,其中三分之一的内容,都是宋词自己写的心得,但是宋词执意不肯署名,只好挂上了盛长槐的名头。
其实宋词顾虑的也对,他那个出身,这两本书几乎可以使人立地成圣,但也不会得到大宋文坛的认可。
一个青楼花魁生的儿子,连功名都没有,谁会愿意去读你写的东西,这些提前出世的惊世大作,难免会因此明珠蒙尘,真要被人接受,恐怕得等几十年之后,或许宋词入土了,才会被人接受。
若是署名盛长槐就不同了,毕竟这玩意本就是盛长槐提出的,他又是汴京尽人皆知的年轻俊才,大宋文坛期待已久了,结果也表明了宋词的目光有多么长远。这两本书一出世,就引发大宋文坛地震,整个汴京,几乎到了洛阳纸贵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