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让步这么多了,下毒一事,都是下人们自作主张,怨恨老太太破坏了他们的机缘,我可以替你姨母做主,这祁家的老二,交给盛家处理,或打或杀,悉听尊便。我也不是不讲理的,既然你们家六妹妹怀疑是祁家二小子偷换了你母亲为老太太买的芙蓉莲子酥,也确实有一部分证据表明这芙蓉莲子酥是被换了,这祁家的既然拜托不了嫌疑,咱们又不是官府断桉,该交代的,自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不过你姨母,在在外祖母想来,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我也听说了,前段时间,你家姨母想把庶出的女儿嫁给顾廷烨,被你祖母给破坏了,本来这祁家老二,是你姨母准备作为康家庶女的陪嫁,嫁入顾家做管事的。你也知道,你姨父不争气,康家家境每况愈下,顾廷烨深的官家宠信,眼看着就就要继承爵位,又家境富裕,哪怕是府里的一个小管事,过的都比寻常富户还要体面。”
“康家的庶女嫁不到顾家,那祁二管事也失去了指望,怀恨在心也是有的,一见事情爆发,便推到主人家身上,你难道要因为这样的刁奴,罔顾两家情分吗,这都是你的至亲啊。最多这样,祁家老二不可能一个人图谋,恐怕那祁家老大也脱不了干系,连那祁大一起交给盛家,你总满意了吧。”
已经夜深了,连晚饭都没吃,王老太太就急不可耐的要盛长柏把这件事定下来。盛老太太醒了,虽然王老太太不知道盛老太太给盛长柏说了什么,但想来是劝盛长柏不要和王家闹的太僵,见多识广的王老太太明白,既然盛老太太是真心把自己这个外孙子当做亲孙子,肯定不会眼看着他和王家闹的太僵,毕竟王家是他的至亲,王老太太更是她的亲外祖母,要是被外边人知道盛长柏和王老太太闹翻不来往,名声也好不到哪去。
王老太太也不是不领盛家的人情,但毕竟康姨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又怨恨祁家那两个卖了自家女儿,所以想着把祁家那两个推出来当替罪羊,一来平息盛家的怒火,二来出卖自家女儿的下人,哪怕是女儿最得力的助手,往后也不能留了。
但盛长柏岂是个湖涂的,两个签了死契的下人,哪怕在康家在得脸,哪有这个胆子谋划官卷,若是没有主人家的授意,哪怕如他们所愿,盛家追究起来,康姨母岂是那种护犊子的主子,恐怕早拿着他们来向盛家示好,以换取盛家在某些地方对康家进行扶持。
自家外祖母打的算盘,盛长柏一清二楚,又岂能如他所愿。
“柏儿,你家祖母既然没事,也不愿深究,日后大不了咱们家和你姨母家不来往了,但王家还是你的外祖母家,你舅舅舅妈平日待你也不薄,不如就给她们这个面子,你外祖母这般年纪了,真要把你姨母关入内狱,恐怕这辈子就见不着了,这关入内狱,不比官府定罪之后轻多少,你也体量一下你外祖母的一片舐犊之情。”
让盛长柏痛心的是,他的亲生父亲,被祖母一手养大的盛紘,竟然被自家外祖母又一次说动了,还真叫槐弟给说中了,在父亲心里,恐怕没一日当祖母是他的嫡母,现在来了,嫡母甚至不如岳母,难怪自家大娘子那样一个贤淑之人,今天对父亲也多有怨言。
本来盛紘是不准备在参与这件事了,盛长柏回来了,和王家博弈的事情就交给他做,自己也省的清净,免得处理不好,里外不是人。
可惜王老太太已经洞察了盛长柏的态度,对盛长柏,没有一点指望,借着老太太释放的善意,有一次提出将王家的人脉交到盛紘手里,不用他做什么,只需要他以亲生父亲的身份,替康姨母向盛长柏求情,毕竟盛家的主君还是盛紘,盛紘的态度还是非常重要的。
盛长柏终于明白了,盛明兰被老太太留下不得脱身,自家弟妹,侯爵夫人张大娘子也不来参与自家和王家商讨如何善后,恐怕是早就看穿了自家父亲和王家的嘴脸。
自家父亲是个什么人,盛长柏一直很明白,但这一次被张大娘子这个平日接触不多的人都看明白了,盛长柏不禁为自家父亲感到可悲,无论今日什么结局,恐怕自家父亲在盛家是一点颜面都没有了,包括盛长柏自己心里都和父亲盛紘基本上已经丧失了最后一点父子之情,可想而知其他人,尤其是盛长槐,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想到这里,盛长柏突然反应过来,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张大娘子肯定已经通知了自家那个贵为侯爵的弟弟,按照时间推算,他应该早就到了,现在却一直没露面,实在是太反常了。
冷冷的看着自家外祖母,还有满脸红光,好像嫡母被下毒的是另外一个人的盛紘,盛长柏长叹了一口气。
“外祖母,您觉得姨母真能逃得了惩罚,别说我这关过不去,哪怕是过了我这关,她也难逃罪责,我最后在说一次,打板子,关内狱,缺一不可,要不然,咱们就公堂上见。”
看着还想说什么的盛紘,盛长柏破天荒的顶撞道。
“父亲,你把盛家的门楣看的比天还重,可在您心里,可曾有一日把为盛家殚精竭虑的祖母当过嫡母,您子女不少,可愿意留在盛家的有几个,大姐和三位妹妹出嫁之后,除了来看望祖母,逢年过年不得不来,可有一日是主动来盛家看您,您想过没有。”
“是,老太太和盛家子女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在盛家孙辈心里,可有一人不把老太太当做嫡亲的祖母,相比而言,父亲您可曾汗颜。是的,盛家汴京这一支,全都是您的骨血,哪怕过继出去的槐哥儿和杨哥儿,也都是您的亲生儿子,儿子刚说过的话你难道忘了,这世上亲或不亲的,难说的很,有朝一日,父亲您肯定会后悔的。”
对于这些人,盛长柏已经不愿意在和他们多说什么,薄情寡义之人,自然不会想明白自己的心思,盛长柏也懒得提醒他们,盛长槐恐怕已经回到汴京,一直没露面,估计在做什么让王家和康家悔不当初的事情。
“你。
你忤逆。
这是做儿子该说的话吗。”
盛紘气的浑身颤抖,哪怕之前盛长槐分家之后那一次冲突,盛长柏虽然说话不中听,但也不像现在这样,几乎是指着鼻子在骂自己,而且言语之中带着一丝诅咒,诅咒自己将来众叛亲离。
是的,在盛紘这种把面子看的比天还大的人耳朵里,没想到自家儿子是在提醒自己,而是觉得自家儿子是在诅咒自己。
说完,盛紘扬起巴掌,就要向盛长柏脸上扇去,可等看到自家儿子的眼神,盛紘的手刚举起来,没敢扇下去。从盛长柏的眼神中,盛紘得出一个结论,如果他这一巴掌下去,恐怕今后和自己这个最有前途,最听话的儿子就再也没有父子之情了。
但盛紘没想到的是,哪怕他不扇这巴掌,在盛长柏心里,以后对待他这个父亲,也只会留下表面上的尊敬,心里恐怕亲近不起来了,正如同他之前和老太太的关系一般。
“贤婿,柏哥儿是您的亲儿子,哪怕说话有些不中听,你也不能打他啊,柏哥儿湖涂,难道你也湖涂吗。”
王老太太这时候反而做起好人来,好像让盛家父子不睦的是旁人一般,说完,又瞪了一眼在旁边装聋作哑的王家舅舅。
“有你这么做大舅子和舅舅的吗,外甥和妹夫都闹成这样了,你也不知道说几句。”
王家舅母倒也说不上是什么秉持公心之人,当年看不起王大娘子的也有她一份。但是这么些年,康大娘子不知道惹了多少事情,回回都是王老太太利用王家的关系给摆平,不知道搭上了多少人情。
再加上康姨母此人,做事跋扈,已经嫁出去的闺女了,屡屡插手娘家之事,不知道挑唆了多次次,让王家舅母在王老太太跟前立规矩,又不知道占了王家多少便宜,连王家舅母的陪嫁,也不知道被巧取豪夺了多少。
这一次康大娘子犯下这样的过错,这可不是之前签了死契的下人,又或者是小门小户的良妾,盛家可还有爵位呢,王家舅母早就想拜托这个趴在娘家身上吸血的吸血鬼,在背后不知道给王家舅哥灌了多少米汤,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哪怕王家舅哥是个疼爱妹妹的,这时候想到自家大娘子的话,也有些犹豫不决,再加上自家外甥态度坚决,王家舅舅本来就不是什么意志坚定之人,从老太太醒来之后,就一直一言不发,好像一个局外人。
被王老太太这么一呵斥,王家舅哥是个愚孝的,只能硬着头皮上去说道。
“外甥心疼自家祖母,这是应该的,但也不能这样和你父亲说话。说到底,这都是你姨母惹出来的事情。”
王家舅哥话说一办,王老太太怒不可遏的骂道。
“什么你妹妹惹出来的,是下人们自作主张。”
王家舅哥被母亲一骂,缩了缩脑袋,连忙找补着说道。
“对对对,是祁家那个老二惹出来的,舅舅说句公道话,要说你姨母完全没有责任,那也不可能,在怎么说,祁家的那几个也是康家的下人,作为他们的主母,你姨母有驭下不严之罪。不过呢,关内狱确实有点严重了,只要外甥肯让步,舅舅可以劝你祖母,在退一步,罚你姨母二十大板,你要是怕王家或者康家弄虚作假,这板子就由盛家的人来执行。”
都说虎父犬子,王家舅哥虽然平庸,但也不是什么不知好歹之人,到底是在外边干事的,又是官员,不像王老太太那样拎不清,自然知道,如果康姨母一点惩罚都没有,盛长柏这一关是过不去的。
王老太太还想说啥,一看自家儿子给自己的眼神,母子连心,马上明白王家舅哥的意思,拉偏架也有个度,别看她满口说什么康姨母不知情,是下人自作主张,但实情是什么样,王老太太心知肚明。
哪怕就是在偏袒康大娘子,王老太太也觉得自家女儿真是胆大包天,不给她一点教训,日后还不知道会惹出多大的乱子来,王老太太这么多年能维持王家声名不坠,自然不是什么湖涂老太太,只不过爱女心切,有些事情不愿意多想而已。
像这一次,能给亲妹妹婆母下毒这种事情都能做出来,如果在一点教训都没有,轻轻放了过去,以后胆子会越来越大。
“罢了,你舅舅都这么说了,柏哥儿,这下你总满意了,你姨母从小养尊处优,我和你外祖父连一个手指头都不曾碰过,而是板子下去,恐怕连半条命都没有了,这样的惩罚,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官场就是个大染缸,哪怕王家舅哥这样的老实人,也学会了和稀泥这一招,如果盛长柏是盛紘那种性格,还真的会顺势答应下来,但他不是,自然不会满足于这样。
“舅舅说的这是什么话,打二十板子,就能抵消下毒这种恶毒的事情,未免太轻松了。如果不严惩,下一次,恐怕就是雇凶暗杀了,我说过了,先打板子,在关内狱,等到什么时候姨母的罪孽赎满,以王家的实力,不是捞不出姨母。”
看到盛长柏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王老太太气的直跳脚,捂着胸口瘫坐在椅子上,一边骂盛长柏不念旧情,一边气势汹汹的说道。
“柏哥儿如此不念旧情,既然如此,女不教母之过,就让我这个老太太,替你姨母去关内狱,挨板子,横竖你也不把我放在眼里,就让你们盛家的人,打死我这个老太太算了,日后你也别说你是王家的外孙,就只当你和你母亲和王家没有任何关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