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吉搓着胡子。
他面前是一条六丈长短的竹筏。
竹筏离地三尺悬浮。八条青色虚空竹为底,头尾两端略微翘起,竹子上面的细纹相互勾连。心神若是沉浸进去,便如同置身于无尽星海。
船的前半部立了一根十丈高下的双翼三角帆,帆呈黑白两色。如果气流鼓满帆之两翼,畅游星海,不在话下。
李云吉想了想,跳上了竹筏。
竹筏之上,起了一个清光罩子,罩住整个船身。帆在罩子之外。
猴子挠了挠脑袋,觉得这个竹筏有些和自己身份不配。他这般神武英俊,如何会用这种如同稚儿玩具般的物事?
看那罩子,薄薄一层,别说是在虚空里穿梭,便是在海里,怕也禁不住几个大浪拍打。
这猴子挠了挠脑袋,生出了几分不满意来,‘不然,我再去找师尊?’
他正在乱想,罩子一黑,上面落下一个‘球’。这球在罩子上翻翻滚滚蹦蹦跳跳,罩子连一丝波动也无。
不是胖鸟是哪个?它看到猴子坐了个大的,再扭头去看自家那条小的,如何肯干?
砸了半天,没什么效果。
李云吉盘坐在竹筏之上,心里爽极了,把酒葫芦拿了出来。
这鸟也不知是何种生灵,肯定不是灵兽,可说它是法宝元灵又不太像。镇魔童子也是元灵,可没有天天让他做鱼片吃,少一顿也不成。
此筏新制,内中只有一重禁制。初始李云吉还担心承受不住,没想到这个表现不但不错,简直是超出预期。
他哪里知道,这道法决的神奇之处,不在于‘宝筏’,而在于‘真形’二字。此竹筏未必适宜在海上行走,却正适合星河飞渡。
胖鸟的法力,看着是打在了竹筏的罩子之上,实际上是打进了虚空之中。李云吉现在不知晓其中的奥妙,自然以为是罩子结实的缘故。
眼看着这胖鸟豆豆眼变得更圆,李云吉也知道自家在这个地方修炼,万一真把这货惹急了,天天在耳边‘咕咕’叫可不好。
猴子一捏法决,撤去了清光罩子。
胖鸟这边蓄力,上了个大招,就狠狠撞到了猴子身上,把个大猴子的龙王虚影都撞了出来,酒葫芦骨碌着就掉下了竹筏......
一猴一鸟,重新划好地盘,以帆杆为界,背对着背,在竹筏上坐好。
李云吉坐在船的前半部,这帆杆的位置正是稍稍在中央靠前的位置。
猴子心里暗骂,‘这个遭瘟的货!’越想越气,‘老子辛苦了十几年,它一分力不出,还占了块大的’。
‘咳’了一声,猴子把头扭过来:
“老子现在化形期,要斩九重心魔,才能成就魔神。”顿了一下,“虽说九劫可以等真气法力积攒够了一起
渡过,到底不如一次次的渡,走得稳妥。”
胖鸟不为所动,背对着猴子,坐的稳当。
“老子现下准备渡第四第五重。”猴子接着说,“要是师尊在此,我必然不担心这竹筏有什么损伤。唉。”猴子叹了口气。
他的意思是,‘老子现下就要坐着竹筏渡劫,你有多远走多远,不然小心被雷劈’。
魔门渡心魔,道门渡劫火,妖修渡雷劫,殊途同归。
一旦自身积累够了,便可以自行引发。猴子本来想着将神幡洗炼到六重之后,过第四第五重就有了更多把握,谁知这么多年幡里的神禁洗炼仍然停留在五重,他这心里就有点急躁。
其实这也是起了心魔劫的征兆,只是他还不自知。
胖鸟虽然馋,但是不傻,看这猴子模样,知道他是起了心魔。毕竟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胖鸟‘咕咕’叫了两声,竹筏就落到了一处地界儿:
一方池水,十丈方圆大小,清可见底,时有微波轻漾。三色莲花,有的开得正好,有的含苞欲放。莲叶下穿梭着长须大鲤,鳞片闪着金光。池塘边上,围绕着青青细竹,在风中沙沙作响。猴子摸了摸胡子,竹筏就落在了池水之上。
这池子看起来并不广大,竹筏一落入其间,便如同落入了一个大湖,漫无边际。李云吉比那长须大鲤小多了。此时这猴子正盯着一只鲤鱼看,鲤鱼一见猴子还没自家的一只眼睛大,眼神就开始变得不善起来。
猴子心里有火,现下看到连一条鱼都敢对自家挑衅,二话不说,从竹筏跳到鱼身上,挥拳便打。胖鸟见自家得计,‘咕咕’叫了两声,坐着竹筏飞快的溜了。
......
青城。
韩方磊对着何雯耐心讲解斩妖剑符。
他发现何雯总是在走神儿,又不好深说,只能耐心讲解。当年凌风刚拜师的时候,资质和根骨奇差,要不是韩方磊自家受过根骨不好的苦,对着凌风也做不到心平气和。
想当年李云吉传授紫薇真法给凌风的时候,千五百字,凌风记了个二十遍三十遍,李云吉当时是有求于他,生生忍住了粗口。
这边师徒二人正一个讲,一个走神儿,忽然就见到殿上多了个小小少年。
韩方磊将何雯拉到身后,正想放出玄天葫芦,耳边传来一声‘慢’,正是掌教到了。
少年手指一点,空中开了一道门户,冯天南走了出来。后面跟着的,正是马远山。
何雯一见,先是笑了一下,接着神情略微有些黯淡。马远山结了丹了。
韩方磊看看三徒弟,又看了看马远山,摸了摸自家的小胡子。
冯天南先上前一一见礼,然后才声明来意,是‘代本门后辈马远山来求娶贵派韩师弟门下三弟子何雯的。’
马远山先给掌教见了礼,再
上前给韩方磊见礼。礼毕,他问何雯:“师姐,我说过结丹了就来找你。如今,我结了丹了,你跟不跟我走?”
掌教一笑:“怎么,空着手儿来的?”
冯天南连忙上前,将一堆法器和灵丹从太上五元宫中拿出来,摆满了金阳大殿。
韩方磊见何雯脸色不对,先是对掌教一礼:“我和徒弟说几句话。”便拉着何雯去了后殿。
韩方磊二人这边去了后殿,掌教和少年坐着说话。冯天南,马远山坐在下首无事。
禹王显出身形,对少年一点头,三人就落到了云中大殿之上。
“八少有话直说。”禹王先开口。
“我看到了那物事,想让你我两家弟子一同去取。”
“我家弟子可没什么好处。”掌教插口。
少年摇了摇头:“你家老五的那枚葫芦,现下洗炼还不到六重吧?”
“哦?你有什么好主意?”掌教眉毛一动。
“你来看。”少年起指一点,就在这云间大殿内出现了一道门户。门打开后,内中有元气之海澎湃汹涌,只是好似有什么无形障碍,一直突破不出。
掌教看了看禹王,禹王道:“好处先拿来再说。”
少年点了点头。
三人计议一番,又回到了金阳大殿。
韩方磊已知前因后果,把当年真丹宗给凌风的谢礼拿了出来,递到了何雯手里,说道:“这枚外丹,是你师弟之物,如今为师做主送与你了,你师弟必不会在意。”
何雯心道,‘我这师傅,到底还是与小师弟更亲近些。’
韩方磊哪里能猜到何雯心思?他只道是何雯得了外丹高兴。没想到何雯却是想着,‘如果师傅不与小师弟亲近,如何就能替他做这般的主?’
她心里自然是感激多了些,无非就是日常乱想罢了。女子的心思,可千万别去猜。
马远山终于带着何雯回去了。韩方磊也和冯天南一起离开了,不知被小小少年送去了哪里。
冯天南离开青城的时候同鹏天王见了一面,兄弟二人把话说开了。鹏天王早没了心结,日常修行不断,调教调教小弟子,炼制炼制法器,小日子悠哉悠哉的。
鹏天王的真君殿,还差了一个关键,才能晋升到八阶。宝材都有,地火也是不缺,当年韩方磊送给凌风的一盏乾阳青灯,也在他这里。
这关键之处,便是时光。
非是修为不足,也无关炼器水平,七阶到八阶,便是需要光阴长河冲刷。这道理是掌教说给他听的,他哪里懂得这个。
不说门派供人修炼的秘境开放有序,即便他去了秘境也未必能成。七大派秘境之内,缺了根本道法,时光加速最多也就十倍之力。
好在,他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