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吴延陵,在广元山赤霞派修行。我见小友根骨不错,想问上一声,你愿意随我修道吗?”
凌风一礼:“待我回家和二叔二婶商议一下。”
老道士点了点头:“遇事不惊,知礼守礼,心性不错。”又说,“你就站在这里,先别乱走,这附近有一头鼠妖。”
凌风点了点头,背个筐站好。
老道士闭目感应了一下,抽出剑来,用手指在上面弹了一下。长剑发出“嗡”的一声响,一道剑光飞出。
那剑光并不远走,在空中曲曲折折兜了一圈,紧接着从凌风筐子里蹦出个东西来,直扑老道面门。
老道一笑:“晚了!”
‘吱’一声,一头胖大的竹鼠被钉在了青竹之上。
或许是鼠妖太胖,这剑光让过了要害。
鼠妖开口讨饶:“道长,我在此地修炼三百年,不曾害过一人,还请道长高抬贵手,放过小畜。”
老道一‘嗤’:“妖就是妖,何来放过不放过?斩妖除魔,乃我辈之责。”
凌风摸了摸下巴,插口道:“前辈,人若和妖魔一样行乱杀无辜之事,又何分妖魔?我前些日子碰到过它,它还替我赶走了一条蛇。”
凌风见这小妖身上并无血气,那就是不曾害人。那些害了人的妖兽精怪眼睛和毛皮的颜色都不一样。
天道以万物为刍狗,在老天眼里,人和一只竹鼠有分别吗?
老道扭头看了凌风一眼:“这话倒不像是你这个年纪说的,果然根骨资质俱佳。”略一沉吟,终究还是摇了摇头,“不过,老道一生修行,走的就是条斩妖除魔的路。这鼠妖碰上了老道,就怪自己命不好罢。”
说着就要动手。
凌风急忙喊了声‘慢!’
老道不解,该说的都说明白了,再拦着可就是‘道不同’了。
凌风真不是冲动热血,他也不是那个性子。只是看到这个鼠妖小眼睛巴巴的看着自己,他便想起了那头圆耳朵的小月鼠来。
他也明白,千万条道路,每个人的道路都不同。他挡着老道不杀妖,便是挡了老道的‘道’。
凌风不是道祖,不能随手就给老道士指出一条大道通途来。
世上哪有两全之事?
凌风正嗫喏着不知道说什么,一道声音解了围:“这小子我喜欢,师兄你不要我就要了。”
一个中年道士落下了遁光。一身蓝袍,头上插了根木簪子。
这人一现身,便伸手一指,将那鼠妖收进自家的袋子中去了,接着对老道士说道:“师兄见谅,咱俩缺个看大门
的,就让这个小妖守门正好。改天师弟再赔你一个。”
这人看了看凌风,问道:“你小子叫啥名?筐里放那么多干竹叶干啥?这竹叶也能吃?”
“小子胡晨见过道长。”
“啥?湖神?”道长一脸疑惑。
凌风挠了挠脑袋,这人实在是太‘有趣儿’了。
他不想多说,便对两人一礼,说道:“谢过两位道长,若是无事,我这就回家了。”
那后来的中年道士‘咳’了一声,老道士看了看他,说:“你可不要说话不算数,上次你就欠着我一个。”一道遁光飞得远了。
“我这师兄就是个死心眼儿。徒弟,你可不能学他。”道士呵呵一笑。
凌风真真是从来没见过这等厚脸皮之人,实在不知道怎么应对。背上筐,凌风一礼,走了。
中年道士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儿:“有意思。”
到了家,凌风便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
到底是受了些惊吓。凌风自然不怕,可他现在是凡人,身子骨还没长成。十五岁的少年,二叔二婶护着,又能经历什么风浪?
凌风进了自己的屋,筐丢在了外面,想着在炕上躺一会儿就好。
二婶正做些针线,见凌风回来话也不说就进自己屋去了,便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过来看看。
她敲了门进来,见凌风在炕上躺着,脸色有些不好。
“小晨你咋了?你脸色可有些不好。”
“没事,我歇歇就好。”
二婶过来摸了摸凌风脑门儿:“稍微有点儿烫,风吹着了。你别乱动,我去做碗姜汤。”凌风想说‘不用’,二婶已经出去了。
一会儿功夫,她就端了碗姜汤来。
凌风小时候经常生病,那时有母亲精心照料,他年纪小不懂事,习以为常。如今看着热气腾腾的姜汤,凌风一时之间有点愣神儿。
二婶看他发愣,说了句‘你楞个啥,还不快点趁热喝了’。
喝了几口,凌风放下碗,清了清嗓子:“谢谢二婶。”
“说这做啥?再喝几口,喝完你好好躺着。”
凌风又喝了几口,放下了碗,问道:“二婶,广元山在哪里啊?”
“我哪知道。”二婶拿起碗。
喝了姜汤冒了汗,凌风觉得舒服多了,就想着去村子外头的河里游水去。
和二婶只说了句‘出去走走’,凌风便出了门。
才推开大门,正好碰到昨天那个少年背了筐回来,想必是竹笋卖完了。
“胡大哥,你这是上哪儿去?”
“我去河边逛逛。”
‘等等我’。少年小跑进了屋,把筐扔到了窗户下面,又喊了句‘娘,我和小糊神去玩儿了。’
‘唉’,柱子娘应了一声,走出屋来,从筐里收起了一串铜钱。
大概有段日子没下雨,风一刮,村里的小路上就飞起了尘土。小路两边长些野草野花,凌风也不认识。不对,狗尾巴草他还是认识的。
“胡大哥,你去和孙瓦匠学手艺不?我娘让我去学。可我不想。”
“那你想干啥?”凌风问。
“我想读书。咱村上没教书先生,要县城里才有。”
凌风点了点头,这少年可比他小时候强多了。他小时候不能文也不能武,武就算了,身体弱没办法,可是他也不喜文。至于长大了后自己活成了个文绉绉的性子,那也实属天意。
“胡大哥,都说咱村子以前是个县城。”
“以前是什么时候?”
“你不是知道吗?”少年觉得奇怪。
二人来到河畔,凌风左看右看,想找个合适的地段儿。小河清澈,河水有急有缓,深浅不一。有个中年道士,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哼着小调,坐在河里一块大石头上,向他望来。
“胡大哥,那道士为啥在看你?”
“他闲的,别理他。”
俩人跳水里游了一会儿,就上岸来了。被这么一个满脸胡茬儿的道士盯着看,可不舒服。
穿好衣服,凌风走到道士面前,问道:“广元山在哪?”
道士‘嘿嘿’一笑:“徒弟我和你说,广元山可是人间仙境,山有万丈,山下有大河,包你游得舒服。就是远了点儿,大概有个三五七八千里。”
“胡大哥,你啥时候多了个道士师傅啊?”柱子很惊讶,他又问道士:“你会算卦吗?”
“别听他瞎说,我可还没认师傅。”凌风连忙否认。
这道士也不恼:“拜师不急,早晚都得认。”他又问柱子:“你这小娃娃想算个啥卦?”
“帮我算算我以后能不能读书。”
道士从袖子里拿出几枚铜钱来,看样子是真要起卦。
凌风想,这道士连卦盘都没有,也不知道起的是啥卦。
青城六艺里的杂艺,便是包含起课,观星,驱邪等等,不过凌风对这门技艺不感兴趣。虽然不感兴趣,他也了解一点最基本的常识。
道士将铜钱抓住手里,用袍袖遮住,‘叮叮当当’响了一阵,嘴里叨叨咕咕,再拿出来看了一眼,说:“这村子以前是个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