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氏近几年来实在是胆大妄为,居然敢明目张胆的将外邦货物运送到咱们封川高价售卖,从中抽取税收!这么僭越也真是不怕死!”
“谁说不是呢?可恶的是,人家根本不属于任何一国,不会受到任何辖制,想怎么就怎么。
说难听点儿,封川混不下去又如何?云泽大陆那么多朝邦,人家还缺没地儿待?就是苦了咱们这些底层的臭鱼烂虾喽!
给封川上了税,还要给离氏上税,到手的钱连本儿都捞不回来!简直可恶!”
两个操着中原口音的商人坐在邻桌,他们尽可能的压下自己的怒意,可话间语调总能跟随燃烧的愤怒往上跑。
霍行手里端着一只瓦窑的酒碗,余光盯着那二人偷偷打量。
在徽仙洲说中原话的中原人并不多,常年在此驻扎的都选择了入乡随俗。观望这二人。
挽起来束在头顶的发冠、长衫长袍,就是单看骨相,也能看出来他们是地地道道的中原人。
“离氏对商人要税收,这件事州府大人难道不管,就这样放任他们去做吗?”这样损害的可是封川的利益。
听这两人说的意思,离氏做这种事应该也不是一两日了,州府怎么还没想出法子?
谁知听了这话,那二人脸上愁色更多,其中一个甚至有了笑意,道:“州府要是有作为,离氏哪能猖狂至此?
他可是费尽心思讨好人家呢!抛开他们之间苟且的利益,就是州府在徽仙洲生存,也要给离氏纳税!你说可笑不可笑?”
此话一出,霍行推酒入口的动作一秒僵止。
徽仙洲州府,可是弥永泰,他侄子是生死营大将军,他还能容忍自己受离氏的打压?
“莫非其中是有什么隐情?”霍行又问。
即便他侄子是陛下,那也有个山高皇帝远的说法,毕竟从来都有一句,远水救不了近火的话。
不曾想话音未落,那二人似笑非笑的互看一眼,拿了自己的酒菜碗筷就一起倒了霍行桌上坐下。
随后他们压低声音,左手边的就说:“能有什么隐情啊?你别看弥家家大业大,那弥永泰其实早就把弥家的一半家资做空了。
听说是拿去资助别的朝邦了,就等着有朝一日封川大破,他好去做人家的丞相呢……”
“就是,这话你别不信,我们听说的都是有依据的。他私下通敌是一回事,和离氏交好是一回事,还有一事打死你你都想不到。
你猜怎么着?弥永泰他在准备兵马粮草铸造兵器!人家看上的可不止一个丞相之位!”右手边的人接过话说。
轮番冲进霍行耳中的话,让他整片大脑里的弦都绷断。
通敌卖国,意图谋反。
这是死罪!理应诛灭九族!
“恕在下冒昧问一句,这么重要的事情,二位兄台是从何处知道的?按理说弥永泰该十分的小心谨慎才对。”
“知道这件事的人是少数,我们两个的父亲其实是堂叔伯关系,我们家的人在弥永泰身边做事,或多或少都是知道的。”
“这件事关乎性命,二位兄台以后莫要再提起,害了自己不说,也会连累家人。”霍行轻声说,随即敬了二人一碗酒,一饮而尽,道:
“不瞒二位说,在下是左监司附属机构,秘辛院一斋斋主。因犯了事沦为逃犯,但霍某一日为封川臣民,就会一日为封川效忠。
此事霍某记下了,待到时机成熟之时,一定会将这些回禀给陛下!二位兄台千万保重!”
说罢霍行从腰里掏出一块碎银,起身拱手再说:“今日的酒,霍某请了,我们有缘再会,告辞!”
望着他快速离开,二人对视无言。
“老太太,您是哪里不舒服吗?怎么这一觉睡醒,您的脸色越显疲乏了?”随身坐下,小花抬手抚上安太妃额头。
确定她体温正常,小花又端来一杯水递给老人家。
安太妃接连摇头,手不断的在胳膊上摩擦,双眉微微蹙起,轻叹了口气方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哪哪儿都疼。”
说罢她又顿了一会儿,笑:“想来是在轿子里磕到了,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需担心。意儿今天在不在家?”
“侯爷今天在的,今天是年三十,他不会出去的,您是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吗?”
“没有,他时不时的就要去左监司处理事物,我怕家里事情太多绊住了他。”
“晚些他忙完了会来看望您的。”
萧酒意立于龙涎池边缘,盯着池子里的水源流动,眉宇间愁色略甚。
魏光就在他身后,紧抿的唇时不时张开,却总是说不出什么话,最终都将那些零碎文字咽回肚中。
“从动机和契机上来看,那人……应该不会是别人。”
不知过了多久,魏光突然开口。
萧酒意眸光暗了一瞬,背在身后的手也暗中握紧。
抱拳,魏光跪地:“侯爷下不去手,属下可以。”
“原因查到了吗?”萧酒意轻声问,他的口吻听起来似乎带着不少对侥幸的期待。
魏光沉默。
龙涎池的池水流动之声越发大,唰唰唰的声音听起来甚至有些聒噪。
“已经在调查了,不过初步判断,其人背后牵扯的是极大的。侯爷还是做好心理准备,避免过于伤心。”
魏光回道,握着柳叶弯刀的手捏得更紧。
“将军饶命啊将军!这件事是从外面听来的,并不是小人说的啊!”士兵被弥远山揪着衣领,吓得冷汗直流。
弥远山额上青筋暴动,怒视着手中这个干猴一样的家伙,磨穿牙槽似的骂:“给我查!此事必须彻查!
若是查不出宣扬此事的人,休怪我拿你祭器!”
“将军您饶了小人吧!这事儿现在整个金云都在传,您这要小人从何查起啊!”
望着士兵头上暴汗,弥远山气得一把将他摔在地上,愤懑不平道:
“左监司是干什么吃的?!此等毁人清誉害人性命的的事,为何能让流言传的这样凶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