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擅开拓,孙权擅守城。
孙家兄弟有着不同的执政理念。
周瑜和孙策既是君臣,又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在如何经营好江东上面,周瑜延续了孙策积极进取的策略,对荆州虎视耽耽。
孙权则不同,他更多的是看到江淮对长江以南地区的现实威胁,从孙权往下,张昭、张纮、顾雍等文武的田地、房舍、资财皆在江东吴郡、秣陵郡、会稽郡。
更令人担心的是,建业、京口就在长江边上,要是曹军从合肥南下,只隔一条江就能到达跟前,敢问你怕是不怕?
说不怕的,那都是嘴炮。
刘封在鲁肃离开安陆后,立即把蒋琬、简雍、刘敏召来紧急议事。
“大人,鲁子敬此去公安,联姻或只是其一,其二是为江夏郡而来,我们可要早作准备,以免到时候被动?”蒋琬一路跟着鲁肃从夏口到安陆,见识经验上可能不足,但眼光已经很犀利了。
刘封点了点头,神情凝重的说道:“不只是江夏,还有交州、益州,都会被牵扯进去,接下来就要看吴侯的胃口有多大了。”
顿了一顿,刘封对简雍说道:“简叔,我听说吴侯刚刚任命步骘为交州刺史,这对苍梧吴太守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
简雍听到这话脸色一下严肃起来,苍梧太守吴巨那是他和刘备的好友,去年刘备在当阳兵败时,还曾提到如果孙权不愿结盟,就逃到苍梧去投奔吴巨。
刘封见蒋琬、简雍几人都警觉起来,才始继续说道:“外交层面的交锋,并不比战场来得轻松,甚至很多时候还更加的激烈,一言不察,可能召致失地之危,一笔不慎,可能引来辱国之耻,你们三人先回去准备一下,待我写好书信,你们亲往公安一趟,当面呈交书信,不得有失。”
蒋琬、简雍、刘敏见刘封说得严肃,也各自点头允诺一定好好做事,特别是简雍,更是拍着胸脯保证绝不饮酒误事。
刘封紧急修书四封,分别遣了简雍、蒋琬两人,乘飞舟往公安送信,事关孙刘联盟大局,刘封不敢掉以轻心。
给老师诸葛亮、师娘黄月英的信,是蒋琬送去的,这对蒋琬来说,也是一次接触诸葛亮的机会。
刘封在信中重点陈述了一遍江夏郡的重要性,特别指出自己占据的地方是江夏郡的核心区域,不是曹操和孙权据有的南北边角料。
给师娘黄月英的信里,刘封主要感怀了一下对师傅师娘举案齐眉的羡慕。
言下之意就是要找妻子,就找黄月英这样聪明贤惠又相互了解的,并且暗示了一下,政治婚姻造成的悲剧,牵扯的利益太多,不可能获得幸福。
给刘备和糜夫人的信,刘封交给了简雍。
以简雍和刘备的交情,亲自呈送应当没有问题。
在给老爹刘备的信中,刘封提笔了好久,最后只说了一件事。那就是孙权已经任命步骘为交州刺史,正在从鄱阳往苍梧进军,很有可能要对吴巨不利。
其他的话,刘封没有再多说,他相信刘备有自己的情报渠道,也会对这一变故有清醒的认识。
是保下吴巨、还是放弃吴巨,都由刘备来决定。
最后一封给义母糜夫人的信,刘封写得很用心,删了又改,改了又删,花费了刘封两个时辰。
前一世,刘封无父无母,和养父刘隆最后也成了对头。
给刘封留下美好回忆的,只有早逝的养母。
而今,刘封也把这一份情感转移到了糜夫人身上。
在刘封给糜夫人的信中,字里行间流露出对母亲的想念,对未来婚事的担忧,刘封还提到,希望母亲和妻子以后的关系融洽,妻子能够孝敬长辈,性格温柔,不那么强势........。
刘封在写的时候,没有遵循这个时代格赋文的规矩和逻辑,内容也只是些啰嗦又慵长的家长里短事情,但其中蕴含的真情,却让敏感的糜夫人动容了。
“这孩儿,虽然不是亲生的,但胜过亲生的!”糜夫人认真仔细的看了又看,握着锦书的手微微颤抖起来,眼角渐渐湿润。
——
鲁肃从江陵渡江,到达油江口时,诸葛亮亲自来到埠头迎接。
江东文武之中,鲁肃属于亲刘派官员,相比其他人要好打交道的多。
当然,这句话也可以这么理解,鲁子敬是个老实人,很容易薅羊毛,其他人那里就不一定了。
刘备对鲁肃的态度也是特别热情,一口一个“子敬、子敬”叫得亲热无比。
这子敬两个字,刘备也是从小就叫惯了的,因为他的叔父刘珖,表字就是子敬。
一番叙谈之后,鲁肃终于把来意告知,其一是促成孙刘两家的联姻,其二,就是交换防区,即以江陵一城五县,换取江夏郡一城二县。
这个交换,从明面上来讲,地方大小、人口、赋税等各方面,都是对刘备有利,对孙权不利,可以说,孙权的诚意满满。
若是没有刘封的来信,刘备和诸葛亮对孙权的这一提议还是比较认可的。
入蜀的大战略下,刘备确实没有精力顾及远离中心根据地的夏口一带,历史上,这个时间段,刘备的军队已经开始西倾,最东面的夏口事实上处于放弃状态。
而今,因为刘封的强势表现,夏口还在刘备手里,这虽然是好事,但也让刘备也处于左右为难的境地。
听罢鲁肃的陈述,诸葛亮作为首席谈判代表,挺身而出,说道:“子敬,江陵对刘荆州确实重要,但我军要入蜀要北上,也可走夷陵、宜都,有江陵挡着,无非是绕些路而已。”
“夏口对江东的重要性,子敬你刚才言之不明,我们来看,这次吴侯在合肥战事不利,将领是否尽力先不去说它,我们假设有一支偏师从江夏斜插到合肥之北,将会是什么结果?”
鲁肃脸色开始倏变,他的军事才能虽然不及周瑜,但大的战略上面眼光也相当的犀利。
诸葛亮所说的假设,其实孙权和鲁肃等人都考虑过,甚至于还模拟演练过好几次,而这也是孙权同意以江陵换夏口的主要原因。
“左将军和孔明先生的意思,是不同意调换?这样的话,我也没什么意见,反正这调换一事,周大都督也有异议,作罢也好?”
鲁肃压抑住不快,气哼哼摆出一副谈判破裂万事皆休的样子。
刘备见火候已经差不多了,终于站起身来,笑吟吟说道:“子敬勿急,江夏郡对吴侯的重要性,吴侯在危难之际伸手帮扶的感情,我刘玄德没齿不忘。”
“只是这般调换,我儿刘封那里吃亏不少,我怕他不同意,所以,吴侯是否考虑再补偿一些实惠,比如翁主的嫁妆.......。”
诸葛亮在旁听到刘备这话,脸色一下变了。
黄月英在他临出门前,可是再三关照,弟子刘封的亲事,他这个师傅要严格把关,担起责任来,切切不能和稀泥,更不能为了蝇头小利,牺牲弟子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