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里吉怒容满面,他在为慕容鲜卑叛附而忿怒。
就在前不久,这个从北方迁涉而来的东胡部落,还给他送来了族中的娇美少女,说着要世代结好的话。
雅丹陪着笑脸,在彻里吉的身边不停的劝说着,当彻里吉终于发泄完了, 跨上马背向河西一带出发时,雅丹脸上隐隐露出一抹狠意。
在几天前寻找慕容部落的途中,雅丹遇上了汉将罗宪的一队人马,结果不出意外,雅丹被罗宪生擒活捉。
坚贞不屈,直面死亡,雅丹当然.......做不到。
越吉战死,最受震憾的,不是彻里吉,恰恰是雅丹,所谓兔死狐悲,本来是哼哈二将,这回却只剩下他一个,这让雅丹对彻里吉的妄自尊大怨恨起来。
在罗宪劝降之后,雅丹就毫不犹豫的投降了。
他已经答应罗宪,只要能找到彻里吉,并取了这个落魄羌王的性命,那么他就能得到罗宪的举荐,成为丞相府的下属佐官。
一个丞相、一个佐官,差距相当的大,但雅丹却是欣喜万分。
他已经打听清楚了蜀汉的丞相刘封,其权力比蜀汉皇帝还要大得多。能够到刘封的帐下听用, 那相当于一步登天,跃了龙门。
汉人中有宁当鸡头, 不当凤尾的说法,雅丹可一点也不认同。
说这句话的人,纯粹是臆想。
卢水胡朝不保夕,就算是丞相,又有什么好处?
相反,到了蜀汉这边,凭着他雅丹熟悉羌语的才干,很快就能混得风生水起,说不定,到时候的威风,比现在这个鸡头丞相要大得多。
——
彻里吉灰头土脸的带着残兵败将向西北方向逃窜,只要过了祁连山一带的沟谷,他就能回到生养的弱水一带,然后积蓄力量,东山再起。
祁连山余脉:积石山。
罗宪骑在一匹从羌人手里夺过来的杂色马上,手中马槊的前端,还在滴落着血迹,几个不长眼的卢水胡探子在他罗宪的手底下,自然逃走不脱。
从西海至卢水胡旧地弱水,有数条山道, 其中积石山这一条最为西向。他们从西海的北部抄近路而来, 抢在彻里吉到达之前,封住了积石山的关隘要道。
有雅丹这个通风报讯的家伙, 罗宪此时,并不担心彻里吉会不走这条道。
相比其他年轻的汉将,罗宪的综合能力要高过一筹,这让他在西海扫荡中,敏锐的发现了雅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卢水胡文胆。
要是换成赵广、马秋,说不定直接一刀就剁了雅丹的头。
而罗宪则不然,他在一番说辞之后,将雅丹给放了回来。
放长线钓大鱼。
也是需要眼力的,万一雅丹对彻里吉死心塌地,那罗宪的线就断了。
不过,这种万一的可能性很小。
雅丹既是丞相,自然对汉人的历史、胡虏的历史熟悉,弃了一个没有什么显赫事迹的卢水胡羌王,改投如日中天的大汉丞相,才是明智的选择。
彻里吉在西海众叛亲离,生怕被慕容鲜卑、烧当羌等部落吃掉的他,决定带着余部回到祁连山北的弱水。
“大王,汉人,汉人在前面。”彻里吉刚刚进了积石山没有多久,在前面开道的卢水胡骑卒就惶惶然拍马回报。
彻里吉大惊,他已经是小心再小心了。
选择北归的道路也是最西面的积石山,怎么还会被汉骑给追上来。
“雅丹,你带着人冲过去,有重赏!”彻里吉苦叹一声,将正面冲破罗宪阻拦的任务,交给了身边唯一可用的亲信雅丹。
他这个赏字刚刚说出口,忽然感到腰间一阵剧痛,低头看去,却见后腰处一个血窟窿正在冒着股股的血流。
“重赏,留着到地下跟那些死了的人说吧。”雅丹勐的拔出尖刺一样的利刃,瞪着血红的眼珠子怒骂起来。
“雅丹,你这个叛徒,杂种......。”在被雅丹背后勐刺一刀,失血炫晕的最后一瞬,彻里吉才算是明白过来。
他最为倚靠和忠心的部下,雅丹早就暗中叛变了。
罗宪率部于积石山全歼卢水胡余部,羌王彻里吉被手下丞相雅丹刺死,其首级被割下,挑于汉军旗杆之上。
罗宪押着卢水胡最后的俘虏向东至湟水下游,与刘封的中军会合,罗宪到西海的时候,正赶上各部羌氐头人、首领前来向刘封臣服。
其中的不少反复叛降的部落首领,一见彻里吉血淋淋的首级,顿时吓得面如土色,跪伏在刘封面前,连站也不敢站起来。
当墙头草也难。
他们也看明白了,只要稍有犹豫,就会被凶神恶煞般的汉骑给取了性命。
这里面,就有卢水胡曾经的盟友慕容鲜卑部落头人,慕容阿干。
阿干,也就是哥哥的意思。
这个慕容阿干,能力一般般,在西海一带住歇了好几年,族群满打满算加上老弱妇幼,也就是五千人的规模,能骑马作战的青壮,只有一千人,战斗力还参差不齐。
西海慕容鲜卑正式强大起来,是在迎来了其真正的首领慕容吐谷浑之后。
慕容吐谷浑与慕容廆是兄弟,后来因战马伤人事件,带着部众西迁,这件事在慕容鲜卑的史料记载中,被传得兄友弟恭,和和美美。
但实际上,就是慕容吐谷浑这个庶长子,在竞争中不敌弟弟慕容廆,不得不带着亲信族人远道前往西海一带另觅生路。
慕容廆前燕开国君主慕容皝的父亲,慕容吐谷浑这一支,在西迁之后,同样表现不俗,吐谷浑这个族群在西海一带放牧,到了隋唐之时,吐谷浑建国,成为沟通东西文明、联接丝绸之路的重要国度。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夹杂在一众投降的羌胡之中,慕容部落并不显眼。
只不过,在刘封宴请诸羌各部时,也不知为何,特意将慕容阿干请到了近前,这让慕容阿干受宠若惊,连连保证以后一定唯大汉马者是瞻,再也不敢生出背叛之心。
这一次会盟,刘封也没有和这些墙头草羌胡客气,直接下令以五千人上下为一小族,将他们分割开来,但凡有血缘关系的,决不允许聚在一处。
人少了,才好管理。
面对一个数万人的大族,和面对一个五千人的小族,治理难度是不一样的,这是一个几何数的问题。
至于说骨血分离的痛苦,对于生活在凉州边地的胡人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再说了,时间是最好的治愈良药。
刘封确信,等到下一代、下下一代人之后,生胡变熟胡,熟胡变汉胡,再变汉人,到那时候,这些人就会取汉姓,攀汉祖,声言自己是某某历史名人的后代了。
慕容阿干被刘封当作示范,排到了最前面。
他的脸上,露出兴奋喜悦的神情,在跪倒向刘封伏首时,额头连连撞地,显得诚挚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