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不败话音一落,便有教众抬出一个大鼎,里面盛满美酒。
此时自大殿外一名青衣剑客走进来,成百上千的教众长老都不能挡,有拔剑的,剑哐当当落下,使暗器的,暗器还没发出去,便捂住手腕,凡青衣剑客路过之处的教众长老,都不得不弃掉自己的兵器。
到了教主宝座的石阶下,众人才看清青衣剑客面目,这人胡子头发眉毛都已经雪白,可是身形挺拔,飒飒然如一株孤松,傲然孑立,众人下意识便觉得自己比对方矮了一头。
这人便是百年来最负盛名的剑客风清扬。
“三十年来寻剑客,几回落叶又抽枝;自从一见桃花后,直到如今更不疑。这大鼎内是三十年的桃花酿,虽是陈酿,香气如新,风老先生欲饮乎?”东方不败朝着风清扬微微一笑。
风清扬淡然道:“我是剑客,决战之前,不敢饮酒。待我取了东方教主项上人头,自会喝一杯,给你送别。”
东方不败哈哈大笑,大殿内一干教众好似耳膜被针刺了似的,叫苦不已,紧接着面向大鼎,伸手一勾,那鼎内的酒水就化出一条水线往她而来,不多时鼎内酒水见底,都进了东方不败腹中,可是她腹部不见鼓胀。
只是周身笼罩着一层如烟似幻的气息,教人更加瞧不清面目。
不多时大殿内,飘满酒香。
好似化为一片桃花源。
东方不败柔声道:“风老先生,我要出招了。”
她刚开口,风清扬便动了。
一道清泓似的剑光朝东方不败而去,蜿蜒曲折,方向不定。东方不败手做兰花,酒气汇聚,指尖竟有一枚冰针出现,屈指一弹,射向那道清泓。
当!
小小的冰针竟然将剑光一荡。
剑光稍稍改变轨迹,又朝东方不败而去。
东方不败如法炮制,一根根冰针自手指弹出,每一道冰针都蕴含着一道剑气,同那道清泓纠缠。
大殿的众长老弟子看得目眩神迷。
风清扬的剑光已经是他们一辈子想象不到的神迹,而东方不败凝酒气为针,屈指疾弹,身子不离宝座,却也跟风清扬的绝世剑术斗得旗鼓相当了。
如果说风清扬表现出了当世绝顶的内力,那么东方不败对内力的运用便是绝顶中的绝顶出神入化。
风清扬的身影一会上天,一会在地,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好似大殿内,无处不是他的身影。
可是大殿内,何处又不是东方不败的攻击范围。
忽然间,一声凄厉的剑吟响起。
一根根冰针在空中爆为粉尘,风清扬一步步沿着台阶上去。
有眼力高明的长老,看到风清扬的剑尖不住颤动,剑身如绕指柔扭曲,攻击范围之广,教人难以想象。
无论东方不败从什么角度弹出冰针,速度有多快,都会给风清扬的剑尖轻易毁去。
最后一根洁白的手指肚按在风清扬的剑尖上,所有的颤抖都停止。
时间仿佛停滞。
倏地一下,风清扬往后一退,站在已无酒水的大鼎上。
而东方不败的手指肚滴出了鲜红的血液。
她悠悠道:“好剑法,叫什么名字?”
风清扬道:“独孤九剑破箭式。”
东方不败微笑道:“我记住了,倘若我用的是绣花针,我不会受伤。”
她将手指放在柔软的唇瓣上,伸出粉红的舌头,轻轻一舔,这是鲜血的味道,她许久没尝过了。而且这还是她自己的血。
她身子忍不住颤栗,兴奋,十足的兴奋。
风清扬神色凝重,他淡淡道:“你想用什么兵器,便用什么兵器,我只要你的命。”
东方不败悠悠道:“可惜了,你若是年轻二十岁,倒还有那么一丝可能。你终归老了。”
她捋了捋耳畔垂落的秀发,仿佛女儿家整理仪表。
风清扬蓦地生出一股寒意。
眨眼不到,东方不败已经消失在宝座上。
大鼎上出现一团红影。
风清扬不假思索出剑,剑气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鸣叫。
嗤嗤声不绝。
那团红影始终绕着风清扬转。
风清扬瞬息间不知刺出了多少剑,独孤九剑攻敌要害的要旨早已被他抛之脑后,他只有本能地出剑,再出剑,只要有一剑慢了,便是他的死期。
在魔教诸长老眼中,风清扬周身都是剑光,好似刺猬一样护住他自己,而那团红影若往若还,似有似无,始终在风清扬周围。
红影绕着风清扬转了不知多久,但见得风清扬头顶不断有白烟蒸发,肆意的剑气越来越汹涌,那大鼎竟不断溅出铁屑,火花四溅。
最后大鼎竟成了一堆铁屑,而风清扬再次脚踏实地,所有的剑光都消失了。
天地间突兀地诞生了一道剑光,只有这一道剑光,充斥一切。
最终好似高山流下的清泉,滚滚而下,伴随着一声嗡嗡雷鸣。
最后剑光粉碎,风清扬立在原地,纹丝未动。
东方不败好似一片桃花,飘回教主宝座,眉心一点嫣红,她臻首垂下,由一只手撑着太阳穴,目光落在风清扬身上。
好一会,轻柔地叹口气道:“这一剑叫什么?”
风清扬道:“独孤九剑,随心而发,没有名字。要叫就叫东方伤吧。”
东方不败喃喃道:“东方不败因此而伤吗?”
风清扬没有回应,已然气绝。
这人间世最强的剑客,百年来最负盛名的剑者,自此消逝在日月神教的总坛,文成武德大殿。
东方不败失神了一会,最后注目风清扬,淡淡道:“谁也不许动他,我困了,要休息,你们都散去吧。”
于是神教众人都散去。
只有杨莲亭未走,他瞧见东方不败眉心一滴滴血滚珠似的落下,融入红袍里,不由担心道:“你怎么样了?”
东方不败颇是冷淡道:“你怎么不走。”
杨莲亭罕见她用这样的语气对自己说话,只是向来在东方不败面前强势惯了,他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吗?你居然还生我气。”
东方不败沉默一会,语气柔和起来,道:“莲弟,我很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吗?”
杨莲亭道:“我当然喜欢你,这世上除了我,还有谁待你是真心的?”
东方不败道:“莲弟,从前你要什么,我就给什么。既然你喜欢我,我能不能向你要一件东西?”
杨莲亭道:“你要什么?我答应你便是。”
东方不败幽幽道:“我想要你的命呢。”
她话音刚落,杨莲亭神色一变,还没说话,便看到东方不败柔软洁白的手上竟拿着一颗血红的心脏。
他觉得胸口一凉,下意识低头,看到心口破开,里面空洞洞的。
杨莲亭抬着手指向东方不败,目光充满不解。
可是他已经没法开口,整个人倒在地上。
东方不败像是注视最珍贵的玩物似的看着杨莲亭的尸体,她柔声道:“莲弟,我已经做回东方不败啦。东方不败,不该有弱点的。”
她忽又目光冷峻地瞧向风清扬,淡淡道:“从今往后,东方不败不会受伤了。”
东方不败眉心的嫣红犹在,可是再无血珠渗透出来。她平静淡然地坐着,好似高坐云端的神,冰冷无情地俯瞰人世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