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此处的环境倒是不错。”
刑部新建的牢狱大门前,林朝四处看了看,最终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这所监狱,乃是刑部职权确立之后,由户部拨款建造,最近才完工的。
因由刑部主管,所以名为:刑狱。
虽然林朝没有体验过这个时代的牢狱生活,但他能看得出来,这新建的刑狱各方面的设施条件都还挺好的。
最起码没有想象中的阴冷潮湿,暗无天日。
不过想想也是,人长期在阴冷潮湿的环境中,自然会生病,而且大多都是具有传染性的疾病。万一爆发出来,看守牢狱的士卒也要遭殃。
虽然里面都是有罪之人,但总不能让这些罪犯大规模死在狱中。所以一个干燥的环境,还是很有必要的。
而且林朝一贯认为,用刑罚和环境折磨这些罪犯,并无任何意义。
唯一有意义的,便是让他们充作徭役,去干苦工!
他们每有一人服徭役,那些良家百姓便能空出一个人来。或参军入伍,或进行生产,或打理农事,总之于国于民,都是天大的好事。
张郃见林朝站在门口不进去,反而发了一句感慨,不禁开口提醒道:“监军,此处便是刑部新建之刑狱,末将已打探清楚,甄府丞就关在其中。”
没错,林朝此行就是来见甄俨的。
上午甄府门前爆发的冲突事件,仅仅半天就传遍了整个郯县。
林府这边自然也不例外,在得知兄长差点被人乱刀砍死,而后又被荀或抓进了刑狱之后,甄尧当即面色巨变,就要去向赵云和林夕求救。
至于甄尧舍近求远的原因也很好理解,甄脱和甄道是赵云和林夕的正妻,二人见了甄尧,怎么也得喊一声兄长。
而甄姜只是林朝的侍妾,在府中的地位和话语权不可同日而语。兄长甄俨没入狱之前,尚能和林朝搭上话,如今只剩自己,他担心连林朝的面都见不到。
但甄姜得到消息后,却阻止了甄尧,转而跑去和荀采哭诉。
虽说女子不干涉政事,但甄姜一再表示只是请林朝彻查一番。若兄长作奸犯科,那她无话可说,若兄长是被冤枉的,还请林朝为其主持公道。
荀采被她的哭声吵得没办法,便只好破例来请求林朝。
这还是自上次和蔡琰打了一架后,荀采第一次主动请求林朝。
其实这一切都在林朝的意料之内,但家中雌虎亲自出马,且又是合理的要求,林朝不敢不卖面子,全当出门闲逛一圈。
望着眼前的刑狱,林朝一步步走上台阶,最后在临进入时,却被守门的狱卒伸手拦住了。
看了阻拦自己的狱卒一眼,林朝目光中满是诧异。
在郯县地界,居然有人把自己拦住了!
林朝忽然有些啼笑皆非的荒诞感。
大概是身居高位的时间久了,林朝第一反应只是错愕,并没有怎么愤怒。
可旁边的张郃却忍不了了,当即大喝道:“放肆,林长史驾临,还不快快放行!”
听到‘林长史’三个字,狱卒先是一愣,继而面色巨变,额头上冒出冷汗的同时,却依旧挣扎着抱拳道:“左侍郎有令,无有刑部谕令,任何人不得进出刑狱,还请长史莫要为难小人!”
闻言,林朝还没什么表示,张郃却已经拔出了腰间佩剑。
林朝是什么身份?
徐州文武百官第一人!
莫说内府那些治国大才,就算是沙场征战多年,手染无数鲜血的军机府一众名将,又有哪个敢在林长史面前大声说话!
而眼前之人不过是连官员都算不上的吏卒,居然敢如此放肆,导致张郃一时间动了杀心,就准备手起刀落,将此人斩杀。
“俊乂,饶他一命吧!”
就在张郃手中宝剑即将落下之时,林朝忽然开口喝止道。
“监军,此獠敢对您不敬,还请准许末将将其就地正法!”
张郃厉声道,手中长剑却并未从狱卒脖子上离开。
“他也是奉命行事,不过是别人掌中之棋而已。”林朝摇头笑道,“某若与一枚棋子计较,反而平白失了身份。”
见这狱卒明明对自己万分敬畏,却又不得不阻拦自己,林朝已经明白,背后肯定有人下了死命令。
不放自己进去,自己一怒之下很可能会杀了他。
可若放自己进去,背后的人说不准会杀他全家。
这应该就是他方才内心挣扎的原因,说起来也是个夹在中间为难的无辜可怜人,自己又何必拿这等弱者撒气。
想到这里,林朝忽然开口问道:“俊乂,当今刑部左侍郎是何人?”
张郃思索了片刻,便拱手答道:“回监军,如今刑部左侍郎,却是一个叫陆骏的世家子弟。”
陆骏?
林朝在脑海中检索了好一阵,才终于想起了此人。
陆骏,字季才,出身吴郡陆氏,正是江东顾、陆、朱、张四大家族之一的陆氏。
陆骏此人在历史上的记载不多,不过他有一个特殊的贡献,那就是生了个好儿子。
他的长子,正是后来的东吴丞相,出将入相的文武全才陆逊、陆伯言。
当初收了诸葛亮为徒之后,林朝本想派人去江东把陆逊也弄过来,但后来一通忙碌,再加上陆氏本身就是世家大族不好抢人,遂就此作罢。
不曾想如今吴郡陆氏倒是自己送上了门来,只可惜站错了队。
看情况吧,若是陆骏铁了心跟着那些关东世家一条路走到黑,纵然陆逊再怎么优秀,自己也不得不放弃这个好苗子。
以如今的情况来看,那些世家仗着手中的权力,已经开始对整个内府进行了渗透,妄图掌控更多不属于他们的权力。
一念及此,林朝不禁一声嗤笑。
这些人用兵毫无建树,治国百无一能,不想在争权夺利方面,倒是有着极高的天赋。不过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居然连自己都受到了他们的限制。
见林朝突然发笑,张郃自是一脸懵逼,不过下一刻他就收到了林朝的命令。
“俊乂,派人去内府一趟,找沮尚书讨一封调令。”
“这……”
闻言,张郃满脸不忿道,“监军,您是何等身份,此番不过是想进入刑狱而已,哪用得着向刑部请示。”
“莫要啰嗦,去吧。”
在林朝的坚持下,张郃只能派人前往内府,然后陪着林朝站在寒风中干等。
倒不是林朝窝囊,只是当初设立内府,便有职权划分明确的意图。刑狱归刑部掌管,任何人想进,就得和刑部打招呼,这是规矩。
而林朝这个太尉府长史,虽然是内府的上级,但在明面上却没有任何职权。
虽有斧钺在手,又有统领徐州一切军政的权力,但林朝不想随意动用。
一者,林朝不想自己手中的权力被无限扩大,从而把徐州变成了自己的一言堂。
内府的出现,本来就是限制分割权力的机构。等天下平定,自己归隐之时,必然会将手中的权力尽数下放。
也就是说除了自己以外,往后任何人手中都不会再有如此大的权力。
二者,也是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目前对世家动手的时机还未到,林朝想先示敌以弱。
二人在刑狱门前等了半晌,就见到刑部尚书沮授居然亲自赶来了。
收到林朝的传信后,沮授听说林长史被挡在了刑狱门前,顿时大为震惊,当场放下了手中的政务,亲自赶来给林朝开门。
毕竟不是私下场合,沮授见到林朝后,赶紧走上来见礼道:“见过长史。”
“不必多礼。”林朝笑着挥了挥手,随后开口道,“公与啊,你们这刑狱倒是戒备森严,居然连某都不得进出。”
闻言,沮授当场冷汗就下来了,随即赶紧令狱卒打开大门。
面对自己的最高上司,狱卒再也没有了推脱的理由,赶紧让开了去路,同时用感激的目光看了林朝一眼。
进了刑狱,林朝在另一名狱卒的指引下,终于见到了被单独关押的甄俨。
由于是被赵云亲自押送进刑狱,甄俨倒是没吃什么苦头,连身上的衣衫都没有乱,只是面色低沉,眼中时不时露出一丝担忧。
等狱卒打开了牢门,林朝便挥了挥手,示意让他下去,随即留沮授和张郃在门口守候,自己大步走了进去。
“兄长!”
见到林朝来到,甄俨满脸惊喜的叫了一声。
某就知道,兄长绝对不会放任别人冤枉自己,定会为自己主持公道。
林朝却没任何表示,只是在牢房中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示意甄俨与自己对坐。
“这个地方看上去似乎不错,贤弟可愿多住几日?”
闻言,甄俨先是一愣,继而苦笑道:“兄长还是莫要开玩笑了,今日若非您提前派人保护,小弟恐怕早已做了那些人刀下之鬼。”
林朝摇头笑道:“倒也不至于,不过贤弟你可知那些人的目的?”
“自然是为了新纸,不过他们居然能扇动数百名读书人,这是小弟没有想到的。”
说到这里,甄俨的情绪又低落了起来。
当时发生冲突时,当场便死了一百多名士子。他完全明白这个数字的分量,所以更担心幕后黑手不肯善罢甘休,可能会变本加厉的针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