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声声辞岁旧。汴京城家家燃放鞭炮,烟花不断在上空爆炸开来,照亮了整个汴京,硝烟冲天而起,好像汴京城正在发生一场现代战争一般。
赵顼站在宣德门上,俯视汴京,宽大的龙袍随风鼓起,雪花偶尔打在赵顼脸上。李向安默默地站在赵顼身后,两人这一站已经有半个时辰了。
自回宫后,赵顼一直闷闷不乐,整天腻在文德殿尚武房,举石墩打熬力气,然后吃饭洗澡睡觉,什么事情都不理会,甚至没有给两宫娘娘请安,几乎是没有出文德殿的大门。
直到年夜这一天,赵顼才走出文德殿,来到了宣德门,而这一站就是半个时辰,还不知道要站多久。
李向安不敢惊扰赵顼,怕触了皇帝的逆鳞。皇帝的逆鳞,李向安一直在揣测中。
这个官家很多时候对臣下非常宽容,不拘礼节,又任人不疑,是千古明君的样子。但有些时候,赵顼又听不得任何建议,乾坤独断,甚至不给你说话的机会。
放在往年,这个时候,大臣们已经领到了过年的福利,开开心心地过大年。但今年,在大庆殿,文彦博按往年惯例,请赵顼恩赏的时候,赵顼一声不吭地拂袖而去,朝会半途而终。
宋朝时,官员的福利待遇十分的好,过年的恩赏等于多发了一个月俸禄,甚至还超过。
内阁不敢代皇帝施恩,结果福利不了了之。皇帝把自己关在文德殿,谁也不见,大臣们连申述的机会都没有。
不仅当官的不好过,当兵的也不好过。这都大年三十了,禁军还在大雪中训练。衙役或在御街扫雪,或在城里巡逻,城防兵还是一个不少地在城墙上值班。
当兵比当官的要苦得多,当官只是少领了一点福利而已,至少还能在家吃年夜饭,当兵的就没有这么好的福气了。
赵顼真的是让士兵们又敬又怕,那天回宫恶作剧的结果是那些值守城门的士兵全部被处决,开封府值班的文武官员处决了十八个,八百多颗人头现在还堆在城门外。
这还是赵顼亲自带着一群侍卫班直拿的人,被拿了,不审判,不关押,没有说辞,直接就拉到城门外砍掉脑袋,不杀士大夫的祖制也第一次在赵顼手里破了处。
杀了这么多人,丝毫没有影响百姓正常过年,很多因为赵顼恶作剧而丢了财货的百姓都得到了补偿。但却大大地震慑了那些权贵子弟和那些渎职的官员,懒惰的士兵。倒也给汴京填了一点血气。
转眼间,雪下得更大了,赵顼猛吸一口冷空气,叹了一口气。
“昏君,大过年的怎么跑这里来了,年夜饭准备得差不多了,快走吧!”李佩玲跑上城楼大大咧咧地说道。宫廷礼仪全部都丢到了一边。
“好美呀!汴京城真是天下最美的城池!”李佩玲转过身俯视汴京城,发出感叹。
汴京银装素裹,家家灯火辉煌,犹如繁星点缀星空!
中世纪唯一的明灯,唯一的不夜城就是这座繁华奢靡的汴京!
“是呀!真不愿相信,它以后会成为一堆废墟。”赵顼想起徽宗时金兵攻破汴京,发出一声感叹,转身便走下城楼。
“昏君,你说什么?”李佩玲追了上去。
········
庆寿宫。
“水饺来勒!过年勒!”赵顼喊了一声,笑嘻嘻地把端盘上的两盘热水饺端到两宫娘娘桌前。
“真是孩子气!”曹太后笑呵呵地说道。
“都是皇姑母惯的。”高太后笑眯眯地接嘴道。
········
“火折子给朕。”赵顼从王黄门手里接过火折子,在宫门前点燃了鞭炮。
点完鞭炮,赵顼跑进大殿。在鞭炮声中,辞旧迎新。
“嗯,好吃。御厨做的水饺就是好吃!”李佩玲已经开吃了。
“不懂规矩。”向皇后轻声地说了一声,表达强烈的不满。
朱妃、陈妃也瞪着李佩玲。但李佩玲丝毫不在乎。
也是,赵顼把自己关在文德殿,向皇后、朱妃、陈妃都进不去,被侍卫班直拦在了外面。但李佩玲却进出自如。于是向皇后三人就党同伐异了,一起对付这个官家带回来的野女人。
就在前几天,就因为李佩玲没有给向皇后见礼,向皇后三人就以门第辱骂李佩玲,还让身边的宫女太监对李佩玲动手。李佩玲怎么可能会吃亏,一人给了一巴掌,宫女太监人仰马翻。文武双全的李佩玲那一巴掌印下去,就是五个鲜红的手指印。
向皇后指挥不动侍卫班直,就跑去向文彦博哭诉,请宰相给她做主。文彦博说他也见不着官家,无可奈何。向皇后又向两宫娘娘哭诉,最后两宫娘娘给她讲了一天怎么做母仪天下的皇后。
向皇后又贿赂李向安,打听这个李佩玲的背景。李向安很直接地告诉她,在李家马场,官家每天都被李佩玲揍得鼻青脸肿。向皇后听后,惨然失色。
“嗯,的确好吃。待会赏御厨。”曹太后好像没有听见向皇后的抱怨一般,这等于是偏袒了李佩玲。
两宫娘娘曹太后和高太后,赵顼、赵颢、赵頵三兄弟,向皇后、朱妃、陈妃、李妃李佩玲,一共九人。就这样开始吃起了年夜饭。
“颢弟,已经二十一了吧!”赵顼边吃边说道。
高太后听后脸色大变,这是官家要让赵颢外出就藩吗?朝中大臣在熙宁元年的时候就提到要赵颢搬出内廷。
“岁数到了,就得选妃。留在娘亲身边的孩子永远长不大。朕一直很忙,没有顾得上。现下国库空虚,要给颢弟建王府比较困难。颢弟不如先搬到东宫去住,反正那里也空着。到时,选妃也方便。”赵顼接着说道。
赵颢筷子掉落,跪伏在地,连称不敢。无情最是帝王家,虽说赵顼没有别的意思。但听起来,好像是在试探赵颢。
两宫娘娘也是心惊,心里暗道:“这个官家好手段。”
“东宫乃储君住处,官家岂可儿戏!”曹太后瞪了一眼赵顼。
“圣母娘娘明鉴,一座房子而已。大不了改称昌王府。”赵顼笑嘻嘻地说道。
“此事休要再提。吃饺子。”曹太后站起,把赵颢拉上了桌。
一家人,看似高高兴兴,却是内心沉闷地吃完了年夜饭。
·······
“李黄门,准备好了吗?”走出庆寿宫,赵顼看见李向安,立马问道。
“准备好了。”李向安点了点头。
赵顼跨上张若水牵来的枣红马,准备去一趟禁军大营,给士兵们送点吃的,恩赏一番,和士兵们一起再过一个年。
“圣上,臣妾也要出宫。”向皇后知道赵顼又要出去了,拦在马前说道。
“那走吧。”赵顼身子一侧,驱马向前,顺手抱起向皇后。
李佩玲也骑着高头大马,看着赵顼,脸色不悦,驱马向前道:“昏君,娇滴滴的也带去军营,怕是会扰乱军心吧!”
“圣上,你看。”向皇后指着脸上手指印。
“无妨,走吧!皮肉伤而已,再过几天就好了。”赵顼对李佩玲说道,转而又安抚向皇后。
·······
大多数百姓也吃过了年夜饭,出来逛街了,街道上摩肩接踵,异常热闹。买东西的,卖东西的,表演杂技的,算命的,拉客的,喝酒赋诗的,等等。
一车车的酒肉运进了禁军大营,大多数士兵在营房里听教习讲课,少许士兵在外值夜班。相比汴京其他地方,军营是最冷清的。
“官家和皇后娘娘来看望大家了!”一声声的叫声响起,打破了军营的沉寂。
士兵们纷纷跑出营房,整齐地扬起右臂,喊道:“吾皇万岁,娘娘千岁!”
“兄弟们辛苦了,朕带了一些酒肉来,今晚兄弟们放开了吃,放开了喝。明天开始,轮流休假十天,每人赏钱十贯。”赵顼扬起右臂,喊道。
“吾皇万岁,吾皇万岁。···”士兵们兴奋了。
得了,赵顼把那些应该给官员们的福利全给了士兵。禁军士兵每年的兵饷不过五十贯,现在一下子就赏下了十贯,士兵们哪能不欢喜。
接着,鞭炮声响起,饭桌又在各个营房摆了起来。士兵们猜拳,喝酒吃肉,兴高采烈的,都在说领到十贯钱后回家置办点什么。
赵顼带着向皇后,一个个营房去给士兵们敬酒。当然,赵顼喝的是白开水,不然,今天肯定得醉倒在军营。除了这些士兵,还有其它人等着赵顼去安抚呢。不能喝醉。
折腾了一个时辰,赵顼肚子全是白开水。
········
雪花飘扬,这一站总算是忙完了。赵顼等人离开了禁军大营,却是没有回宫,而是向城门而去。
“哇。”赵顼忍不住又吐了,白开水全部吐了出来。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赵顼的肠子算是洗干净了。
“圣上,夜深了,回宫吧!”向皇后心疼道。
“你们先回去吧!”赵顼吩咐道。
“才第一站呢?这点苦都吃不了吗?”李佩玲一旁提醒道。
“李黄门,你先送皇后回宫吧!”赵顼说道。
“臣妾不要回去,谁说我吃不了苦?”向皇后不服输道。
女人呀!其实李佩玲是在说赵顼,向皇后以为针对她。
“好了!走吧!”赵顼不愿意多说什么。
如果按赵顼的意思,这些个女人是一个也不想要的。都是些没长大的孩子。就算是要在这个时代讨老婆,也是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一般小个一二岁的。只要年纪相差五岁以上,肯定就会产生代沟。
不过,赵顼虽然身为皇帝,但也左右不了时代的残酷。赵顼,时年二十三岁,要找个二十岁以上,不超过二十三岁的老婆,实在是太难了。
这个时代,女子十四就嫁人,过了二十就是老姑娘了。除非是那些歌伎,过了二十,没有人捧场,就“老大嫁作商人妇”。
让赵顼找歌伎,也不现实,那些生长在困顿与苦难中的少女,一个个都是人精,除了利益和向上爬以外,哪里还有什么感情?与此相比,出身较高的少女,因为自小有良好而系统的教育,又不会沾染社会上的坏习惯,一般都有自己的道德底线,不会见好就上,看见钱就两眼放光,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到。
“反正怎么着也有了四个老婆,年纪小了一点没关系,先养着,以后再说。”赵顼心道。
赵顼可不愿意做宋真宗那样的皇帝。宋真宗赵恒十四岁就已经被奶妈破了身,估计宫里的女子太单调,出宫到勾栏里看戏,结果看中了一个演戏了得的老姑娘刘娥。
刘娥早已经嫁人了,在理学还没有兴起的北宋,赵恒凭借皇帝的身份抢人家老婆,也没有遭到大臣们的反对。况且,刘娥做银匠的老公还是心甘情愿把老婆让给赵恒的。
刘娥夫妻俩想着法子骗赵恒,以便向上爬。最后刘娥成了执掌天下十几年的女皇,刘娥的银匠老公封了大将军。两夫妻通力合作,大肆兼并土地,欲望没有止境。可以说宋朝的土地兼并之风就是从这个刘娥开始的。
这些个出身社会底层的人,往往又比出身好衣食无忧的人要努力的多,比起那些不干实事,安逸腐化的地主官僚世家子弟来说能做事,会做事。但也因为早年没有受过良好而系统的教育,在困境中学到的都是社会上一些不好的东西。除了权力和欲望,哪里还会考虑到国家的命运?这就导致,实事干得越多,破坏越大。
刘娥和现在的曹太后就是一个鲜明的对比。
来到城门口,赵顼、向皇后、李佩玲、李向安四人带着一班宫女太监,把热腾腾的的饺子送给正在值夜班的士兵。
等到跑完所有的城门,天已经快亮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