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外面又有人闹事了,嚷着要我们退钱。”我摆摆手示意奶妈抱着阿离退下,微微眯起双眸,唇边浮现戏谑之色。
退钱?笑话!钱这种东西岂有吃进去再吐出来的道理?
“立刻集合所有下人,抄家伙,跟我出去瞧瞧。”
我这个当家主母一声令下,威风禀禀。后面跟了群身着黑衣手拿哨棍的家仆,气拔山河的迈着四方步往外冲。
王富贵回乡后买了座大宅子,是以前乡绅的祖屋,后又翻新扩建,如今已是镇上有名的高门大院,敢堵在门口叫嚣的明摆着就是不想活。
“是谁嚷着要我们王家赔钱,往前一步出列!”
我站在众人之间,个头最小,但气焰最高。看着面前前来讨债却唯唯诺诺不成器的家伙,更加气恼。这两天赚钱赚得手软,盼着跟人打一架,活动下筋骨放松下心情,没想到竟是这么群软面条。
啪叽!
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白面书生被推了出来,跌成狗吃屎,众人笑倒一片。
书生站起身来,慌里慌张回头望,脸都吓青了却拧着性子与我对峙。
“你你你你这画是假的,得退还我二舅老爷银子才是。”
“毛都没长齐就来这里装蒜,你说假的就是假的,我王家墨宝轩从来就没有假东西!”
我嚷的中气十足,原本我不会说谎话的,自打从京都回来,说谎成了家常便饭,都不带眨眼的。
娘说痛过了就会长大,我发现长大了就是为了让别人痛。
“这明明就是假的!画中树的勾勒毫无生气,死板僵硬,最气人的是画上三座山峰,细细观察竟都一模一样,只是大小不同。这造假也不上心了,在下才拙都比他强上三分。”
前来闹事的闹哄哄吵了起来,我站在高高台阶上,俯视他们。
“你叫什么名字?”卖出去的画被说的一文不值,我不怒反笑。
“在下姓席,名北城。”白面书生昂首挺胸,说的很是自豪。
“哦?可问席公子以何为生?”
“在下寒窗苦读近十载,为的是考取功名,光耀门楣。”
瞧着他说的趾高气昂眉飞色舞的,我就闹不明白了,目前啃老就啃老了,还安上这么个正经名声。
唇角笑容逐渐扩大,我对他点头,一副倾佩万分的模样,他顺着杆子往上爬,自是觉得在众人面前赢得了脸面,开始摇头晃脑有些飘飘然。
“既然如此,王家家仆听命!”我双臂环胸,高高扬起下巴。“给我往死里打!”女王般发号施令,冷眼看这一切。
王富贵在宫中混的还不错,出宫前皇上赏了几个侍卫,王富贵待人不薄,加上他们也是些知恩图报的,不但把家中治安管理的很好,还发展了镇上一些壮劳力,又是训练又是编队的,弄得跟真的似的。
这样一来,王家在镇上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地头蛇,有钱有人。今儿个席北城带人来闹事,摆明了就是欠打。
站的腿有些麻,看看日头,该带阿离出来晒晒太阳了。见他们打得差不多,前来闹事的都被摁在地上揍得半死不活,求饶声真是绕梁三日,余音袅袅啊。
“住手!”我个头虽小,但声音清脆洪亮。撩起裙摆,在丫头搀扶下走下台阶,踩着横七竖八的胳膊腿儿过去,来到席北城面前。
“那画儿,是真是假?”
他趴在地上,被我一脚踢翻。嚯!真是吓屎人了,那张白净的书生脸瞬间变猪头三。
“眨的……是眨的,皱栓你打屎我,那卦也是眨的……”他话虽说不清,但眼神清澈坚定。
这个书生,有点儿意思。
我咧嘴轻笑转身离开,众人紧随其后,今天这场闹剧以王家完胜告终,但我似乎发现了块绝世珍宝。
回到后庭,娘已经抱着阿离在外面晒太阳,只要看着她们我就不受控制的笑出来,世界上的运事再多,都比不上至亲至爱常伴左右。
“瑟儿,又去打架了?”娘眉头微皱,将孩子送到我怀中。“你这脾气怎么越来越大,从前你向来都是避着麻烦的。”
我将阿离软软的小身子抱在怀中,低头逗弄她。以前是以前,我若不强硬,定会被别人当成枪使。教训就在眼前,我不得不让自己做到铁石心肠。
“对了,铁牛的衣冠冢修好了。”娘长叹一声。
“明儿个我就去看看。”
一大早,我带着丫头和车夫,拿着金箔和瓜果糕点,驾着马车去看铁牛。
来到汴州这一年里,派去寻找铁牛的人总共有三批,可都没有带回任何关于他的消息。时间一点一滴磨灭他活着的希望,可我仍不相信一个大活人就这么眼睁睁的没了。
想着铁牛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万一真变成孤魂野鬼在外面游荡,十分可怜。我和娘请了个风水先生,端着罗盘整整找了三天三夜,才选的这块风水宝地,为他修了个衣冠冢。
四月份,处处嫩绿一片,又不似夏季那般咄咄逼人,三面环山,一处向水,果真是个好地方。
我命丫头车夫留在路边,自己拎着祭拜铁牛的篮子和食盒上了山坡。脚踩上草地,柔软舒爽,一步步靠近铁牛,与他点滴历历在目。
“铁牛,十七小姐来看你了。”
将瓜果糕点从食盒中拿出,依次摆在坟前,我学着铁牛的样子称呼自己十七小姐,久违了的泪水瞬间滑落。
“铁牛,我没能找到你,想着你最放心不下的是我,为你修了这衣冠冢,等你找到我了也算有个地方住。”
抚上青石墓碑,上面我亲手写的墓名,贾铁牛——西门瑟儿之夫。
“我跟娘都很好,王富贵待我们不错,你一切放心。对了,还有阿离,已经有五个月大,整天就知道傻吃迷糊睡,不似同龄孩童顽皮,我却乐得图个清净。”
拿出一壶清酒,斟满镀银酒盅,缓缓倒入坟前青青草地中。
“铁牛啊,若你还活着,单凭不来找我这一点,就算打死你也不解恨。可若你真的死了,就劳烦你快去投胎长大,让我寻着你,偿还你的情深意重。”
我坐在墓碑前,头倚在被碑上,任由风吹乱头发。风发出呼呼之声,好似铁牛与我讲话。
忽然,风中隐约传来呜咽之声,断断续续,飘飘渺渺。
我坐直身子,警觉的四处查看。我从不信鬼神之说,但亲身经历穿越这等神奇现象,有些东西不得不信。
我沿着风吹来的方向走着,呜咽之声越来越大。挥挥手招呼山坡下等待的丫头和车夫,多几个人好壮壮胆子。
“夫人,好像有人在哭。”香草丫头胆子小,瑟缩着身子跟在我身后小声说道。
“废话。”
这呜咽之声不似女子,好像是个男人,可印象中铁牛说话中气十足,万万不会哭的这般婉转。
“夫人,这声音好像是从那个山坡头传来的。”车夫说道,踮着脚尖瞭望。
“对对对,夫人快看,那边山头有烧纸钱的白灰!”香草大叫出声,躲在车夫身后不敢向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