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我道别起身往外走,走至门口,手放在把手上正要开门,忽的回头怔怔看我,开口讲话那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其实每晚,我都等他走了后才睡。”
我眼瞪得都发干,差点儿掉在地上。每晚?他到底从什么时候起就发现了我们的奸情?最重要的是他都听到了什么啊?若放在现在,铁牛他的确有潜力胜任一项工作,那就是狗仔!
“我怕他会把你偷走。”最后铁牛甩下这句给我,仓皇而逃。
这都什么跟什么!他奶奶个腿儿,我脑袋搅成浆糊,彻底失眠了……
我发誓,从未想过要卷进这场纷争,也从未想过跟阿胤为敌。可我并不知道,在他眼中,如若不是同伙,那便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了。
从他自以为是认为我是太子党那天开始,便不来看我。
我在心中骂他千遍,阿胤如蛇,肤凉情薄。
太子的事情折腾了近两个月,那个起关键作用的小丫头突然间死翘翘,皇上怕是也松了口气,以证据不足为由放了太子。只不过太子私生活太过混乱,被禁足一个月在家面壁思过。
朝中风云诡变的废太子一事不了了之,传闻处在这次政变风口浪尖的三皇子,趁此机会凝聚了一股力量与太子抗衡。
他继续忙他口中的大事,而我已被丢弃。好几次我甚至来到他府前,可还是败给了那叫自尊的家伙。
太子一事牵扯许多人,比如我,这个靠春宫营生的伪丹青师,在京都一波接一波整顿风气运动的浪潮中,拍死了。
朝廷没收了我的家产,家中下人尽数遣散,铁牛不肯走,执意要跟着我们受苦。
我这个西门公子在京都名声狼藉,靠卖正经字画营生已是不可能,铁牛去了码头扛沙袋,挣些碎银子养活我们仨。
一次上街打醋,路经暖心阁,现在这里变成了澡堂子,大白天的倒也生意兴隆人来人往。
“你进不进?你不进我可要进去了,别挡在门口碍事!”
我的醋被那嚣张的小鸡男撞洒,这可值两个铜板啊,够我们吃半个月的。我气不过,追在后面嚷着要他赔。
一进澡堂子,瞬间亮瞎了我的狗眼。
嚯!烟雾缭绕,人间仙境啊!
再仔细看,这简直就是酒池肉林!
一群群光着膀子的大老爷们泡在红色葡萄酒池里,花娘们个个以轻纱蔽体,蝴蝶般飞来飞去。原本在一楼的舞台移到了二楼,从下往上看,台上舞着的仙女真跟腾云驾雾一般。
“小哥哥,是想搓背还是泡澡呢?”
妈妈真是要了血命,本来就是母猪身材,偏偏也穿了妙曼轻纱,弄得跟粽子似的。
“芙蓉呢?”
“哎呦,小哥哥真是说笑了,我们这里可是澡堂子,什么芙蓉不芙蓉的。”
我在心中暗自佩服,这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什么都挡不了人类卖和嫖的愿望。
正愁难以脱身,一紫纱女子婷婷袅袅旋到面前,拉着我去单间搓背。她正是芙蓉,比之前又美了三分。
我被引到二楼一处单间,内有一只特大号木桶,水汽氤氲,上面飘着花瓣。我下意识环紧双臂,面露尴尬,硬笑着看芙蓉。
“行了行了,我早就知道你是女子,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我的法眼。”
我松了口气,嘻嘻笑着去吃桌上的糕点。顺带打量着这房中一切,除了多了澡盆子外,跟之前也没什么区别。人家妓馆摇身一变成了澡堂,继续揽金,我却几乎断了活路。怎样变通下才能起死回生呢?
对于我的这个想法,妈妈起先是拒绝的,但金钱的铜臭太诱人,她只得乖乖投降。
于是,我在暖心阁大澡堂子做了一名丹青师,主要工作就是帮前来嫖的,画下他最威武雄壮的瞬间,俗称真人春宫写生。
此项目一出,火爆程度竟与《画棠春》横空出世时旗鼓相当。我与暖心阁妈妈采取分成的形式合作,参与画作的花娘也会得到酬劳,于是乎大家的职业热情异常高涨。
这下我更加确定,自己浑身的艺术细菌,的确是专门伺候这次穿越的呦。
没过多久,我的市场由于太火爆,已经到达供不应求的程度,预约排到了后年底。见时机成熟,我暗中寻了几位同样在整风运动中受挫的春宫画师,办了个公司,共同分担。
我做了老大,手下的画师都得听我的安排,我从他们的费用中抽提成,华丽丽转身变成剥削者。
生活又变好起来,由于我工作不停,积蓄越来越多,我们一家三口吃香的喝辣的,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娘亲吸取上次抄家的教训,将银两换成金条藏了起来,还给铁牛置办了房产田地。
我让铁牛拆了封窗户的木板,可他再也不来。
由于我看多了满是肥肉老年斑的身体,身心受到一定程度的伤害,眼疾时常会来,只是再没人送上棠梨根叶熬水浸湿的帕子。
一日,我眼疾又犯,双眼热痒难耐,还时不时沾上眼屎。芙蓉瞧着可怜,就唤我去她房间,浸湿了帕子为我清洗。
“这天气愈来愈热,暖心阁的生意倒是愈发好了。”
我嬉皮笑脸说道,看她时已有些模糊不清。
“这都是你的功劳,现在妈妈单是提及你的名字,嘴巴都能咧到耳朵边去。”
我笑的发苦,想着阿胤见我也总爱笑,是什么时候的事,好像很久以前了。
此时妈妈火急火燎跑来,嘴巴果真咧到了耳朵边上。
“哎呦,妈妈的小心肝,来了位大爷,用一千两银子点你执笔作画,就在三楼雅间,万事俱备,只欠瑟爷了!”
“可是妈妈,阿瑟他……”
芙蓉担心我的眼疾,我握住她的手,暗示自己没事。见过冤大头,还没见过往死里冤的大头,我倒想去会会这位仁兄了。
三楼雅间,比起下面清静不少,我推门而入,脸上挂着谄媚的笑,自古有钱便是爹,我这是来见亲爹的姿态。
脸上的笑容僵硬干裂,我似乎能听到它破碎的声音。
我那日思夜想的人,正搂着花娘坐在榻上调笑,见我进来没有丝毫不适,陌生人那样。
“一千两,可要画仔细些。”
阿胤潇洒挥手扔出一张银票,我破天荒的没去接,任它飘落在地。
我走至矮几前坐下,提着淹了墨的笔,点头对他示意。
“公子可以开始了。”
他脸色渐青,额上爆出筋来,粗鲁的将那可怜花娘推到榻上,刺啦一声撕下薄薄衣衫。
我有些佩服那花娘,应该是疼的吧?为了银两,还得故作开怀。我稳了稳心神,手里的笔顿时有千金重,手腕酸的厉害,墨沾染在洁白宣纸上晕了开。
“怎么不画?”
他衣衫凌乱,推开花娘走下榻,来到我面前,指着那点墨迹问。
我垂头将纸揉成团扔在一边,重新铺好宣纸,提笔淹墨,却无法下手。
“我问你为什么不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