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间一杆大旗风中猎猎作响，旗下马背端坐的汉子虎目虬髯，皮甲兜帽，束腰嵌了偌大兽头，此刻正皱了眉头凝望青石镇这小城。
想起临行时汗王暗嘱，蛮族不知又要有多少勇士埋在这荒野城下，王命不得不从，乌尔突按下心头不忍，猛然抬手。
战鼓声起，万马奔腾。
城头占了地利，九命眼见城楼一抹红色挥动，绷紧了全身拉满长弓，左臂上抬松了弓弦，再抹出腰侧箭兜羽箭，重复了动作拉弦抬臂松弦，一支支羽箭直窜天空。
一旁的江破命和空竹和尚见了那万马奔腾场面直觉透不过气，再见天空抖现乌压压一片箭雨，半空中陡然下坠，直冲了奔驰的蛮族骑手而去。
烟尘四起，战马嘶鸣声夹杂蛮子哀嚎不断。
乌泱泱蛮子骑兵还是闷头前冲，江破命如同城头他人一般，探了垛口打量城下，心头这些蛮子若不是打算冲阵撞塌这城墙不成，身旁却传来了九命喊声。
“紧贴城墙！千万别露头！”
江破命心中一紧，忙依言照做背靠了城墙不敢露了分毫。
城下的蛮子骑兵陡然兜了马头朝两侧散去，马背上抽弓搭箭一气呵成。
“啊！”
不远处一声惨叫，一汉子捂了眼满地打滚哀嚎，指缝间留了多半箭杆。
江破命不敢动了分毫，耳侧垛口羽箭破空声不断，背后的城墙不时传来箭簇入土之声，一旁的念叨声音格外清晰。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背靠了城墙的空竹和尚抱了长枪双手合十，那双手微微颤抖。
“攻城的要来了，”九命开口提醒，“若是见了蛮子，小和尚捅下去便是，莫和那些蛮子拼力气。”
见了城楼令旗再动，九命贴了城墙的身子陡然转过，垛口处再次搭弓放箭，此次却是仗了地利俯射而去。
怪异呼喝震天，蛮子顶了木盾推了云梯直奔城墙。
轰响中一架云梯散了一地，手臂粗弩箭带起一串血色烟尘归了沉寂。
但那些羽箭造成的伤害显然不如第一轮箭雨，眼见蛮子骑兵兜转马头再度奔来，令旗再变，又是一轮仰射箭雨浇落。
两轮箭雨交锋，城下云梯更近。
看着令旗变化的九命，从另一侧箭兜取出箭簇裹着布的羽箭，趁了空当从垛口处火把点燃了手中箭矢，搭弓射向城下云梯。
城头火矢飞下，城下起了烟火，那箭簇裹布本是浸了桐油，沾了木质的云梯便引了火起。
十多架云梯还是有俩架没能阻了火势化作了火团，剩余云梯却是逼近了城墙。
战鼓声顿时急促，怪异呼喝声更甚，蛮子骑兵再度奔来，掩了无数奔跑的蛮子冲向城下。
“帮忙抬这滚木！”
云梯终是到了城下，蛮子喊了号子正在拉起云梯要扣了这城墙，全然不顾侧面城墙马面上飞下的箭矢。
江破命闻言忙随了九命抬起城墙备好的滚木，好像没有想像中的沉重。
“我来便可。”
在九命的目瞪口呆中，江破命将滚木抬过肩头，走了垛口，见下方正有蛮子呼喝着喊了号子，江破命松手，那滚木顺了城墙滚落，激起一片哀嚎。
近前的滚木皆被江破命扔下，悍不畏死的蛮子见云梯终是破损，无奈冲向其他方向。
九命冲着江破命竖了大拇指。
“乌尔突你是何意？我陀岩部勇士攻城损失惨重，其他部族的骑兵为何不见掩护！”
粗壮的汉子手扶了腰间弯刀，到了乌尔突面前也不见行礼便直接喝问。
“谟托你是在质问于我？”乌尔突虎目微眯，寒声回应。
谟托丝毫不让，怒睁双眼道：“何时下令骑兵驰援？”
勒了缰绳的手微微握紧，乌尔突闭了双眼。
“时机未到，继续攻城！”
谟托脸色大变，忽然想到族人之前言语，此刻终于明白了乌尔突言中之意，仰头狂笑道：“我陀岩部没有懦夫！只有战死的陀岩部勇士，没有与卑鄙猎犬为伍的陀岩部！”
望着转身决然而去的谟托，乌尔突一脸冰冷。
城墙上的江破命提起精神打量周边动静，陡然听见不远处声音杂乱，惨叫声不绝。
“蛮子上城墙了！”
喊声传来，江破命心中一紧。
“走！”
身旁的九命大喝，负了长弓长枪在手冲向蛮子所在。
这一声大喝喊醒了略显呆滞的空竹和尚，紧握了长枪随着江破命身形而动。
上了城墙的正是一手持了木盾的谟托，抽出弯刀挥舞间放倒了守在城墙的兵士，片刻间已是砍出一片空地，身后更是紧跟而上的蛮子。
蛮子凶猛，守城的兵士长枪捅去，捅倒了爬上城头的蛮子，却被谟托拦腰砍倒，喘了粗气的谟托好似出了林的饿狼，血丝挂满了眼球。
避开捅来的长枪，谟托弯刀挥出，欲一刀砍断眼前兵士的脖子，却听一声脆响，手中长刀落了地，持刀的手臂鲜血淋漓。
九命感觉鬼门关转了一圈，侧头才发现是空竹和尚的长枪救了自己，不待言谢已见江破命弯刀出手，寒光闪过，一颗头颅飞出，谟托身子颓然倒地。
上了城墙的蛮子顿时红了眼，不顾身上刀枪挥了弯刀直冲江破命。
一阵混乱，终是将城墙的蛮子悉数杀死，滚木再落，云梯上的蛮子随着滚木一起落了城下，惨叫声四起。
号角声起，攻城的蛮子闻声如潮退去，徒留一地尸体，遍地烟火。
夜色深沉，城墙上倚着城墙箕坐在地的九命看向空竹和尚，笑道：“想不到和尚你这般厉害，救命之恩难以言谢，打完这场仗请你喝酒！”
同样脱力的空竹和尚没有理会九命，默默转了身子轻念往生经文。
模样惹了九命大笑。
江破命也是忍不住发笑，这空竹和尚捅死不少蛮子，枪法又稳又准，全是奔了咽喉，偏此刻才又想起自己和尚身份。
几日间蛮子又攻了几次，也只留了满地尸体颓然退去。
一旬过后，十几次攻城不下，蛮子终是退却。
青石镇欢呼的军户出城打扫战场，却在蛮子原先的营地看到了人头观。
数百往年被蛮子掳去的工匠，蛮子退去时让这些人归了故土。
江破命也在人群中，血气直冲了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