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回身，翻身上马，江破命正欲抖了缰绳纵马而去，熟悉声音喊住了去势。
“破命！”
江破命循声望去，石径上跃来魁梧汉子，正是娃娃脸师兄。
几个呼吸间薛子然已是跃了江破命马前，江破命一时沉浸了刚才这师兄下山怪异姿势忘了下马行礼。
怪只怪别人皆是足尖轻点飘飘然使了轻功，自己这师兄更似使了蛮力跳跃而来。
看着薛子然脚下小小两个浅坑，江破命暗忖这或许就是天赋卓绝的样子。
薛子然面不改色盯了马上的师弟，难见正了神色道：“师弟可是要去北境从了军去？”
“正是！”
不知薛子然想了什么，脸上表情倒是精彩，半晌方泄了一口气显出一脸颓色。
“你到北境多杀些蛮子，不能给师父和宗门丢脸……我是去不得了，你嫂子怀了身孕……”
江破命愕然，远离跳下马来面露喜色，“恭喜师兄！”
“可惜师兄不能陪你一同前去北境杀了蛮子……”薛子然却依旧一脸黯然。
“师兄……”
江破命不知这师兄心中也有着从军杀蛮的想法，可这世间万事难两全，总不能尽皆如了意。
“我去多杀些蛮子偿了师兄心愿便是。”
“好师弟！”薛子然拍着江破命肩膀一脸感动。
江破命面上挂笑心里痛呼这师兄手劲太大了些。
不再多做停留，一骑轻尘赴北境。
黄沙漫天，西康府这地界不时起风扬了沙遮了天日，大白天便能让人误以为入了夜。
江破命骑马又走了一炷香工夫，隐约见了一处残垣断壁的荒废院子，风势渐大座下马匹也是难行，只能下马牵了艰难走到院子处。
院子塌了一半，早已没了人烟，只长了几株这荒凉地常见的蓬草。
好歹是个避风的地方，江破命吐一口嘴中沙尘，寻了避风角落拴了马匹，静坐在地修炼心法等着这场沙暴过去。
破落院子外西风呼号，倒似天地间如怨如诉一段哀愁曲。
脚步声打断了江破命修行。
“呸呸！这贼老天鬼天气……”来人入了院子突然发现了江破命，扑落一身尘土宣了佛号。
“阿弥陀佛！”
江破命眼见一颗锃亮光头入了这院子。
江破命瞅着这和尚头顶六颗戒疤，不由想起前两年一面之缘的小和尚。
“不知法师法号如何称呼？”江破命试探问道。
那年轻和尚双手合十，“贫僧法号空竹。”
江破命恍然，果然是那小和尚，此处相遇倒是有缘。
也不知当初那不爱念经的小和尚如今是否背诵了那悬空寺诸多经文。
“施主为何如此看了贫僧？……施主面相好似有些眼熟……”
空竹走近江破命打量一番，极力回忆，终于想起自己当年前往悬空寺路上遇到的那受伤少年。
“你佛法精进不少，倒是多了三颗戒疤。”江破命笑着开口。
空竹闻言却是脸红了半晌，嗫嚅道：“这是贫僧自己为自己受了戒……”
江破命一愣，佛门还有这般做法？
“贫僧……我背了悬空寺诸多佛经，去年去求了师祖为我受戒，师祖却说我佛缘不在悬空寺佛家典籍中，要我学了师父和师叔一辈下山寻自己佛缘……修行间我便找了寺庙在佛祖面前自己受了戒……”
急忙解释了缘由的空竹直念罪过，江破命闻言错愕半晌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你为何只自己烫了三颗戒疤，多烫了三颗不是一次功成？”
空竹慌忙摆手道：“不可不可，修行未到，怎了逾了佛祖规矩？”
这和尚倒是实诚，江破命笑问道：“那你私自烫了戒疤不算逾了佛祖规矩？”
空竹沉默，双手合十。
“佛祖自在心中。”
江破命暗笑，这空竹和尚倒是有趣得很。
当空竹和尚得知江破命要前往北境，佩服之余双眼亮了光彩。
“贫僧可去得？”
江破命一愣，“去北境干的是杀人的营生……我虽不大了解佛门，但也知你佛门第一戒便是杀生。”
空竹和尚苦了一张脸，“杀戒贫僧已经破了……”
见江破命一脸惊色，空竹和尚连忙说道：“贫僧山苦修，多是荒山野岭，不猎杀了野物自己就得饿死……你可知西康府贫瘠，那村中没了米粮，小孩烧了麻雀让贫僧充饥……”
江破命默然，世间疾苦多是如此，怕是空竹和尚也不忍拒了那孩子善心。
“贫僧越是走来越是觉得迷茫，众生皆苦，众生相偏又分了菩萨与罗刹，佛祖让我佛门弟子渡了世人脱离苦海，可贫僧还是看不到谁脱了这苦海去……”
空竹和尚行走西康府，见了这世间苦难难以说尽，偏又寻不得法子渡了众生，一颗向佛之心自觉有些蒙尘。
“你怎知他们苦海难捱？我倒是见那老骗子不愿脱了一身烟火气去。”
江破命倒是想起那拎着卦幡的老骗子。
“贫僧不知……想必这便是师祖说我佛缘不在佛经中的缘故，倒不若随你去北境走一遭，大不了破杀戒杀几个蛮子罢了。”
想不通的索性不再多想，空竹和尚是铁了心要随江破命前往北境。
江破命知道佛门有不动明王战力无双，悬空寺怕也是门下弟子都习了功法，但不知这和尚身手如何。
谁知空竹和尚得知江破命要看他身手顿时双眼放了光，手中木棍平平刺出，酸牙响声中一角避风的残垣应声碎裂。
二人在风中相视一眼，迎着满脸西风傻了眼。
风沙渐止。
“贫僧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回悬空寺去吧。”
“贫僧真不是故意的，贫僧要跟你去北境。”
江破命无语，拍了拍身旁骏马，翻身上马开口道：“可你打算用了两条腿跑去北境不成？”
空竹和尚沉默。
马上的江破命摇了摇头轻抖缰绳，骏马甩开蹄子激起一遛尘土。
江破命不愿带了这和尚前往北境，那是十人前去未必能剩一人生还的坟场，埋了地下连完整的尸骨名姓都没有。
“你等等贫僧……”
纵马疾驰的江破命听了身后呼喊大惊，忙勒了手中缰绳调转马头，见身后不远处一蓬蓬尘土激荡，那空竹和尚狂奔而来。
“呼……贫僧不想犯了偷盗戒律，但遇了富贵人家借上一匹应是无妨，这般用腿脚赶路太过费脚。”
看着狂奔到自己面前却不见怎么喘的空竹和尚，江破命颇是无奈，自己这是又遇了怎样一个怪胎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