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萦绕山林，好似给孙家堡这片地方披了丝绸随风流动，初起一轮金日，更是将山林与雾气渲染了梦幻模样。
晨起露重，终归是近了海的地方，这秋冬交替本该凝霜的季节依旧潮冷，江破命自觉在临安府那寒意是因衣薄而钻了骨子里，却也不似这寒气贴了皮肤缓缓往里渗的痛苦。
迎着朝阳又是一日内力修行结束，吐纳收功，感觉发间又潮了几分，江破命怀疑再过几天怕是头顶会冒出几颗蘑菇来。
看着身上伤口已然结了痂，虽多是木刺细小，肉中刺碰着了也是难受得很，废了不少工夫才除了干净。
再劈柴时孙跛子都离了几丈远。
江破命几日里练刀练得好似入了魔，走走停停之间时不时挥几下手臂，然后盯着自己手掌呆上半晌。
揣摩了几日，江破命勉强能将内力控制了少量外放，却坚持不了十个呼吸，只因控制了细微处耗费心神却是数倍，试着坚持了一次落得头痛欲裂的下场便不敢再做尝试。
孙跛子也阻止了江破命不要命的做法，若耗费得心力交瘁则必死无疑，习武自然讲究个循序渐进水滴石穿，那些天降奇缘也不过是水到渠成的机缘。
江破命站了柴木前，抿着嘴角凝神将内力缓缓运了右臂，感觉内力缓缓沿着柴刀渗去，盯着眼前柴木一刀劈下。
柴刀嵌了柴木下半段，柴木并未裂了两半。
拔出柴刀继续琢磨，偶尔做挥刀动作，江破命将柴木换了方向继续摆在眼前。
凝神屏气，又是一刀落下，接触柴木之时刀身似乎泛起一抹冷光，刀身便嵌入了眼前柴木。
“咔嚓。”
刀只入了柴木一半，可柴木裂了两半倒落在地。
仿佛验证了一些想法，江破命再次立好柴木一刀下去，一如之前利落模样。
接连劈开七八块柴木，江破命嘴角微微上扬。
内力在入木前外放，入木后停止，刀刃附着内力依了惯性下落，这柴木依旧会裂，气力却省了大半。
江破命轻舒一口气，内力收放自如这方面，终于摸到了门道，算是踏进了门槛。自忖只要找到了路，剩下的就是不断前行，更需要水磨功夫长久坚持下去。
这种拨云见日般的喜意并未持续太久，孙跛子已斜着膀子晃悠了近前，看着满地破开的柴木咧了咧嘴，江破命始终觉着师父这笑容有些怪异。
“破命啊，你这终于是摸了门道，孙爷也寻思这几日你就能开悟，下一步修行安排却废了孙爷些心思……”
江破命疑惑，“师父，你要安排我怎样修行？这门道我还没悟透……”
孙跛子嘿嘿笑了两声，努力挺了挺站直身子，似乎让自己显出几分师尊威严，清咳两声清了嗓子方才慢慢开口。
“孙爷就是要让你继续磨练，你虽摸了内力外放窍门，终究不是收放控制自如，细想了一番倒是孙家堡有处地方正是合适。”
江破命见孙跛子几分郑重神色，深知自己师父在修行方面少有玩笑之言，便也正了身子询问何处。
随后孙跛子的安排打破了江破命一直以来认为师父在修行方面不会儿戏的想法，但终归师命难违，叹口气转身开始收拾散落的柴木。
次日收了功，感受着体内似乎如水隐隐流动的内力，看看初升的太阳，江破命抬脚离了孙跛子小院。
沿着小路前行，江破命刻意绕过了孙家练功场的大片空地。
虽说乞儿身份自己并未在意，可实是怕遇了圆脸那姑娘奚落纠缠还嚷嚷兵器上见高低，莫惹事生非——江破命牢记李掌柜教诲。
听着练功场传来此起彼伏呼喝声音，江破命不禁感慨这孙家底蕴怕是也不浅。穷文富武可是世间总结了多少年得出的结论，听着孙家少年一辈练功呼喝的声音，江破命默默计算着这些人能吃穷临安府多少大户人家。
想了些无聊事情，脚步未停，江破命终于见了一排木屋炊烟袅袅，屋后木栏泥墙围圈了几头肥壮黑猪不断哼哼，三两只肥鸡悠闲迈两步刨土啄上几下，挨着的篱笆鸡舍更多了些叽叽咕咕声音，倒是热闹得很。
江破命觉着如果老了之后有这么一处院子倒是惬意的很，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就有些无趣了。
扫了眼木屋门口摞着的窝瓜堆，江破命想道这些怕也只是这两日整个孙家的用量，也无心思细数便跨过门槛，入眼木屋内热气缭绕，细细打量了一番才看到屋中雾气中三道人影各自忙碌。
江破命站了片刻见无人搭理自己，索性加入三人忙碌行列，尽捡了取鱼去鳞削皮去瓤的打下手活计，待一人得空突然问了一句，“又是哪家的小子跑来想换换口味补补身子？”
“我师父让我来练刀功……”
江破命话音刚落，一声钝响，却是一旁剁肉的汉子将菜刀嵌立了木墩上望来。
身旁的汉子却先瞪了眼惊呼，“跑咱孙家厨房来练刀功？哪位爷这么会玩儿还想了这么一出？”
既然来了，江破命自然想到了各种情形，只能硬了头皮缓缓开口：“我只知芊芊姐称我师父三叔，倒不知我师父辈分排行……”
“哪个芊芊？……唔……莫不是孙三爷？你是孙爷那学刀的徒弟？他让你来这练刀？……切菜？”
看着眼前一脸不可置信的汉子，江破命讪讪笑了几声回应，只觉着笑着脸皮僵硬的很。
倒是不远处停了剁肉的汉子望向这边开了口，“孙爷放话咱也反对不得，可练刀到了咱这儿，规矩就得按着咱这边儿的来——想练刀可以，但得收了平日做派，咱几个爷们儿也不至于挤兑你。”
江破命苦笑应下并未多做解释，这话音听着似乎自己在孙家风评一般，怕也是孙小娅那圆脸丫头言论的影响。
孙家堡怕有一百多人，厨房却只有三个人，虽说有些食材可自给自足，却少不得三两日由洛城采购送上两车各样食材。
江破命接了厨房打荷的活计，忙碌起来三个汉子自然也顾不上什么分工，只是有意识将需要用到刀工的食材多交了江破命打理。
于是孙家众人发现汤里的萝卜丁好像变成了萝卜块儿，之前轻薄的藕片现在有指头厚度，直接导致饭菜吃起来总觉着夹生。
孙家小辈中自然有想探究竟的，江破命在山脚下遇到的胖子孙铎便是其中之一，胖子对吃本就敏感，味道变了一分也能尝出个不同来，自然要去问问厨房怎么回事。
待孙铎带了同辈小兄弟到了厨房这排木屋，不待进去厨房，便听厨房传出怒吼。
“江破命！这是第七块儿！你再敢给老子拿菜刀瞎练你的狗屁内力外放，老子就把这两半菜墩砸你脸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