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林松柏灌木间,一座小院坐落。
孙家在林间均用碎石铺了小道,长年累月碎石棱角早磨得圆滑,一路走来虽有些硌脚,但也不至于扎了脚心那般疼痛。
小院泥墙木栏,石径通了门口,院中除了一条小道外都是野生蔓草,此刻大多凋零了去,若是春夏之际,应当是一幅百花点缀图景。
一排泥坯屋子,足有三五间,一门口却是一花白胡子老头窝在藤椅中晒着太阳。
再看附近地上,随意倒着三四个空酒坛子。
“三叔,破命来了。”孙芊芊晓得依孙跛子耳力自然能听出自己已到了院中,可出于孙跛子长辈身份,也得轻声禀上一句。
见孙跛子毫无动静,孙芊芊扫了一眼空酒坛眉头轻皱,转身欲喊了江破命到孙家堡寻了客房先安排休息一二。
江破命见孙跛子模样,心中暗笑这师父怕又偷偷喝多了被太阳晒得舒服睡成这副模样,心思微转笑着便将手中那女儿红陈酿坛封掀了,不一时院中空气便含了一股酒香。
细细打量窝在摇椅中的孙跛子,一旁的孙芊芊看着孙跛子动静不禁莞尔一笑,江破命听了轻笑声侧头看了一眼,不禁叹道,这笑将深秋寒意都融了几分,简直绝美。
也难怪清冷如孙芊芊都发笑,那孙跛子本睡着正香,一股酒香袭来,没睁眼就开始抖着胡子吸了鼻子使劲嗅,下半身未动鼻子却循着味道往前探来,终失了重心一头从摇椅栽了下来,只留摇椅咯吱吱轻响。
孙跛子从地上爬起,迅速拍去脸上尘土,这才醒了神。
待见了眼前少年,浑浊老眼闪起亮光,随即又看见少年手中酒坛,面皮自觉有些许发烫。
“嘿嘿,是我破命徒儿来了?倒是个守信的人儿,这酒是孝敬孙爷的?你倒是有心了。”
江破命将酒坛举了胸前,几步来到孙跛子面前,跪倒在地。
“弟子江破命,孝敬师父十年女儿红一坛,请师父笑纳。”言罢将酒坛聚过头顶。
手中一轻,便知孙跛子取了酒坛,笑声响起,“好小子,还是你合孙爷口味,哈哈哈,快起来,咱爷俩不兴那套虚礼。”
江破命起了身,看着眼前开怀大笑的师父,不禁受了感染,灿然一笑。
小院除了孙跛子,又住进了江破命。
没等几日,也不知孙跛子从哪里寻来一把柴刀,江破命看着师父递来的柴刀疑惑不已,说好的刀法呢?
“每日继续劈柴,这孙家堡的柴木冬天可不够用,”孙跛子语气清淡,“总得堵了一些人的嘴。”
江破命恍然,明白师父不想让孙家众人觉着自己一个外人白吃白住了这里,时日久了必生嫌隙。
待见了孙家众人忙碌一日将各种木头堆满了墙内墙外,江破命瞅着一垛垛比人都高了一头的木头堆,倒吸一口凉气。
“师父,这就是你说的劈柴?这还得破木吧?你让我拿了柴刀破木?”
江破命比量一二,有些木头比自己的腰也粗上几分。
孙跛子沉默片刻,转身回屋拎出麻布袋递于江破命,江破命接过时只觉手中一沉,将麻布袋放了地上打开便瞧见斧凿工具齐全得很。
抬眼望向孙跛子,“师父,你这是要教我木工手艺?”
孙跛子背着双手,踱着步子走向那摇椅,身形起伏姿势常人看来很是怪异,口中传来言语让江破命无奈万分。
“孙爷也没想着这帮小子连用不上的房檩都给搬了过来……”
众小辈只知堡中三叔公需要木头,费尽力气把入眼的都给扛了过来,谁能想到是给徒弟劈柴练刀用的。
江破命便再度开始劈柴生涯。
无其他繁杂事项,孙跛子便要求江破命继续打熬气力与定力,起初扎马步时手持了石锁平举,盏茶工夫全身便抖如筛糠,扔了石锁坐了地上发抖。
好在坚持一个月后,终于能坚持一炷香工夫,孙跛子却又换了石锁加了分量,让江破命叫苦不迭。
心法自不敢落下,《藏玉诀》每日日出日落都得修习,一月之后清晨,将心法内力引导运行了大周天,旭日从山头林间跃起,一时间觉着丹田内力鼓涨,张口一声长啸,余音久久回荡不息。
身后站立的孙跛子捻着胡须轻笑,“这小子倒是终于入了门。”
待江破命如往常一般准备将断好的木头劈了柴,却见孙跛子眨眼间晃了跟前。
“你不想试试内力外放?”
“嗯?”江破命疑惑,想了一瞬突然双眼发亮,“师父,我能将内力外放了?”
孙跛子双手拢了袖子,“你以为纯靠力气能一拳打死几个人?依了孙爷之前教你的法子,心随意转,走了手臂经脉,外放内力试试。”
江破命忙放了柴刀,凝了心神引导内力运转,只觉着汇集了手掌隐隐灼热发涨,依着孙跛子指导穴位将内力引导过去,顿时感觉如开闸洪水,内力一涌而出,眨眼工夫便觉着体内空虚,原本觉着鼓涨的内力一丝不剩。
“师父,这?”
孙跛子轻笑,“你小子以为内力外放就是高手了?你还差得远嘞!等你内力收放自如,才能算上三流高手末尾。”
江破命刚泄了气本有几分气馁,可随即想通了几分展颜一笑,“三流便三流,走一步算一步,当年不也是从清平府一步一步走了临安府?师父不必唬我,弟子自苦练便是,只是不知一流高手又是什么境地。”
一声嗤笑传来,“臭小子不识眼前泰山,孙爷一套《百战天刀》你觉着不是一流?真是无知者无畏,等你内力收放随心孙爷传了你那刀势,你就晓得什么是一流和三流的差距。”
回想临安府城破庙外林中孙跛子那一套刀法,江破命不禁凛然,那暴烈刀意深深刻了脑子里,不仅是刀势收敛自如,内力怕是积攒了浑厚无比,自己小有进境真有些小得意了。
弯腰作揖,“师父,破命谨记,定不敢懈怠。”
孙跛子摸着胡子轻笑,这小子,有些意思。
江破命得了孙跛子几句指点,劈柴的活计还得做起,拎了柴刀取了断木摆放,一刀劈下断木应声裂了两半。
一旁孙跛子点头之后又看了片刻,突然开口,“破命,你日后劈柴且控制内力外放,运转至手中刀,先劈柴顺利了孙爷再指点你。”
江破命闻言一愣,摆好断木,举起柴刀运起内力,艰难试了多次终于摸了一丝窍门,内力缓缓流转,渗了手中柴刀,一刀下去,接触断木瞬间刀势一滞轰然一声,木屑如雨四散崩出。
一脸懵然的江破命很快被身上几处刺痛刺激醒了神,哇哇乱叫跳脚拔着身上木刺,也亏了内力不足,否则练刀劈柴把自己扎千百个透明窟窿也算千古罕见。
这边江破命跳脚乱叫,那边孙跛子气红了眼,虽然仓促间抬起袖子遮了大半,却也挡不了所有牛毛暗器,伸手拔了脑门一根木刺,愤然喊出了声。
“臭小子,孙爷怕是教错了你!你这学锤法的苗子孙爷怎就教你练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