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狗娃得知柳湾从台湾返陆的前辈成娃在省城开了连锁酒店后,就冒昧地前去拜访了一下这位老同乡,请教了请教,然后根据杏花饭店的具体情况,采取一些措施。正、二月,餐饮部的生意不错,客房部也有了起色,成天价忙得不亦乐乎。尤其是客房部有起色,这和狗娃从老前辈那里学来的促销办法密切相关,比如凡员工带亲戚朋友来或者客人杏花饭店客房部入住的,都给一定的优惠什么的。优惠可以给客人,也可以给引客人的职工。你甭说,这一招还让客房入住率有了提高,也调动了员工的积极性,可谓一举两得。
不过,这饭店半壁江山也就是餐饮部、客房部都先后让狗娃给承包了,尽管他并没有给人以咄咄逼人的态势,但某些人多少都感觉到了一定的威胁。不是吗?听说杏花饭店办公室主任最近就上上下下活动得蛮厉害,甚至个别副总也对承包颇有微词。
而狗娃呢?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这么多,他只想干点自己喜欢的事儿,多积累一点实际工作经验。至于别人怎么想、怎么看,他没想知道,也没人当面提醒过。许多事就是在不经意间悄然发生的。得罪人,不见得都是因为你存心要冒犯人,有时你知道,有时你并无察觉。当然,这都是闲话。
不知不觉快清明节了。狗娃给杏儿说了一下,就一个人回老家云岭,给母亲和祖母上坟去了。因为柿子湾一带的老风俗是女子家不上坟的。当然,狗娃也去薛家庄看了看姑妈和姑父,还去柳湾看了外婆一家。也是在柳湾,狗娃听说了他母亲好友娥儿大儿子也就是月娃的事。
说月娃得从他妈娥儿说起。娥儿大名叫孙永娥。叶子改嫁云岭的那年,娥儿嫁到了清溪镇,丈夫大名贾桂来,小名来娃,当时是镇上的一个小头头。这夫妻俩膝下是两儿一女,老大是儿子,大名贾观月,小名月娃。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娥儿也五十大几了,儿女们也都大了。这不,月娃已在省城安家了,娥儿就在并州给大儿子带小孙女呢。
说起月娃,这话可就长。月娃比狗娃小一岁。因为狗娃曾在初中辍学一年,所以到了上高中时,月娃就和狗娃变成同一届的了。那时候,高考录取率很低,仅百分之几,月娃学习成绩一直是个中游,连高考预考都没通过。当时,北方的高中为了提高高考升学率,就在高考前两三个月先进行预考,预考通不过的,就不能参加高考。
农村的孩子要跳出“农门”,只有三条路:一个是考大学,一个是“顶职”,还有一个就是去当兵。而“顶职”必须先有“职”可“顶”,所以,对大多数孩子来说,想跳出“农门”,实际上也就只剩下考大学和当兵这两条路可走了。于是,月娃就想去当兵。当兵的目的也很明确,说白了那就是想到部队上提个干,再转业,最终跳出“农门”。虽然说并不是当了兵就能提干,但还是有不少成功的例子的。
柳湾的新娃就是一个十里八村都传说的例子。听说,早年柳湾村有个小伙子,姓张,叫新娃,家里挺困难的,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张家父亲老实巴交的,走起路来鞋子老拖在地上,又黑又丑的,没人高看一眼。张家父母一共生养了三个孩子,新娃是老大。说来也怪,张家三个孩子当中,唯独大儿子新娃长得白白净净、文乎文乎的。有人说新娃像他妈,也有人说新娃更像他小舅舅。反正,新娃跟他几个弟妹不一样,像不是张家人似的。
新娃高中毕业的时候,还没有恢复高考,和同班同学一样回到村里干了半年的农活。到了入冬的时候,开始征兵了,新娃就不声不响地当兵去了。几年后,别的人都复员了,唯独新娃继续留在部队,还提了干。后来,转业到地方,进工厂当了干部,和城里头的姑娘结了婚。
许多年过去了,村里人见了张家父母还在夸新娃当兵提干的事呢。每逢别人提起这事,张家父亲总是咧着嘴笑一笑,继续吧嗒吧嗒地抽他的旱烟,然后,就什么话也没有了。
无独有偶。听说,清溪的云娃也是新近一个例子。小伙子姓贾,叫云娃。云娃高中毕业时没考上大学,就去当了兵。云娃最初在部队上并没当上什么官儿,可这小伙子手脚勤快,小巴结也好,给首长开了小车,不时替首长家里干干什么活。
首长女儿贪玩,不肯吃苦,学习不怎么好,高中毕业的时候没考上大学。老闲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于是,首长就托关系、找人的,给女儿找下工作,让女儿上班去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云娃竟然和首长女儿相好了,后来谈起了恋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不,为女儿往后的生活着想,首长还是想办法给云娃提了干。后来,云娃转业的时候,首长又找了关系,云娃便转到当地公安部门工作去了。
如果说新娃的事远一些的话,这云娃只比月娃大个四、五岁,月娃看得清清楚楚。也是鉴于这些成功的例子,再加上月娃母亲的伯父在省城当官,有指望,于是,经过一番活动,月娃便走上了当兵提干这条路。
月娃虽说性格上有些像他妈娥儿,表面上看大大咧咧的,但其实心眼挺多,也很有眼色。入伍后,各方面表现都很积极,训练能吃苦,打靶比赛还拿过名次呢。一个学习成绩中游的高中生,虽说没考上大学,但比起那些只有初中文化的战士来说,可算是很有文化了。连队集训之余,月娃写写稿子,出出板报、墙报什么的,颇得上司赏识。几个月时间,月娃就成了连队里的积极分子,入了党,先后当了副班长、班长。
月娃在中小学时篮球就打得好,那到了部队就更不用说了,打篮球成了他结交朋友、扬名连队的好帮手,和大家也处得不错,挺得上司器重。听说,有个当排长的机会,月娃却没有去争,而是让给了一个有些背景的好朋友。而他自己呢?则另辟蹊径,经那个好朋友的帮助,争到了一个报考军校的名额。结果,月娃凭自己高中底子,又经过一番刻苦复习,考上了军校。
军校无异于大学,月娃非常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在军校,月娃当了班长。但他并不满足于此,学习像高中时一样刻苦,各门功课都非常认真,每次考试成绩都名列前茅。而且月娃还发挥自己的特长,篮球打得更好了,在学员中有了名气。
许多事情虽然说不能假设,但却可以推断,就是说那些没考上大学的高中生,不一定就读不懂大学课程,只不过当时高等教育宁缺不滥、严进宽出,不少人被挡在了大学之外。其实,他们当中有相当一部分还是挺不错的。
上了三年军校之后,月娃又回到部队。先是在团部做了一段时间文书,后来又被安排到连队当了排长。排长是部队里最低一级的军官,但月娃并没有怨言,而且干得更加认真。总是经常创造机会,让他的三个班之间展开竞争,整个排让他带得有声有色,挺得上级赏识。
后来,月娃又突发奇想,对团部讲要去带新兵。带新兵,对一个军人的军旅生涯来说,是一件挺有意义的事。通过带新兵,月娃的组织训练、协调管理、语言表达能力和心理素质都有了明显的提升。不久,月娃便当上了副连长。再后来,在支援抗洪抢险过程中,因所在的连队得了嘉奖,月娃又升到了副营长。之后,又因为岗位练兵成绩突出,月娃又升到了营长。就这样,这小伙子真可谓一步一个脚印,步步如愿以偿。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在部队升到一定层级,如果再上不去了,那就得转业离开,这没啥好讲的。说快也快,不知不觉几年就过去了,月娃就面临转业了。以前的战友,有转到公检法的,也有转到机关政工口子的,还有转到街道或其他行政部门的,更有转到大企业的。至于找路子嘛,有他母亲在省城的表哥疏通。但究竟选个什么类型的单位好,月娃心里却没有底儿。不过,这月娃的脑子转得也快,想来想去,就找了个机会,请部队政治部的人和临近的几个已转业的战友吃了顿饭。
人就是这样,在办公室是一个样,在饭桌上又是另一个样。酒过三巡之后,战友们真情流露,诉说了一番转业干部的苦衷,说地方上和部队里完全是两样;还说不论你转到哪里,也不论转到哪个单位,都面临一个学业务、重建人际关系甚至重筑信任基础的问题,建议月娃去个业务要求不很专业、竞争不激烈的单位去。
人过三十不学艺,月娃想想也是的。公检法是不错,但专业性太强,转业干部去了之后得不到重用,因为法律知识几乎空白,得补习,还得参加司法考试,难度很大。即使到企业去,也需要一定的技术,没有技术,即便去了也容易被人瞧不起。热门的行政部门那就更不容易去了,即使去了也得上头有人,朝中无人难做官嘛。于是,月娃想来想去,又经过并州亲戚一番活动,就转业到并州民政局工作了。
得知月娃的情况后,狗娃着实有些感慨,甚至有点那个。是呀,真是殊途同归。鱼有鱼路,虾有虾路,月娃有这样的结果的确不错。柳湾的娥儿大哥也就是平娃,把外甥的单位和地址给了狗娃,说又是同乡又是同学的,要狗娃和月娃联系联系。狗娃自然也就答应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