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建娃被偷煤的村民捅伤了,住在医院里。这期间,环儿从绛州来到平阳医院伺候。是说环儿早已经和刚娃离婚了,但儿子还是儿子,这是改变不了的。这一点,环儿的后夫也就是老席能理解的,甚至还给了钱,以表支持。
而更令人想不到的则是,刚娃的后妻也就是小裴不仅不时去医院看看建娃,而且还经常陪着刚娃去煤建公司说建娃的事。其实,小裴还是挺明事理的,当年建娃来煤建公司干临时工,就是人家托关系办的。小裴心里明白,建娃毕竟是刚娃的儿子,不安排好,她这小日子也过不安宁。这如今又被人捅伤了,还可能留下后遗症呢,小裴不得不陪丈夫去找煤建公司了。
煤建公司嘛,毕竟是个公家单位,什么治疗费、住院费之类的,自然没啥说的,都按规定给报销了。至于护理费,煤建公司最初倒是没考虑到,后来经刚娃和小裴这么找来找去的,也给报销了一些费用。总之,在这个问题上,煤建公司也还是挺识相的,只要家属提出来,都尽可能满足,几乎承担了建娃的全部费用。
煤建公司的经理姓王,四方脸儿,高个子,大块头,是部队上转业来的。这人说话语速快,还爱笑,一开口就是哈哈哈。这人还有个特点就是爱眨眼睛,要当面和你说话,那双眼睛就像相机的快门,眨个不停。人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大凡语速快、眼睛转来转去的人,那脑子也转得快。这王经理就是这样,对方想说什么,他心里早已清楚,可就是常常装糊涂,打马虎眼儿。
这天下午,王经理才从煤场转了一圈回来,刚洗过脸,坐在办公桌前看报纸。王经理的办公室也挺简单,和其他人一样,一间二十平方米的房子。前檐墙这边是一门一窗,后檐墙那边有个高高的气窗。一进门,东侧对窗户摆着一张普普通通实木的一横排三个抽屉的办公桌,一把竹圈椅,紧靠办公桌也就是门边上是一只洗脸的盆架。西侧两三把木靠背椅,一辆自行车。靠后檐墙横摆着一张木床。床和办公桌之间的空地儿上,用砖头垫了摆着两只板箱,板箱上面盖一张花塑料布,摆着些小玩意。
就在王经理刚歇下的时候,刚娃和小裴又来了。“王经理,你在呀。”小裴掀开竹帘笑着说。“哦,哈哈,在,来,坐。”王经理放下报纸说:“啊,我说建娃先甭急着上班,多在家里养养。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哈哈。”“那肯定了嘛,伤元气了嘛。”刚娃答话道。“哈哈,哎呀,这都是预料之外的事,没想到,没想到。以前只要你这里一喊,那伙贼就跑,跑了也就算了,都是村里的人,你能把他怎么样?!可没想到这回竟动了刀子,哎呀,让建娃吃了苦头,真是想不到的事,哈哈。”
“那你们对这事有什么考虑?”刚娃问道。“哈哈,这没问题,发全工资,养好了再上班。哎呀,建娃工作可不歪。”“哦,还有呢?”“还来上班不就了了?哈哈。”“就这么简单?”刚娃又问道。“哈哈,你看额都忘告诉你们了,建娃这回因公受伤,额已经报上去了,上面要嘉奖呢,好事啊,哈哈。”“嘉奖?咋嘉奖?”小裴问道。“哈哈,这个你们知道,就是通报表扬嘛,哈哈。”
小裴继续说:“王经理,你对建娃最照顾,额们就认你。”“哈哈,建娃这娃工作可不歪,上上下下都说好呢。”“王经理,那就请你帮帮忙,把建娃转了正吧。这是一点小意思,事成之后额还有重谢。”小裴从包里拿出一只信封递给王经理说:“你也甭担心,没啥,就是一张提货单。你挑你合适的。”“哈哈,你看你这人,见外了不是?哎,不能要、不能要。”王经理笑着推辞了几下,小裴还是硬塞到了王经理桌子抽屉里,接着说:“这事就拜托你了,王经理。”“哎呀,这名额可紧张着呢,额只能说争取争取,哈哈。”王经理也笑着说。
小裴和王经理一来一去的,说得很热闹。可在一旁的刚娃一边抽烟一边盯着王经理,从头到尾不大说话。这王经理从不抽烟,也不大喝酒。眼珠滴溜转,眼睛眨呀眨的,一说三笑,也不知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会不会替建娃办转正的事儿,刚娃和小裴心里没有底儿。就这样,过了一会儿,这夫妻俩便出门走了。
此后,小裴不时来找王经理,也不吵也不闹的,人家忙的时候,她就在一旁等着,还不时倒倒水,缠得王经理没办法。听说王经理也给总公司反映了好几次,就是迟迟没有结果。可这小裴不火也不温的,照样经常来找王经理。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一时还看不出什么头绪,暂且放下不提。
也是在这平阳。就说贵娃把羊毛衫卖完之后,俏姐儿又搞来一批出厂价女装,拿到春苗市场让贵娃卖去了。半个月之后,这批女装也顺利脱手了。这天,俏姐儿主动请贵娃下馆子,两人一边吃一边闲聊。贵娃笑着说:“这阵子,额卖衣裳都卖出经验了。”“啥经验?”俏姐问道。“不管它三七二十一,就吹咱的货好,能卖出去就行,真正多少人识货呢?”“嘿嘿。”
贵娃嬉皮笑脸地对俏姐儿说:“咋样?额还可以吧?”可谁知俏姐儿却不冷不热地答话道:“要不然,这日子可真没法过了。”不过,这贵娃反应也快,赶紧举杯说:“这回,你立了大功啦,来,额敬你一杯。”“亏你还记得。”
“额也没闲呀,成天价叫卖,嗓子都喊哑了。”“天上不会掉馅饼。额不也是成天价跑嘛。”“你那是享受!哪像额苦得像龟孙子似的。”“酒喝多了可不是好受的!”“也是。那可有啥法呢?为了生活嘛,来额敬你,让你受委屈了。”“知道就好。”俏姐儿举杯一饮而尽,可俨然一副没兴致闲聊的样子。贵娃又嬉皮笑脸地说了些什么,俏姐儿好像有什么心事,没怎么搭腔儿,只顾听着店里放的音乐,低头吃菜、喝酒,偶尔瞟上贵娃一眼。
俏姐儿对贵娃说:“老哥,往后咱各干各的吧?”“啥?喝多了吧。这话可不能再说了,再说就伤感情了。”“啥?感情?哈哈。”“你不能再喝了。”“额没喝多。还是各干各的吧。”“各干各的?过河拆桥呀,你这是。”“谁是谁的桥?还不是额陪人家喝酒弄来的货?”“额不去就能谈成?你个没良心的东西!”“额没良心?!没良心让你白吃了几年嫩草!”“还嫩草呢?光吃米不下蛋的东西!”
“什么?你骂额?”“你没良心,额还不该骂?”“额……算了、算了,额也懒得跟你吵。”俏姐儿自顾自地喝了口酒,跟店里的音乐小声哼着。停了片刻,贵娃一改刚才的嘴脸,又“嘿嘿嘿”地笑着对俏姐儿说:“额看你就是醉了。走,额扶你回去。”就这样,贵娃拥着俏姐儿从饭馆出来,叫了辆出租车,便回宿舍去了。
此后几天,贵娃和俏姐儿也不知怎么回事,老是疙疙瘩瘩的,不大顺和。这天,贵娃跑了一圈回来,带了两个小菜,屋里没人,便一个人在那里喝起闷酒来。不一会儿,俏姐儿也回来了。“哦,今天自在嘛,不做饭了?”“等你做呢。”“嘿嘿,想得倒美。额也带回个荤的,咱不做了,额也喝两杯。”“随你。”俏姐儿把外套脱得挂起来,拿过来一只杯子,两人便吃了起来。
酒过三巡之后,俏姐儿摇头晃脑地说:“老哥,额看咱俩往后各干各的吧。”“又来了,嘿嘿,你这是醉话,额也不介意。”“不是。额没跟你开玩笑,说正经的,咱还是好合好散吧。”“额今天也没喝多,额说的可是真的。”
“又有了人啦?”“想到哪里去了。额是说,你看你也老了,该回老家去了。”“那公司咋办呢?”“你放心,该给你的钱,额一分都不会少。”“额才不回去呢!”“那就还是这句话,以后各干各的吧。”“哦,额说嘛,还请额喝酒哩,原来你早有打算了。”“就算散伙酒吧,敬你一杯,咱好合好散。”“行啊,散就散,谁还离了谁就不活了呀。”贵娃一饮而尽。
当天晚上,贵娃带着酒劲儿,在又气又急、又恨又不舍的交织中,将俏姐儿脱了个精光,折腾了半夜。而俏姐儿呢?不吱声、不吱气的,任凭贵娃折腾,一句怨置的话都没有,她心想,就算是做了个了结。折腾了半夜,也累了,第二天早上,贵娃睡得迟迟不起。谁知俏姐儿竟来真的,自己把账清了一下,给贵娃留下一些钱,收拾了收拾,便一个人走了。
听说,俏姐儿凭借女人的眼光和魅力,干起了南北之间的服装贩卖,生意做得还挺不错。后来还听说,俏姐儿又找了一个年轻些的男朋友,两人走南闯北,出双入对的,日子过得挺滋润。
只是俏姐儿离开以后,贵娃一时半会也没找着什么好的营生。同时,这心里也窝火,不是吗?被一个女人给甩了,着实苦闷、孤单了一阵子。这期间,贵娃也曾想到过云岭的家,老母亲和老婆早已不在了,三个孩子也不知过得怎样。可他没挣下大钱,也没脸回去。就这样,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不回去好,眼不见为净嘛,他情愿这样一个人在外面不着边际地飘荡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