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恩娃见爹来了,打完上半场球,就让同学替了自己,便擦着汗走了过来。“才星期三,你咋来了?”恩娃问道。“把汗擦擦。”刘家爹从裤子口袋掏出手帕递给儿子说。“上个礼拜六,额回去了一趟。”“哦。”“哎,身上还有钱吧?”“有。家里还好吧。”“还好,你奶奶前几天感冒了,这才好了。”“噢。”
刘家爹看了下儿子说:“哎,额今儿个来给你说个事儿。”“嘿嘿,啥事呢?还特地跑过来。”“还不是你的婚事。”“嘿嘿。”“你这一直念书,村里头人家一般一岁的都订亲了,你妈、你爷爷、奶奶可急死了。”“额这不是顾不上嘛。”恩娃笑着说。“可婚姻大事也耽误不起呀。”
“几年都过来了,敢就差这一年?等明年考完了再说吧。”“你能等,可人家不能等。”“嘿嘿,这个时候说这个事,敢就不怕影响额学习?”“这有啥影响的呢?”恩娃看了下他爹,一时没接话。“你念你的书,又不耽误你上课。”
“嘿嘿,那你意思是有合适的了?”“你妈给你寻了一个。你要同意的话,就凑礼拜天回去见上个面。”恩娃想了想,然后问道:“那,那这女子啥情况?”“噢,比你小一岁。”“哦。”“人家学习不歪,高中毕业考上了中专。”“哦。”“可没去报到。”“咋?”“为了照顾她妈,她妈身体不好。”“哦。”
“年时个她妈殁了。眼下这女儿就在村里干活。”“哦,是这样。”“额和你妈还没见人家。不过,就冲着一点额们挺满意。”“嘿嘿。”“只是人家媒人担心你考上了要退亲。”“哦。”“你得想好了,咱可不能做那让人戳脊梁骨的事。”“那还是等额考完了再说吧。”
“那要还考不上呢?”“你们咋老说的这泄气话?”“不是说泄气话,这考试的事儿很难说。”“那你们的意思就这样订了?”恩娃笑了笑说。“啊,成家立业嘛,婚姻也不能耽搁。”
“两全其美也难。”恩娃嘴上说了这么一句,可十七、八岁的小伙子,青春的涌动也是肯定的,谁不想有媳妇呢?他心里其实挺矛盾,谈也不是,不谈也痒痒。刘家爹见儿子有些迟疑便说:“先这样吧。回头你想好了,给额说一声,好给人家回话。”“嗯。”就这样,父子俩又聊了几句别的事儿,才各自回宿舍去了。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恩娃来到水利局家属院。他爹开门见山问道:“你想好了?”“还是你说的对,事业和婚姻两不误吧。”“你的意思是……”“先见上个面。如果能行的话,就订下来。”“想好了?”“想不想的,就算是吧。”“你可考虑清楚了,不要到时候埋怨额们。”“不会的。额自己做主。”
“额是说,见了面,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咱给人家个痛快话儿,甭耽误人家。”“嗯。”“还有,如果看中了,订了亲,将来考上了也不能随便退亲。”听着爹的话,恩娃没吱声。“额的话你还听见了?啊,这会儿你没考上,人家和你订了婚;到时候你考上了,又要退亲,那就没良心了。咱不能害人家。”“知道,这你放心,你儿子不是那种人。”“这可是你说的。”“嘿嘿,额说的。”“男子汉要说话算数。”“肯定算数。”
“哦,那咋安排呢?”“额下个礼拜天回去一趟,先见个面,谈谈看吧。”“下个礼拜?哪有那么快呢,媒人还没给人家那头说呢。”“哦,那让额妈安排吧。”“那行,额明儿个就给你妈说去。”“嗯。”
第二天后半晌,刘家爹给清平的村部打了个电话,让人家喊恩娃妈来接电话。半个小时后,刘家爹又打过去电话,刘家妈已经到了,刘家爹妈就在电话里说了说这事儿。
从村部出来,刘家妈一脸的喜悦,拐到代销店里,荷了一包煮饼、一袋蛋糕、一袋蜜枣儿、一包饼干儿四样儿。吃过晚饭,刘家妈拎上东西,就径直往邢家媳妇家而去。
“他婶子,一点意思,你收下。”“哎呀,嫂子,你这么客气干啥,乡里乡亲的,咱不兴这个。”“这可是老辈留下的规矩,你不收那就是不愿意替额办事了。”“哎呀,你看你说的,那额就收下了。”“那个啥,他婶子,劳驾你给跑一趟,去云岭说说,让两个娃儿先见上个面。”
“恩娃咋说的?”“他还能咋说!说是处得好了,往后即便考上了也不会退。”“真的?”“那可不。到时候,他要真有个啥变卦的,看额怎么收拾他。再说了,额还留着手腕呢。”
“那行,额就给你跑一趟。只要杏儿还没寻下婆家,即便说破嘴皮子,额也得把这见面的事儿定下来。”“有你这话,额就放心了。”“好,额这两天就去。”“那就麻烦你了,他婶子。”“快甭这么说,都是一个门跟前的。”“嗯。那额就先回去了,锅碗都没收拾,额就跑来了,嘿嘿。”“哦,那赶紧回去收拾去。你就放心吧,等额的好消息。”“行,那额回去了。”“嗯,你慢点,天儿黑了。”邢家媳妇把刘家妈送到稍门口,便各自回去了。
两天后的一个上午,邢家媳妇骑着车子来到了云岭。一进门就问道:“狗娃回来的吗?”“嗯,回来了。”杏儿舅厦奶奶笑着道:“狗娃,你婶子来。”“婶子。”狗娃闻声从屋里出来了。“哎呀,狗娃可有出息了,这分到哪儿了?”“省旅游局。”“哎呀,可真不歪,要你妈在的话,还不知道咋高兴呢。嘿嘿,往后婶子要有啥事就找你。”邢家媳妇开心地抹了一下眼角说。“嗯,能帮肯定帮。”狗娃答道。
杏儿自然知道邢家婶子的来意,让舅厦奶奶陪婶子说话,自己则走到院子里,下了红薯窖。不一会儿,从窖里吊上来个大西瓜。洗了洗,切了切,大家一边吃西瓜一边聊。
“婶子,他这回考得咋样?”杏儿直接问道。“分数是出来了,可还是没考上。”“那咋还不如年时个呢?”杏儿舅厦奶奶插话说。“你可说呢。越考越不胜前了。”“越考压力越大,就越不容易考好。”狗娃在一旁插话说。“就是。”
邢家媳妇把恩娃的想法和刘家爹妈的意思都说了说。杏儿舅厦奶奶也对邢家媳妇说,让两个娃儿先见上个面,如果都愿意的话,再说订婚的事儿。杏儿舅厦奶奶还说,见面的时候,让杏儿姑姑陪着去。自然,杏儿舅厦奶奶也说了些感谢邢家媳妇的话。就这样,见面的日子就定在下个礼拜六。这说话的档口,杏儿已经把午饭做好了。于是,大家一块儿又说又笑地吃了饭,邢家媳妇便骑上车子回清平去了。
大姑娘平生第一次相亲,杏儿心里不免有些害羞,甚至紧张。这天,礼拜六,天气晴朗。路边的田野一片葱绿,有摇着耧给大秋、小秋追肥的,也有在药材地里拔草的,还有在秋地里补苗的。杏儿和姑姑桃儿赶着小马车,来到了清平的邢家。
一进门,邢家媳妇家便热情地把这姑侄俩引到了堂屋,又是让座又是倒茶的,大家寒暄了几句之后,邢家媳妇就直接说,恩娃已在西厦等了一会儿了。于是,邢家媳妇跑到西厦,把恩娃喊过来,见过了杏儿姑妈和杏儿。接着,就让两个年轻人到西厦聊去了。
一进西厦,杏儿和恩娃都禁不住“扑哧”笑了。原来恩娃也是在镇上念的高中,比杏儿高一届;但物理老师是同一个老师,在老师办公室或物理实验室都曾见过面。
这时候,高中老师都是一个人一间屋子,办公室兼宿舍。老师也很负责,除了在课堂上讲解、答疑以外,也随时在办公室接受学生来请教,而且不厌其烦,师生在一起讨论题目或概念都是常事。不论是哪个年级的,也不管哪个班的,都可以在一起讨论学习上的问题。因此,恩娃与杏儿见过面,相互还有些印象。
只是不那么彼此了解,不知道彼此姓名,更不可能知道小名了。而村子里一般都喊小名,大名也称官名则很少叫,所以,这邢家媳妇跑来跑去的介绍了半年,杏儿和恩娃相互并不知道对方是谁。
恩娃笑着对杏儿说:“忙了半天的,原来是你呀。”“嘿嘿,敢你小名叫恩娃?”杏儿红着脸问道。“嗯。”“你后来分到文科还是理科?”“理科。”“哦。”“听说你毕业的时候考上中专了?”“嗯。”“什么学校?”“也不好,就地区幼师。”“那可惜了。”“也没什么可惜的,总得看家里的情况吧。”“也对。”
“你哪一门好?”“物理。”“学理科,数学最重要了。数学不好,会影响理化的。”“知道,数学还得下点功夫。语文老师说,语文不好也会影响数理化。”“语文和数学都是工具课。”就这样,两个人聊了起来。
邢家媳妇见好一会儿过去了,还不见两人从西厦出来,便笑着对杏儿姑妈说:“两个都说了这么大一会子了,还没出来。嘿嘿,看样子有门儿。”“嗯,像是。还蛮能说的。嘿嘿,头一回见面,都能说些啥呢。”杏儿姑妈应声道。
又过了一会儿,恩娃和杏儿从西厦过来了。一进北厦,邢家媳妇就笑着问恩娃道:“咋样?”恩娃笑着答道:“就这样订了吧。”邢家媳妇笑着说:“嘿嘿,这娃,还得看人家杏儿的呢。”杏儿呢?则没等问就红着脸说:“先交往交往再看吧,嘿嘿。”“哦,那八九不离十了。”“婶子。”杏儿害羞地拽了一下邢家媳妇袄袖子。“哈哈,额晓得了。”几个人又闲说了一会儿话,邢家媳妇让在她家吃顿饭,可哪有要媒人管饭的呢,大家各自回去了。就这样,好事多磨,刘、梁两家就忙着准备起了订婚的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