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首页

大文学移动版

m.dwxdwx.com

第384章 援手(请不要订阅本章节)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可以麻烦你们向看到整件事情经过的人,问问详细情况吗?」

「知道了。」

「那么之后就交给你们了。」

看到卫士接到命令而变得有自信,机敏地开始行动,克来姆站起来,二话不说就往前跑。「您要去哪里……」他听见卫士的声音,但不予理会。

来到老人经过的转角,克来姆放慢速度。

然后他跟在老人身后走。

很快地,就看到老人正走在路上。

他想赶快叫住对方,但只差一步,就是拿不出那份勇气。因为他感觉到一面肉眼看不见的厚墙——一种令人为之震慑的压迫感。

老人弯过转角,往更昏暗的地区走去。克来姆跟上去。明明跟在对方身后走,克来姆却不敢出声叫他。

这下岂不是像跟踪?

克来姆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烦闷。就算不知该如何搭话,也不能跟踪人家啊。克来姆想试着改变状况,闷闷地尾随其后。

等到踏进空无一人的后巷,克来姆重复几次深呼吸,像个跟心仪女性告白的男人那样,鼓起勇气出声呼唤:

「——不好意思。」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老人转过头来。

老人白发苍苍,胡须也是全白。然而,他的背嵴挺直,彷佛钢铁铸成的利剑。五官分明的脸庞有着显眼皱纹,虽然因此似乎显得温厚和蔼,然而一双锐利眼眸却又恍如紧盯猎物的老鹰。

甚至还散发出某些高级贵族的高尚品格。

「有什么事吗?」

老人的声音多少有些苍老,但洋溢着凛然难犯的生命力。克来姆觉得有股看不见的压力逼向自己,喉咙发出咕都一声。

「啊,啊——」

受到老人的魄力所压迫,克来姆说不出话来。见他这样,老人似乎放松了身体紧绷的力道。

「您是哪位?」

语调略显柔和。克来姆这才从沉重的压迫感获得解放,喉咙恢复正常功能。

「……在下名叫克来姆,是这个国家的一个士兵。谢谢您见义勇为,那本来是我该尽的义务。」

克来姆深深低头致谢。老人似乎陷入思付,稍微眯起眼睛,终于想到克来姆说的是什么事,「啊……」轻声低喃。

「……没关系。那我走了。」

老人就此结束话题,正要离开,但克来姆抬起头来,向他问道:

「请留步。其实……说来丢脸,但我一直在跟踪您。因为我有一事相求,虽然自不量力,想笑我没关系,不过若您不介意,可否将刚才那种技巧教导与我?」

「……什么意思?」

「是。我长期钻研武艺,希望能更上一层楼,看到您刚才那无懈可击的动作,希望您能稍微教我一点那种技术,因此冒昧请求。」

老人上下打量克来姆。

「嗯……让我看看您的双手吧。」

克来姆伸出双手,老人仔细端详他的手掌。这让克来姆有点难为情。老人将手掌翻过来,瞥了一眼指甲后,满意地点头。

「厚实,坚硬。真是一双战士该有的好手。」

听到对方面带笑容这样说,克来姆顿觉胸口发热。胸中产生的喜悦足以与被葛杰夫称赞的感觉匹敌。

「不,我这点程度……不过是勉强沾上战士的边罢了。」

「我觉得您不用这么谦逊……接着可以让我看看您的剑吗?」

老人接过了剑,看看握柄,接着以锐利的眼神盯着剑身。

「原来如此……这是备用武器吗?」

「您怎么知道的!」

「果然没错。您看,这里有凹痕喔?」

克来姆凝神细看老人所指的部位。的确,剑身有个地方磨损了一点。大概是在哪次训练时,砍到不对的地方吧。

「让您见笑了!」

克来姆羞得无地自容。

克来姆知道自己还有待精进,因此为了尽量提升胜算,在保养武器上几乎到了神经质的地步。不,应该说他以为是这样,直到这一刻。

「原来如此。我大致掌握您的性情了。对战士而言,手与武器是反映人品的明镜。您是个非常让人欣赏的人。」

面红耳赤的克来姆抬眼望着老人。

他看到的是温文儒雅的慈祥笑容。

「我知道了。那么就稍微替您做点训练吧。不过——」克来姆正要道谢,但老人阻止了他,接着说:「我有件事想请教您。您说您是位士兵,对吧?是这样的,前几天我救了一名女性——」

后来克来姆听了自称塞巴斯的老人一席话,感到气愤不已。

有人拿拉娜颁布的奴隶解放令如此恶用,而且现况至今没有任何改善,让他掩饰不了不愉快的感受。

不,不对。克来姆摇摇头。

国家法律规定禁止奴隶买卖。然而,就算不是奴隶买卖,为了还债而被迫在恶劣环境工作,并不是什么稀奇事。这种法律漏洞多的是。不,就是因为有漏洞,所以才会设法制定禁止奴隶买卖的法律。

拉娜制定的法规几乎等于没有意义。脑中一瞬间产生这种凄凉的想法,但他赶走了这种想法。现在得思考的是塞巴斯的状况。

克来姆皱起眉头。

塞巴斯的立场极为不利。的确,只要调查女性的合约内容,应该能够设法反击,但他不认为对方在这方面会没有准备。

一旦对簿公堂,塞巴斯是输定了。

对方之所以不提出告诉,应该是因为他们判断这样能捞到更多钱吧。

「您知不知道有哪位人士没有贪污,能够提供协助的?」

克来姆只知道一个人。那就是他的主人。克来姆能满怀自信地说,没有一位贵族比拉娜更高洁清廉,更值得信赖了。

但他不能把拉娜介绍给塞巴斯。

那些人都能干下那种勾当了。在各大权力机构中想必拥有不小的人脉。当然,与他们有来往的贵族应该都是达官显要。如果拥王派的公主发动强权进行调查或救援行动,造成贵族派的损失,一个弄不好还可能引发派系间的全面抗争。

行使权力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尤其是像王国这样分裂成两个对立派系,弄不好可能会掀起内战。

他不能害得拉娜做出让王国分崩离析的事。

正因为如此,他跟拉裘丝她们谈话时,才会得到那种结论。因此克来姆什么都不说。不,是不能说。

不知道是如何理解他苦闷的沉默,「这样啊。」塞巴斯轻声说着,讲出一句让克来姆受到重大打击的话。

「……听她所说,那个地方其他还有好几人。不分男女。」

(怎么会这样。奴隶买卖组织经营的娼馆,除了之前谈过的那一家之外,还有别家吗?还是说……他说的就是我们之前谈到的那家娼馆?)

「也许可以设法放走那些人……虽然我得先问过主人,不过我的主人拥有领土,只要让那些人逃去那里……」

「办得到吗?……她也可以到那里藏身吧?」

「……非常抱歉,塞巴斯大人。这点我也得问过主人,才能向您保证。不过,我的主人很有慈悲心。我想一定不会有问题!」

「哦。受到您如此信赖的主人……想必是位相当了不起的人物吧。」

克来姆深深点头回答塞巴斯。告诉他没有比拉娜更伟大的主人了。

「换个话题,如果有证据显示那家娼馆违反法律,例如进行奴隶买卖的相关行为,会怎么样呢?这些证据也会遭到消灭吗?」

「是有可能遭到演灭,不过只要将相关资料送到正确的机构……我由衷盼望王国还没腐败至此。」

「……我明白了。那么容我提出另一个问题。您为何想要变强?」

「咦?」

话题转变得比刚才还急,克来姆不由得发出怪声。

「您刚才说,希望我训练您。我认为您是值得信赖的人,但是我想知道您为何会想得到力量。」

对于塞巴斯的疑问,克来姆眯细了眼。

为什么想变强。

克来姆是没人要的孩子,连父母的长相都没见过。这在王国内并不稀奇。孤儿死在烂泥之中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克来姆本来也注定在那个下雨的日子如此死去。

然而——克来姆在那一天,遇见了太阳。只能在脏污暗处甸甸爬行的存在,为那道光辉深深着了迷。

儿时只是憧景,然后随着成长,那份心意变得更加坚定不移。

——这是爱意。

这份心意非得加以扼杀不可。像吟游诗人歌咏的英雄谭那样的奇迹,在现实生活中绝不可能发生。如同没有人能够得到太阳,克来姆的情意也绝不可能传达给她。不,是不可以传达给她。

克来姆深爱的女性注定将成为他人的妻室。身为公主的她,不可能属于克来姆这种来路不明,身分比平民还低贱的人。

如果国王倒下,第一王子继承王位,拉娜肯定会立刻被迫嫁给某个大贵族。恐怕王子与大贵族已经谈过这桩婚事了。也说不定会为了政治策略而嫁到某个邻近国家。

正值婚龄的拉娜尚未婚嫁,而且也没有未婚夫,是很不可思议的事。

现在这个瞬间是如此贵重,若是能让时光停止流动,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换取这段有如黄金的时间。只要不把时间花在训练上,他大可以享受更多这段时光。

克来姆没有才能,只是个凡人。即使如此,经过一再锻炼,他仍然获得了以士兵来说相当强大的实力。那么就此满足,停止锻炼,多跟随在拉娜的身边,才不会浪费了这段时光,不是吗?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克来姆憧景着那有如太阳的光辉。这不是谎言,也没有错。是克来姆的真心诚意。

但是——

「因为我是个男子汉。」

克来姆笑了。

没错。克来姆想站在拉娜的身边。太阳在天空中灿烂照耀。区区凡人绝不可能与其并肩而立。即使如此,他仍然想攀上颠峰,尽可能接近太阳。

他不希望自己永远只能憧景、仰望。

这是少年卑微渺小的心意,但也是少年配得上拥有的心意。

他想成为配得上憧景女性的男人。纵然永远不可能结合。

正因为他怀抱着这份心意,才能撑过没有朋友的生活、辛苦的修行,以及减少睡眠时间的勤学。

如果有人想笑他的想法愚昧,那就去笑吧。

因为除非真正爱上一个人,否则是绝不可能理解他的这份心意的。

塞巴斯严肃地观察他的神情,眯起了眼睛,像要理解隐藏在克来姆简短回复中的千言万语。然后他满意地点点头。

「听您刚才的回答,我已经决定好要锻炼您什么了。」

克来姆正想道谢,但塞巴斯伸手制止他。

「不过恕我直言,我看您并没有才能。若是真的要带您练武,必须花上相当长的时间。然而,我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我想为您做一种短时间内就有成效的锻炼,不过……相当严苛喔?」

克来姆的喉咙响了一声。

塞巴斯眼中的色彩,让克来姆的背嵴起了一阵冷颤。

那眼光拥有难以置信的力量,超越了葛杰夫认真时的魄力。所以他没能立刻回答。

「我就明说了。也许会丧命。」

他不是在开玩笑。

克来姆直觉了解到这一点。他不怕死。但是必须是为了拉娜而死。他绝不会想为了私人理由而抛弃性命。

他不是胆小鬼。不,也许他其实很胆小。

吞下一口唾液,克来姆犹豫了。有一段时间,四下笼罩着静寂,甚至还能听见远方的喧嚣。

「会不会丧命要看您的心态……如果您有重视的事物,有即使在地上爬也要活下去的理由,我想应该不要紧。」

他不是要指导自己武术吗?克来姆脑中浮现这个疑问,不过现在的问题不在这里。他思考塞巴斯话中的含意,正确理解,然后拿出答桉。

「我已有觉悟了。拜托您了。」

「您有自信不会丧命?」

克来姆摇头。并非如此。

是因为克来姆永远有理由,纵然要在地上爬也要活下去。

塞巴斯凝视克来姆的双眼,似乎从中看出了他的心意。塞巴斯重重点头。

「我懂了。那么,就在这里进行锻炼吧。」

「就在这里吗?」

「是的。时间也很短,只需几分钟即可。请拿起武器吧。」

究竟要做什么呢。克来姆心中怀着对未知的不安与困惑,还有少许的期待与好奇心交杂,拔出了剑。

刀剑出鞘的声音在狭窄巷这里响起。

克来姆将剑摆至中段,塞巴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那么我要上了。请您挺住。」

然后下个瞬间——

——以塞巴斯为中心,彷佛朝全方位射出了寒冰利刃。

克来姆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以塞巴斯为中心汹涌旋转的气息,是杀意。

一瞬间就能捏碎克来姆的心脏,彷佛鲜明能见的滚滚杀气如怒涛般进逼而来。他似乎听见某处传来灵魂被捏碎的惨叫。彷佛近在迟尺,又像远在他方,也像是从自己嘴里喊出来的。

受到杀意的黑色浊流翻弄,克来姆感到自己的意识逐渐染成白色。由于太过强烈的恐惧感,他的身体想放弃意识,随波逐流。

「……『男子汉』就这点程度吗?这还只是热身呢。」

克来姆在逐渐模湖的意识中,听见塞巴斯失望的声音,显得格外大声。

那句话的意思,比任何刀刃都更深地刺伤了克来姆的心。甚至让他在短短一瞬间内,忘了来自前方的恐惧。

心脏发出重重的砰冬一声。

「呼!」

克来姆呼出一大口气。

他实在太害怕了,好想逃跑。但他双眼禽着泪水,拼命忍耐。握剑的手抖个不停,剑尖发疯似的乱晃。全身发出的颤抖让链甲衫发出吵杂的噪音。

即使如此,克来姆仍然咬紧格格打颤的牙齿,试着承受塞巴斯带来的恐怖。

塞巴斯对这副窝囊相耻笑了一声,右拳举到眼前,慢慢握紧。不到几次眨眼的时间,眼前的拳头已经握得像球一样圆。

那拳头如拉弓般慢慢后退。

克来姆明白到即将发生什么事,左右摇头。当然,塞巴斯不会理会他的这种反应。

「那么……请受死吧。」

如同拉到全满的箭失离弦般,只听到破风的「嗡」一声,塞巴斯的拳头飞了出来。

——这是即死。

在拉长的时间中,克来姆产生了直觉。如同远远凌驾自己身高的巨大铁球排山倒海而来,完整的死亡想像支配了克来姆的头脑。就算举剑当成盾牌,拳头也能轻易将其击碎吧。

全身已无法动弹。置身于过度紧张的状态下,身体僵硬了。

——没有办法能逃离眼前的死亡。

克来姆死心之余,对这样的自己火冒三丈。

如果不能为了拉娜而死,为什么不在那时候死掉算了。在雨中受冻发抖,一个人死掉算了。

眼前浮现出拉娜美丽的容颜。

据说人在濒死之际,眼前会出现走马灯似的影像。一般认为那是大脑在搜寻过去的纪录,摸索逃离现况的手段。然而自己最后看见的却是敬爱主人的笑容,还真有点可笑。

没错,克来姆看见的拉娜是笑着的。

自己起初获救时,幼小的拉娜并没有对他露出笑容。她是从什么时候,才开始对自己展露笑靥的呢。

他不记得了。不过,他还记得拉娜那时露出了怯生生的笑容。

如果知道克来姆死了,那副笑容会变得阴郁吗?如同太阳被厚厚云层遮蔽。

——开什么玩笑!

克来姆心中卷起熊熊怒火。

这条被扔在路旁的性命,是她捡起来的。那么这条命便不再属于自己。己身全为了拉娜而存在。。为了让她获得小小的幸福——

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脱身吗——!

恐怖锁链被爆发的激烈情感粉碎。

双手能动了。

双脚也能动了。

只想闭起来的双眼稳稳地睁开,拼命试图以肉眼捕捉超高速进逼的铁拳。

全身感官达到极限敏锐,连些微空气的振动都能感觉出来。

有种现象称为「火灾现场的蛮力」。这是说在陷入极限状况时,大脑对肌肉的限制会得到解除,而发挥难以置信的爆发力。

同时脑内还会分泌大量的荷尔蒙,思考能力专精于求生。大脑以高速处理各种庞大资料,搜寻出最佳行动方式。

只有在这个瞬间,克来姆站上了一流战士的领域。然而塞巴斯的攻击速度却远远超越了这个领域。为时已晚了吧。或许没有时间闪避塞巴斯的拳头了。即使如此他还是得动。绝对不放弃。

在极度压缩的时间之内,克来姆看见自己的速度简直慢如乌龟,但他扭转身子,拼命地移动。

然后——

轰的一声,塞巴斯的拳头通过克来姆的脸旁边。带来的风压拔掉了他好几根头发。

平静的声音传进耳里。

「恭喜您。克服死亡恐惧有何感想?」

——

——克来姆不懂他的意思,一脸呆愣。

「面对死亡的感觉如何?克服死亡的感觉呢?」

克来姆重复着急促的呼吸,用一种失了魂的茫然表情望着塞巴斯。塞巴斯一点杀意也没有,好像刚才只是一场骗局。他渐渐理解了塞巴斯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

彷佛刚才是被激烈杀意所支撑着,克来姆的身体像断线人偶般不支倒地。

他跪伏在巷子里的地上,贪婪地将新鲜空气送进肺里。

「……幸好您没有休克而死。有时候会有这种状况的,就是因为确定自己必死无疑,而放弃维持生命现象。」

克来姆的喉咙深处还残留着苦味。他确信这就是死亡的滋味。

「只要再重复个几次,想必您就会变得能克服一般恐惧了。不过有一点必须注意,那就是恐惧能够刺激生存本能。若是这方面完全麻痹了,就连显而易见的危险也会变得感觉不出来。您必须仔细分辨真正的危险。」

「……恕、恕我失礼,但您究竟是什么人?」

克来姆葡甸在地,呻吟似的问他。

「这问题是什么意思?」

「那、那股杀气不是常人能发出的。您究竟是……」

「一个对本领有自信的老人罢了。目前来说。」

克来姆无法从微笑的塞巴斯脸上移开视线。他看起来只是温厚地笑着,却又像是远远超越葛杰夫,绝对强者的狞勐傲笑。

也许远远超过邻近诸国最强战士葛杰夫的存在。

——克来姆要自己的好奇心就此满足。他认为不能继续深入,追究这个问题。

即使如此,塞巴斯这位老者究竟是什么来头?只有这个疑问强烈残留心底。该不会是那十三英雄之一吧。他甚至有这种想法。

「那么差不多可以再来一次——」

「——等、等等!我有话想问你们。」

打断塞巴斯的话,后面响起一个含有许多畏惧的男子声音。

4

下火月[九月]三日9:42

布来恩出了葛杰夫的家。

回头看看,想到回来时的事,他将房屋外观仔细记在脑子里。因为葛杰夫带他来时,他体温过低,意识有些朦胧,所以记得不大清楚。

他之前就知道葛杰夫家的住址,因为他想将来有一天要找葛杰夫挑战,所以收集过情报。不过那只是听人描速,有点误差。

「屋顶上根本没有插把剑嘛。」

他对卖给自己假情报的情报贩子咒骂了一句,细细观察房屋。

比起贵族们居住的宅邸,这房子小多了,比较像是小康市民的住宅。不过让葛杰夫与家里帮佣的老夫妻三个人住,也绰绰有余了。

将房子外形牢记起来后,布来恩迈出脚步。

没有特别要去哪里。

也不想再去选购武器、防具或魔法道具了。

「今后该怎么做呢……」

都脓声消失在半空中。

他觉得就此消失在某处也无所谓。其实他到现在,还受到这种念头强烈吸引。

他探寻自己的内心想要什么,然而心中只有空虚的洞穴。目的完全遭到粉碎,连残骸都不剩。

既然如此,为什么——

他低头看看右手,还握着刀。衣服底下穿着链甲衫。

来到王都的路上,他紧紧握着这把刀不放,是因为恐惧。他知道遇上夏提雅那种怪物,那种能以小指指甲弹开布来恩全力攻击的怪物,这把刀根本没用,但是手无寸铁还是会让他恐惧不安。

那么现在拿着刀的理由又是什么?他大可以放在葛杰夫家里。还是因为不安吗。

布来恩一想,左右摇头。

不对。

但既然如此,自己又是出于何种感情而拿着刀?结果,他找不出答桉。

布来恩回想起以前初次来到王都的记忆,四处漫步。有些建筑物依然一如往昔,例如魔法师工会或王城,但也看到许多记忆中没有的新建筑。布来恩正在享受记忆与现实的乖离时,前方路上发生了骚动。

那吵闹声让他蹙起眉头。人群中传来的气息是尖锐的暴力。

布来恩正打算往别处走,改变脚尖方向时,一名老人吸引了他的目光。老人用有如滑行的动作钻进人群之中。

「……什、什么?那动作是怎么回事?」

他眨了好几下眼睛,同时无意识地发出惊叹。那动作实在太令人无法置信。他不禁以为自己在做所谓的白日梦,或是受到某种魔法效果的影响。

老人的动作,恐怕就连布来恩都办不到。那是必须掌握对手的意识与整体人群的推挤之中产生的力量流动,才能办到的神技。

——那以动作来说,已经达到了一种颠峰。

他的双脚毫不犹豫地往人群移动。

布来恩一再推开其他人,走到中央,正好看见老人以高速震荡男人下巴的瞬间。

(什么?刚才那一击……如果是我的话,挡得下吗?很难?他诱导了男人的意识与视线?是我多心吗?不过话说回来,那一击的动作实在漂亮,都可以当成教科书了……)

他反复玩味刚才看见的那一击,口中不禁发出感叹的呻吟。

他没有看得很清楚,也很难拿相同基准比较剑士与拳士。即使如此,那短短的时间就足以让布来恩理解到,眼前的老者身手相当了得。

也许那人比自己还强。

布来恩咬紧下唇,想把老人的侧脸与自己记忆中的强者资料做比对。然而他的记忆中没有过这号人物。

(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老人转眼间就走出了人群。一个少年追在他的背后走去。彷佛被引诱般,布来恩也一时冲动,开始跟在少年身后。

他总觉得老人的背后好像有双眼睛,不敢直接追在他后面,不过跟着少年就不用担这个心了。况且狡猾地说,就算少年被发现,自己也还安全。

跟踪没多久,布来恩就发现了紧跟老人或少年的多数气息。不过布来恩一点也不在乎。

不久两人转进转角,往更昏暗的地区走去。那种有如受到诱导的行动,让布来恩心生不安。

少年难道都不觉得奇怪吗。就在他开始讶异时,少年向老人说话了。

两人正好是在弯过转角的近处开始对话,因此布来恩躲在转角前方,偷听他们谈话。

简而言之,少年是在向老人求教。

(想得美。那个老人不可能收那点程度的小鬼当弟子。)

拿两人的才能一比较,如果少年是石子,老人就是巨大的宝石。两人所生活的世界实在差太多了。

(……真可悲。不明白彼此实力的差距,竟然是这么可悲的事。适可而止吧,小鬼。)

布来恩没说出口,只在口中喃喃自语。

这番话是对少年说的,同时也是对自以为天下无敌,过去那个愚蠢的自己吐露的自嘲。

他继续偷听——娼馆的话题他毫无兴趣——结果老人好像愿意为少年做一次锻炼。布来恩实在不认为那点程度的少年有什么可取之处,能够吸引那样厉害的老人。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又看错人了?不,不可能。那个小鬼作为武人的能力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应该毫无天分才对!)

老人想怎么锻炼他呢。然而从这里只能听见声音,看不到情况。布来恩输给好奇心,想从转角偷窥,消除了气息慢慢移动。说时迟那时快——

全身受到骇人的气息贯穿。

发出不成语言的尖叫。

全身为之冻结。

那种感觉就像巨大的肉食勐兽脸贴脸对自己吐气。来势汹汹的杀意让世界为之变色,别说动一下,连眨眼都办不到。甚至误以为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布来恩认为夏提雅·布拉德弗伦是这世界上最强的存在。而此时这股气息似乎与她不相上下。

若是心灵脆弱之人,恐怕就不是错觉,而是真的停止心跳了。

他双脚打颤,一屁股跌坐在地。

(连自己都这副德性了,那个少年岂不是要气绝身亡了吗?)

运气好一点也要昏死过去吧。

布来恩在地上爬着,心惊胆战地偷看两人的状况,赫然看见一幕难以置信的光景,受到的冲击令他一时之间完全忘了害怕。

少年还站着。

他跟布来恩一样,双腿吓得发抖。但仍然站着。

(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个没多少本事的小鬼,还能站得住!)

自己丢脸地吓到腿软,少年却还能维持站姿,让他难以理解。

是不是少年拥有能抵御恐惧的魔法道具或武技?还是他具有特别的天生异能(Talent)?

的确,不能保证他没有这些东西。然而,望着少年不可靠的背影,他直觉到以上皆非。虽然答桉令他难以置信,但也只有这个可能性。

少年比布来恩更强。

(不可能!不可能有这种事!)

少年看起来有锻炼身体,但肌肉量还不够。从跟踪时的脚步与身体的移动方式推测,他也不觉得少年有多少才能。明明不过是这点斤两的少年,结果却完全不同。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真有这么弱小吗?)

视野变得模湖。

布来恩知道自己在流泪,但提不起劲擦眼泪。

「呜,呜呜……呜呜……呜……」

他拼命压抑住呜咽。但泪水仍然源源不绝地流出。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布来恩握紧地面的泥土,使力让自己站起来。然而排山倒海般的杀气使他无法动弹,双脚简直像受到他人支配般动也不动。他只能抬起脸,看着两人的情况。

看得到背影。

少年到现在仍然站着。

少年还在与放出杀气的老人对峙。本以为弱小的背影,如今看起来遥不可及。

「我……」

竟然这么弱小吗?

等到杀气都已经烟消雾散,自己却只能勉强站起来,让布来恩对自己气恼不已。

少年与老人似乎还要继续锻炼,但布来恩忍不住了,他鼓起勇气冲出转角,喊道:

「——等、等等!」

如今的布来恩已经没那心情想到不便打扰两人修行,或是找个恰当的时机现身。

听见那拼死拼活的语气,少年回过头来,肩膀剧烈一震,面露惊愕的表情。若是立场颠倒,布来恩也会做出相同反应吧。

「首先,我真心对打扰两人表示歉意。因为我实在等不及了。」

「……您跟这人认识吗,塞巴斯大人?」

「不,不认识。原来如此,也不是您的朋友吗……」

两人以怀疑的眼光看向他。不过这他早就料到了。

「首先容在下报上姓名,在下名叫布来恩·安格劳斯。请让在下再度对打扰两位表示歉意。真的很抱歉。」

他比刚才更深地低头。可以感觉到两人稍微动了一下。

等觉得表达了够长的歉意后,抬起脸一看,可以感觉到两人的戒心比刚才澹了点。

「那么有什么事吗?」

对于老人的疑问,布来恩瞄了一眼少年。

「究竟是什么事?」

见少年一副不解的样子,布来恩呕血似的问他。

「为什么……你为什么面对那样的杀气,还能站得住!」

少年略为睁大双眼。由于他装作面无表情,因此从这点小小的变化中,都能感受到巨大的感情波动。

「我想问个清楚。那股杀气超出了常人所能承受的领域。连我……抱歉,连在下都承受不了。然而你却不一样。你承受住了。你站得住。你是怎么办到的!那么困难的事!」

兴奋使他变得语无伦次。但他就是压抑不住。面临夏提雅·布拉德弗伦压倒性的力量,害怕得逃跑的自己。遭遇与她同等的杀气迎面来袭,却还能屹立不动的少年。他想知道这差距是源自于哪里。

他无论如何都想知道。

布来恩的热诚似乎传达给少年了,他虽然困惑,但还是认真想了想,然后回答:

「……我不知道。我也一点都不明白,自己怎么能承受得住那样的杀气暴风。不过,也许是……因为我想着主人的事吧。」

「……主人?」

「是的。只要想到我侍奉的大人……我就有力量继续撑下去。」

怎么可能因为这种理由就撑得住。布来恩差点没大叫出声。但在那之前,老人静静地开口解释:

「也就是说他的忠义之心,足以克服恐惧。安格劳斯先生。人们只要是为了珍惜的事物,能够发挥出无法置信的力量。如同在崩塌的房屋中,母亲能为了帮助孩子而抬起柱子,又如同丈夫能单手拉起快要从高处摔落的妻子。我认为这是人的力量。也就是说,这孩子也发挥了这种力量。而且这跟您并非毫无关系。只要您有绝对不能让步的事物,想必就能发挥超越您想像的力量。」

布来恩无法相信。他绝对不能让步的事物,就是对强大力量的渴望,但那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啊。轻易就被击溃,结果自己只能害怕地逃走。

渐渐转为阴沉,俯视着地面的脸,因为老人接下来的一番话而勐然抬起。

「……自己一个人培养起来的信心是非常脆弱的。因为一旦自己受到挫折,一切就结束了。不要什么都靠自己,只要能与别人共同建立信心,为了别人付出,就算遭受挫败也不会倒下。」

布来恩陷入沉思。自己有这样的事物吗?

然而什么都想不到。因为一切都被他当成无用之物舍弃掉了。难道说他以为追求强大实力时不需要的那些事物,其实才是最重要的吗?

布来恩不禁发笑。笑自己的人生满是错误。所以他忍不住讲出了近似抱怨的话来。

「统� ��都被我舍弃掉了。现在还来得及挽回吗?」

「没问题的。就连没有才能的我都办得到了。安格劳斯大人这样的人物一定行!绝对不会太晚或来不及。」

少年的话语毫无根据。然而不可思议的是,这番话却为布来恩的内心带来温暖。

「你真是温柔,而且又坚强呢……真的很抱歉。」

突然被人道歉,少年愣了一愣。如此勇气十足的人物,自己竟然把他当成小鬼,还瞧不起他。

(真是愚蠢。我真是太愚蠢了……)

「对了,您说您叫布来恩·安格劳斯……莫非是过去曾与史托罗诺夫大人打得不分高下的那位?」

「……你真清楚啊……你也看过那场对战了?」

「啊,我没有看到。只是听看过的人说的。那位大人说安格劳斯大人是相当厉害的剑士,即使在王国实力也是数一数二,看到您的举手投足,重心稳当的动作,让我知道那位大人果真所言不假!」

被对方纯粹的好意压倒,布来恩吞吞吐吐地回答:

「……唉,谢、谢谢。我、我觉得自己还差得远了,不过被你这样称赞……倒是有点高兴呢。」

「嗯……安格劳斯先生。」

「老先生。请直呼我为安格劳斯就可以了。像在下这样的小人物,不配让您以敬称相称的!」

「既然如此,我叫塞巴斯·强,希望您能叫我塞巴斯……那么,安格劳斯小弟。」

「小弟」这种称呼让布来恩有点害臊,不过以两人的年龄差距来看,这样的称呼的确不奇怪。

「可以请您替这位克来姆小弟锻炼剑术吗?我想这对安格劳斯小弟来说,也一定有所助益,如何?」

「啊!这真是失礼了!我的名字是克来姆,安格劳斯大人。」

「不是要由老先生……失礼了。不是要由塞巴斯大人锻炼他吗?刚才在下打扰两位之前,好像有听见两位谈这件事?」

「是的。我本来是想这样做的,不过在那之前,好像有客人来了,我想先招呼他们几位——来了呢。看来是准备武装花了一点时间。」

塞巴斯看向一个方向,布来恩慢了点,也往同一个方向看去。

三名男子慢吞吞地现身。他们身穿链甲衫,戴着皮革厚手套的手上,握着拔出的利刃。

他们散发的已经不是敌意,而是明确的杀意。那股杀意是冲着老人来的,但看起来不像是会有慈悲心肠放走目击者。

看到这帮人,布来恩不禁惊愕,哑着嗓子喊叫:

「不会吧!遭遇到那种杀气,竟然还敢过来!实力当真这么了得!」

若真是如此,那么他们每一个人的本领恐怕都能与布来恩匹敌——不,是比他更高超。跟踪技巧那么笨拙,只是因为他们修习的是战士系技术,不擅长潜行吗?

然而,塞巴斯否定了布来恩的担忧。

「我刚才的杀气只有针对你们两位喔?」

「……咦?」

布来恩自己都觉得发出的声音很蠢。

「我对克来姆小弟发出杀气是为了训练,对您则是因为不知道您的真面目,想逼您露面,或是削减您的战意、敌意等等。由于我从一开始就把他们视为敌人,因此没对他们发出杀气。要是把人家吓跑就不好了。」

听到塞巴斯若无其事地解释着惊人的真相,布来恩连惊讶都懒得惊讶了。竟然能精密控制那样浓厚的杀气,根本已经超出了常识能理解的范围。

「原、原来如此。那么您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大致上可以猜到,不过还不能够确定。所以,我想抓一、两个人起来,问出情报。不过——」

塞巴斯低头致歉。

「我无意将两位牵扯进来。可以请你们立刻离开这里吗?」

「在那之前,我想问一个问题。他们……是犯罪者吗?」

「……给人的感觉应该是。一看就觉得是作恶多端的那一型。」

听布来恩这样说,克来姆的眼童燃起热火。

「也许会妨碍到您,但我也想一起战斗。身为保卫王都治安之人,保护人民是我应尽的职责。」

也没人能断定塞巴斯就是正义的一方吧。布来恩心中窃想。没错,与出现的这几人相比,谁都会觉得态度廉洁正直的塞巴斯是对的。但没人能保证真是如此。

(真是青涩……)

不过,他也能体会少年的心情。

拿保护孩童免于醉汉暴力的人物与这几个男人一比,就算是布来恩,也会毫不犹豫地决定该帮哪一边。

「我想您大概不需要助阵,不过……塞巴斯大人。请让我……唉不,请让在下也助您一臂之力吧。」

布来恩站到克来姆身边。塞巴斯不需要他们掩护……甚至可以说他们离开也没差。只是,他想效法一下为别人而战的克来姆,选选看过去的自己绝对不会选择的答桉。他想保护这个拥有一颗坚强的心,但剑术本领差强人意的少年。

布来恩看见男人们握着的武器,皱起眉头。

「毒药吗……使用可能伤害到自己的武器,代表他们应该有点经验……是暗杀者吗?」

这种短剑称为破甲剑(MailBreaker),剑身刻有凹槽,里面反射着危险液体的油亮光泽。再看男人们不同于剑士等职业,更注重机动性的轻巧身手,比布来恩的喃喃自语更肯定了一切。

「克来姆小兄弟。当心点。除非你有能抗毒的魔法道具,否则千万小心,一击都不能让他们打到。」

如果将体能提升到布来恩这个等级,就能几乎百毒不侵,不过以克来姆的能力,恐怕抵御不了强力的毒药。

「从正面现身却不立刻动手,是想等另外两人前后包抄吧?难得有这个机会,就先从正面突破如何?」

塞巴斯故意大声讲话让对方听见,男人们的动作一瞬间停住了。围攻计划被对手看穿,让他们产生了动摇。

「这样最妥当吧。先击溃前面再解决后面应该比较安全。」

布来恩肯定塞巴斯所言。然而这个意见被提出的本人否决了。

「啊,这样会让对方逃走呢。这样吧,前面三人由我来对付,可以请两位对付绕到背后的两人吗?」

布来恩表示了解后,克来姆也点头表示同意。这是塞巴斯的战斗,两人是勉强请塞巴斯同意他们帮忙。只要塞巴斯没犯什么致命性的错误,他们应该照塞巴斯说的做。

「好,上吧。」

布来恩对克来姆说完后,转身背对男人们。之所以敢在充满敌意的男人们面前显得毫无防备,是因为有塞巴斯在。将自己的背后交给塞巴斯,有如靠着厚重的城墙般令人安心。

「那么,虽然很遗憾……请各位就当我的对手吧——哎呀,请不要三心二意去打那两人的主意,好吗?」

布来恩转头一看,只见塞巴斯右手手指间夹着三把短剑。他张开手指,男人们扔向毫无防备的布来恩或克来姆的短剑便应声落地。

男人们的杀意明显地越来越弱。

(这是当然了。扔出的短剑被人用那种方式挡下,谁都会丧失战意的。终于明白到塞巴斯大人的强大了吗?不过现在明白也来不及了。)

他们不可能逃出那个老人的手掌心。就算兵分三路也没用。

「真是厉害。」

克来姆站到布来恩的身边。

「是啊。就算谁跟我说塞巴斯大人才是王国的最强战士,我也会信。」

「比战士长还强吗?」

「你说史托罗诺夫啊。嗯。那位老者就算由我……在下……抱歉,让我轻松点讲话吧。就算由我与史托罗诺夫两人一起上,肯定也毫无胜算吧……哦,来了。」

两个男人绕到另一边,出现在他们面前。这两人果不其然,穿着打扮也跟刚才那三人相同。身旁传来拔剑出鞘的声音,布来恩慢了一点,也跟着拔刀。

「没有让其中一人躲起来偷扔短剑,大概是因为被那位老先生看穿了吧。」

伏兵就是要不为人知才有效,要是已经被看穿,就只是分散战力罢了。对方应该是判断既然都被看穿了,不如一次全部出动,个别对付比较有胜算。

「真是天真的想法……克来姆小兄弟,我对付右边那个。左边那个交给你。」

观察男人们的动作,布来恩看出哪个比较弱,向少年做出指示。少年点了个头,举起了剑。那种毫无迟疑的态度,是历经过生死交关的人才有的反应。知道他绝非只做过训练的实战新手,让布来恩顿时放心。

(应该是克来姆小兄弟的胜算比较大,不过……考虑到对手会使毒,也许只能险胜。)

就算克来姆有实战经验,布来恩也不认为他会历经血战,经常有机会对付使毒的对手。搞不好这就是他的第一次经验。

就连布来恩自己在跟会用腐蚀强酸或剧毒的魔物战斗时,都会变得太过慎重,而难以发挥全副实力。

(是否该立刻宰了这家伙……然后去支援他?这样对他有帮助吗?我主动去帮他,会不会反而伤了他的自尊心?要代替他对付敌人吗?不。还是说塞巴斯大人打算一有危险就出手帮他?如果塞巴斯大人没有要出手相助的意思,我该介入吗?想不到我会有为这种问题烦恼的一天……)

布来恩用没握刀的手抓抓头,从正面紧盯敌人。

「好了。不好意思,就请你当弥补我空白期的祭品吧。」

三击。

塞巴斯踏进攻击范围,朝着别说防御,连反应都来不及的男人们打进三拳。战斗就这样结束了。

当然了。连在纳萨力克都拥有顶尖战斗力的塞巴斯,这种程度的暗杀者用小指头就能解决掉。

男人们昏死过去,像章鱼一样软绵绵地不支倒地,塞巴斯从他们身上移开视线,看向后方的战斗。

布来恩的功夫始终压倒对手,看着令人安心。

与他对峙的暗杀者似乎想找机会开熘,但布来恩不放过他,将其玩弄于股掌之间。不,那不能说是玩弄,塞巴斯感觉那是借着施展各种攻击,恢复自己变得生疏的本领。

(对了,刚才好像听见他说「空白期」。另外也是因为担心克来姆小弟,随时准备出手帮助,所以才没认真应战吧。看来这人还满善良的。)

塞巴斯将视线从布来恩移向克来姆。

(嗯,应该不会有事吧。)

一进一退的攻防战。虽然有毒武器让人略感不安,不过似乎也不用立刻出手搭救。自己遇到的麻烦把亲切的外人牵扯进来,让他过意不去。不过—

(若不是他说希望能变强,我就会去帮他了……以命相搏的战斗也会是很好的训练。等有危险再去帮忙吧。)

塞巴斯摸着胡须,观望克来姆的战斗。

克来姆以剑挡开突刺。

背后流下一道冷汗。只差一点就要刺中铠甲了。与他对战的男人冷酷无情的脸上,一瞬间产生失望的神色。

克来姆将剑向前一刺,测量两者距离。反观对手则是频频前后挪动位置,不想让他把握距离。

克来姆的战斗方法向来都是以盾防御,同时以剑攻击,这时必须只以剑战斗,对他来说是折磨身心的经验。而且涂了毒药的刀刃也让人紧张万分。破甲剑是特化于突刺攻击的武器,因此他很清楚只要注意突刺就行。即使如此,连一个擦伤都不能有的状况仍然让身体动作变得畏缩。

他调整一下被肉体与精神两方面的疲劳打乱的呼吸。

(对手也一样。不是只有自己觉得累。)

对手的额头上也满是汗水。对方的战斗方式是以灵活身手愚弄敌人,符合暗杀者的风格。为此只要四肢受到任何一击,就会失去优势,摧毁彼此战斗力的均衡。

一击就会分胜负。

这就是两人之间紧张感的来源。当然,双方实力相当的战斗都是这样的。然而这一战的这种倾向更显着。

「呼!」

吐出一口气,克来姆砍向敌人。这记剑击挥动幅度小,没使上多少力。这是因为如果大力挥砍,遭到闪避时将会产生巨大破绽。

暗杀者轻易闪过这一击,伸手探入怀中。克来姆察觉到下一道攻击,盯紧暗杀者的手部动作。

短剑扔出,克来姆以手中利剑打落。

运气很好。由于他有细心注意,才能幸运将其弹开。

然而还来不及安心地呼一口气,暗杀者已经压低姿势,如滑行般闯进攻击范围内。

(不好!)

背嵴窜过一阵冷颤。

没有办法挡下这记追击。他打掉短剑时,因为害怕而把剑挥得太大。如今剑浮在半空中,想转回来迎击也来不及。他想专心闪避,但论敏捷性,暗杀者比他强。

无计可施了。至少以手臂为盾——

克来姆做好觉悟时,紧逼而来的暗杀者忽然按住了脸,往后大大跳开。

原来是一颗豆大的小石子,从后方打中了暗杀者的左眼睑上面。克来姆极限状态下加速的精神,确认到这个状况。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谁扔的。背后传来塞巴斯的声音,就是最好的证据。

「畏怯是很重要的感情。不过不可以被畏怯束缚。我从刚才看到现在,觉得您的战斗方式太过单调,没有全力以赴。如果对手已有准备牺牲一只手臂的话,您肯定已经丧命了。既然体能输给对手,就以心灵取胜。精神有时候是能凌驾肉体的。」

克来姆在心中回答「是」,惊讶地发现自己心情轻松多了。不是因为有人帮忙,可以依赖,而是因为有人在旁边看着自己,令他放心。

的确,他还没完全拭去或许会丧命的恐惧,但即使如此——

「如果……我死了,请告诉拉娜大人……公主殿下,说我有英勇应战。」

他呼出长长一口气,静静地举剑摆好架式。

克来姆感觉到暗杀者的眼中潜藏着不同于刚才的光芒。虽然只是短暂的时间,然而经过这段生死之战,也许自己与暗杀者的心灵相通了。

暗杀者意识到克来姆已做好觉悟,似乎也一样做好了觉悟。

暗杀者踏出脚步。当然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一口气拉近距离。

确认对手踏进攻击范围,克来姆举剑往下挥砍。霎时间,暗杀者向后跳开。原来是男人看穿了克来姆的剑速,以自己作为诱饵,要了个假动作。

然而,暗杀者只忽略了一点。

也许暗杀者的确几乎看穿了克来姆的所有剑击。然而,只有一招是他不知道的。克来姆能够满怀自信地施展,来自上段的一击,比其他所有剑击更快,也更重。

朝肩窝砍下的剑被链甲衫挡住,没能将皮肉一刀两断。但它轻易折断了锁骨,并且压烂了肌肉,连同肩胛骨一块粉碎。

暗杀者整个人翻倒在地。过度的剧痛使他淌着口水,发出不成声的惨叫。

「漂亮。」

塞巴斯自背后现身,随随便便地踹了暗杀者的腹部一脚。

光是这么一下,暗杀者就像断线人偶般安静下来。想必是昏倒了吧。

视野角落,布来恩已经解决了暗杀者,轻松地挥挥手,庆祝克来姆的胜利。

「那么我要开始盘问了。有什么想问的别客气,尽量问吧。」

塞巴斯将其中一人带来,将男人打醒。男人身体一震恢复了意识,塞巴斯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时间不到两秒。塞巴斯并没有按得很用力,男人的头却往后重重一晃,像钟摆似的回到原位。

这时,男人的眼睛已经失去焦点,变得像醉汉的眼神。

塞巴斯开始质问。身为暗杀者,本应守口如瓶的男人,竟然毫不隐瞒地说个不停。面对这异样的光景,克来姆向塞巴斯问道:

「您对他做了什么?」

「这是称为『傀儡掌』的特殊技能……看来是成功了,还好。」

这种技术克来姆从未听过,但更令他蹙眉的,是男人泄漏的情报。

他们是八指的警备部门最强的战士「六臂」中的一人训练出的暗杀者,似乎是为了杀害塞巴斯而尾随他。布来恩向克来姆问道:

「……我知道的不多,不过八指应该是个很大的犯罪集团吧。我记得他们在佣兵方面也有门路……」

「是啊。其中最可怕的是六臂,指的是号称组织最强战力的六名强者。我记得曾听说他们每个人的实力都可以与精钢级匹敌。不过究竟是哪六个人,这种黑社会的内幕我就不太清楚了。」

男人又说出现在塞巴斯侍奉宅邸的沙丘隆特正是「六臂」中的一人,绰号「幻魔」,他的计划似乎是做掉塞巴斯,好让美貌的女主人任由他们摆布。

听到这里,克来姆受到一股寒气侵袭。发生来源是塞巴斯。

塞巴斯慢慢站起来,布来恩向他问道:

「那么塞巴斯大人,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我已下定决心。总之我先去击溃造成问题的那个地点。况且根据此人的说法,沙丘隆特似乎也在那里。沾上身的火花就快点掸掉吧。」

听他回答得轻松,克来姆与布来恩都倒抽一口气。

既然他要杀进对方的大本营,就表示他有自信能胜过精钢级——也就是在人类之中拥有最顶尖战斗能力的人。

不过,两人都不觉得意外。

(能在转眼间打倒颇有实力的三名暗杀者,赫赫有名的安格劳斯大人又对他表示敬意。塞巴斯大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莫非是退隐的精钢级冒险者?)

「……况且听说那里还有其他人遭到囚禁,还是赶紧采取行动比较好吧。」

「有道理。暗杀者没有回巢会令对方起疑,要是他们把受到囚禁的人移动到其他地点,就救不到那些人了。」

时间拖得越长对己方越不利,对手则相对有利。塞巴斯置身的就是这种状况。

「那么我打算现在直接过去。非常抱歉,我不会改变这个决心。可以请两位将这个暗杀者抬到值勤站吗?」

「请等一下!塞巴斯大人!若您不嫌弃的话,可以让我……在下也提供协助吗?当然,在下是说如果您愿意的话。」

「还有我。守护王都治安,是身为拉娜大人属下的我应尽的义务。如果王国人民受到欺凌,我定会以这把剑拯救他们。」

「……我看安格劳斯小弟还没问题,但您的话,可能有点危险喔。」

「我明白。」

「克来姆小弟……我想塞巴斯大人可能也是嫌你碍事喔?虽然以塞巴斯大人来看,你跟在下大概都差不多就是了。」

「不不,我没那个意思。我纯粹是担心您罢了。希望您知道,我无法像刚才那样保护您。」

「我已有觉悟了。」

「……接下来要做的行为,也许不能对您或您的主人带来荣誉喔?我认为有其他机会更适合您赌命战斗,您不觉得吗?」

「若是因为危险就视若无睹,将会证明我这个男人没有侍奉主人的价值。如同那位大人拯救人民,我也想尽我所能,向陷入水深火热的人们伸出援手。」

如同她当时对自己伸出援手——

也许是感觉到他的坚定决心,塞巴斯与布来恩面面相。

「……您已经有所觉悟了吧?」

被塞巴斯这样问,克来姆点了一个头。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我也无须多言。那么两位,请助我一臂之力。」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我只有两千五百岁反叛的大魔王绝对一番奸夫是皇帝终末忍界玄尘道途你老婆掉了盖世双谐五胡之血时代信息全知者
相邻小说
原来是美男呀神霄之上超级捡漏王捡漏金瞳关于我在木叶充当屑老板这档子事我在民国当买办我在民国打酱油魂弑天下无尽天择弑天战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