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你是那个营的?"
"小兄弟,醒了么?能不能说话?..."
"张张嘴,把粥喝了..."
"老弟,能说句话不?老哥哥我姓张..."
"..."
"老张头,我看这小子定是给那雷击傻了。你莫喊他了,爷爷们要睡觉!"
"就是,就是..."
...
几天后在一个土坯房里醒来,王猛知道自己总算是活过来了,不过令他失望的是,浑身的疼痛和视线里笨拙粗大的古代物件证明自己回到原来世界的梦想破灭了。
真的是汉末吗?王猛呆呆地看着满眼的东西没一个他认识的,几个衣服古怪的家伙走来走去,腔调不一地说着自己半懂不懂的话...
周身缠着的粗布绷带让他几乎无法动弹,好在没有骨折,旁边几位'病友';多有用棍棒夹板绑着的,稍一碰着就是几声惨叫。
身下是土炕,一排躺的全是呻吟咒骂的伤号,刺鼻的药味让王猛好一阵抽鼻子。屋角还有咕嘟嘟冒泡的篝火瓦罐,成天煮着各种药材和一些古怪的东西,给屋子里提供着热量和异味。
没有想象中的老虎凳和辣椒水,王猛暗中长出了一口气,对于别人的问话,王猛装睡之外就用沉默和傻笑以对。
该来的怎么躲也躲不掉,第二天,几个黄巾军大汉就把王猛弄到单独一间屋子里进行了问话,王猛硬下心来当了一回白痴。因为他第一天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旁边有一位面容焦黑、头发脱落、精神错乱的家伙,正和自己外表情况差不多。
估计这哥们也是在那古怪的土台上被雷电整过容的,所以王猛就装傻充愣。
后来一问话,黄巾军'审问官';们只能说是简陋的问话技巧让王猛立刻放下心来,而几个黄巾军大汉则被他的傻笑弄得有点发毛。
王猛以前混的兄弟盟,可是标准的中国传统黑帮组织,渊源可以追溯到清末的小刀会,对于刑讯逼供和如何攻破对手的心理防线都有着一套套的传统手艺。王猛虽然没怎么用心学过,但对一些套路见识过的也不少了,所以黄巾军这种堪称原始的手段若真能对王猛有啥用,还真是见鬼了。
被王猛白痴的笑容折磨了大半天,几个询问无果的黄巾军大汉终于受不住了,简单做了些记录,又对照顾伤员的张老头交代了几句,就再没有出现过。
至于其它几个黑炭头一样的傻子,黄巾军大汉们看了几眼干脆也不问了。
看到那些黄巾大汉摇头叹气而去,王猛暗自长出了一口气,连带这几天被这些强悍古人打击的信心也多少恢复了一些,那天夜里这些古代战士的表现实在是把王猛吓坏了。
几天后从听来的消息王猛才知道,原来人家怀疑的不是他是不是黑衣人,而是不能确定他们这几个黑炭头原来隶属于哪支农民义军,或者说应该隶属于现在的那个营。王猛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心里再次感谢了一下满天的神佛,特别是关二爷。
目前自己养伤的这个地方叫做上水村,最近的县城是丘县,离黄巾军本部所在的广宗大概有个两三天的脚程。
十几天前,太平黄巾军举行了盛大的祭天大礼,之后就挥师西进,写有'黄天';、'甲子';的谶符都已经贴到了洛阳宫门口...
那天,天公将军封拜了上百位将军校尉,八州同时举事的大豪渠帅达三十六路之多,各路黄巾军达数十万。其中尤其以张角八大弟子张曼成等人为首领的八股黄巾军最为声势浩大,江湖上已经尊其为八大天王。其中就有在南阳起事的'神上使';张曼成,正率军攻打上蔡的'雄鬼将';波才...
除了黄巾军,各州豪杰群纷而起者不计其数。
冀州现在除了黄巾军的大本营巨鹿郡之外,附近的好几个郡县都已经主动挂起了太平道的黄天旗,黄巾军兵锋已跨出冀州,直指河内。
...
评书里说过黄巾军起事之初非常顺利,所以王猛听到这些消息也不意外。
这个时代的黄巾军是如此的强悍,王猛已能够想象出黄巾军之上的太平道是多么嚣张了。王猛有时候觉着自己要是能和程远志能坐下来谈谈合作的可能性,说不定前途也不会太黑暗。想一想,黄巾军可是搞得整个中原都翻天覆地的强大组织,要不是最后遇到几个克星,再加上政策太过激烈遭到了几乎所有地主武装势力的围剿,说不定还真的就把这江山换个颜色...兄弟盟里的爱听三国故事的大有人在,也常常扯淡争论来着,王猛虽然不大懂,但记下得倒也不少。
而这个世界的黄巾军,显然和自己听来那些泥腿子的乌合之众是两码事。
那一夜和黑衣人大战,在祭坛设局诱敌的是几支新入伙的义军,后来杀出的才是真正的黄巾军,是人公将军张梁麾下的大将田横所部,其中担任攻坚任务的正是田横麾下大将程远志。
据说只最后逃掉了一个黑衣人,其余二百四十六个黑衣人不论死活全部第二天被斩首祭旗。
黄巾军也死伤了几百人,不过多是那些新入伙的各路义军,本部黄巾军倒是没伤几个人。
新来各地义军,在起事前才打散重新编营,接受黄巾军号令。这也是几位浑身焦黑、有点整容效果、连精神都有点错乱的几个伤号不好辨认身份的原因,再加上战事一起事务繁杂无比,倒是让王猛有了个鱼目混珠的机会。
要说破绽,恐怕就是那程远志了。
...
"...老张头!为啥小白脸的碗里肉多,我的肉少?"大嘴巴王麻子是个能吃的货,体壮腰圆,仗着自己是大将程远志的亲卫伍长成天在伤号院子里大呼小叫。他的伤在脑袋上,据说是差点被黑衣贼揭了瓢,现在一个脑袋包的猪头般摸样,还能活着实在是命大。
他是闲的蛋痛,大家吃的肉羹都是一个桶里盛出来的,哪里会有什么肉多肉少?
至于'小白脸';,是王麻子给王猛起的外号。王猛虽然也是个黑炭头,却比其它几位要轻微一些,再加上皮肤比王麻子这些老粗要细嫩,所以才有了这个雅号。
"呵呵...王麻子,程将军早上来过。"老张头半个屁股坐在炕沿上一句话就堵住了王麻子的无聊,一边佝偻着腰捉着个漆黑的木头调羹喂王猛喝肉汤。王猛现在也能动手自己吃饭了,只不过动作还不稳,这肉羹来之不易,王猛几个不方便的伤员就一直由老张头亲自喂饭。
"程将军过来了?"抓个木碗蹲在炕沿上精力无处发泄、嘴角还挂着粟米粒的王麻子立时从炕上窜了下来,瞪大眼睛看着老张头。
王猛吞咽着嘴里的肉羹,一边嘿嘿傻笑,这表情倒是很附和他目前的'状况';。不过心里面,王猛却是想着老张头的话,他早上可没看到什么程远志...
没人知道,此刻王猛心中却是七上八下的。
从这几天大家的闲聊王猛知道,在前村张大户家养伤的程将军正是那晚在祭坛护住了圣鼎,杀退黑衣人的那个白袍将军,而且叫做程远志...对于这个时代古人的强悍,王猛已经有了足够的警惕,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名人';!
"...程将军可是来寻我么?你个死老头,怎不早告诉我!"王麻子是程远志的亲卫伍长,一听老张头说这个立刻从炕上跳了下来,窜到老张头身边大声喝问。
王麻子早就想离开这气味糟糕的伤兵营了,只不过一来那干瘦的老村医和营里的符师都说他脑袋上的伤口还没好利索不能离开,二来黄巾军目前战事顺利兵员充足,让他想离开也没得借口。
满脸褶子的老张头似乎回想了一下,直到王麻子急得直跺脚了,才好像回忆了起来,"唔,这个嘛老头子就不知道了,只是那程将军询问过村医关于诸位的伤势,尤其是王麻子你..."
"咋的,村医咋说俺的?"王麻子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
"嗯,村医说好的差不多了..."
"哈哈,老子就知道要离开这鸟地方了!哈哈哈..."王麻子木桩样立在那里,笑得后槽牙都暴露在空气中。
"但是..."
"..."王麻子的猥琐笑声戛然而止。
"还得待一段时日。"
王麻子的呼吸急促了,表情似怒非怒,精彩无比。
"哄..."大屋里一片哄笑声,王猛也瞪着王麻子嘿嘿傻笑。
"呵呵,王麻子你别生气,一大早程将军可真是来过的,只不过当时你们都在睡觉。"老张头紧跟着解释了一句,脸上挤出些笑意,然后继续喂王猛喝粥。
"哼,你个老东西..."王麻子可不敢对这老头怎么样,恨恨地转了两圈,最后也只能嘟嘟囔囔地出去了。老张头一家这些日子忙前忙后地照顾大家,王麻子虽然粗鲁,倒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好在他腿脚倒也不慢,当下干脆自个儿跑前村去询问了。丘县靠近广宗,附近乡村的穷苦人家子弟多有参加到太平道里的,黄巾军本部人马中也多有丘县子弟。像王麻子这种黄巾军本部的子弟兵,他要敢在这里胡来,不出几天就给人骂死。
"老张头,程将军早上几时过来的..."看着王麻子怒气冲冲地走了,又有人问起了老张头,程将军可是大将,绝不会没事跑来看几个病汉的。
"寅时吧,天色刚亮..."
"哦,这也太早点了吧..."议论的声音低了下去,几个反应慢的也脸色肃然得不敢再问了。
...
没想到,刚吃完饭没多久,就听见王麻子老远地喊着让大家出来迎接程将军。
老张头第一个出去相迎,众人能起身的也都赶了出去。
王猛的心咯噔一下,被子下面的拳头一下子攥紧了。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程远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