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8月天气闷热,而中午的日光简直就是恶毒了,街面被上热气蒸腾得灼人厌烦。除了被命运迫得没办法的人,谁都不愿意这会儿去站在太阳暴君的淫威下。
巴登街小巷里的青石路面在烈焰的打击下,几乎要爆裂开来。
"狗,狗日的...还在追..."王猛身子斜倚着一个巷角,小腿因为剧烈跑动而止不住地颤抖着。
王猛回头瞥了一眼后,喘息了两口就脱箭一般窜了出去,浑身的血迹带起一片红影,年轻彪悍的脸庞此刻一片惨白,几根新冒出来的胡茬和嘴角挂着的血丝分外醒目刺眼。
...
剧烈的呼吸撕扯着胸腔,针扎般疼,飞速的奔跑不断地撕扯着浑身伤口,火烧火燎得痛!
视线里的世界在跳舞,脱力的耳鸣声越来越响,嘴里有一股甜丝丝的感觉,那是血的味道...王猛拼了命地奔跑着,意识因为缺氧开始模糊了,从小就打熬的气力在这一刻成了他逃生最后的本钱。
跑,跑,不停的跑...本能告诉王猛,若是停下来,他就死定了!
...
巴登街的小巷里,不知有多少挑着货担的小贩被王猛撞得人仰马翻。
"哎呦...驴日的别跑..."
"**..."
"*&%¥#..."一个被撞倒的果贩翻起身来跳着脚骂得最厉害,他挑得是两筐金黄香甜娇嫩的枇杷,地上一滚,就没法卖了。
"...别骂了!老哥,没看见那一身血的是谁?!快走吧,肯定出大事了..."
"呀!好像是...是猛仔!"蹲在地上划拉着一地浓香枇杷的小贩脸色大变,惊悸的目光交互瞅向王猛消失和奔来的方向。
"唉,这些烂仔啊...快走吧。"
没多久,一群持刀大汉凶神恶煞一般地赶来,老远就恶狠狠地喝问是不是看见什么一身血的人跑过。
小贩再也顾不上地上的枇杷了,抓起两个筐子,脚不沾地消失在拐弯的巷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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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跑..."脑海里的一个声音不停地喊着。王猛浑身血迹,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苍白的唇角上有黑红的血沫不时飘飞或是被风儿吹刮出丝丝血线,黏贴在他的脸庞和脖子上。
思维似乎完全停止了,只有双腿还在机械地奔跑,在这片混了六、七年的农民房里一路向西...
一对清澈的眸子也没有了神采。
不知过了多久,一种奇异的感觉击中了王猛,脑海里的幻觉消失,眼前的世界重新焕发出色彩,王猛的眼神再次雪亮起来。
时间开始变得缓慢,耳际的轰鸣声消失了,滑过的空气也仿佛轻柔了起来...
就在这时,体内却像有一把火"蓬!"的一声,某种力量被点燃了。
放佛是在梦中,一股气流从丹田蓬勃而出,浑身力量开始迅速增长,身体放佛被重新注入了活力,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走遍全身。
身子不再摇摆,打飘的双腿重新开始了强健有力的冲刺。
一股热线顺着丹田迅速地走遍浑身脉络,以往跟着组织里'战堂';的一位大哥练内家拳时那种体察好久才能偶尔达到的气随意走的境界此刻竟然突然打通了,脉脉的气感此刻正如一条温热的溪流在小周天经络里奔涌流转起来。
王猛心中狂喜,虽然不知近年来练功时的瓶颈为何在这一刻突破了,但他却清楚地知道自己多了两分活下去的把握。
咬着牙,双腿再次加速。
...
今天的事情太蹊跷了,王猛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刚才混战的时候可没少伤人,必须先找地方避一下风头,再把今天遭遇伏击这事好好想一想。
...
仗着熟悉这里的每一条小巷,王猛终于彻底甩掉了那些杀手,但他并没有跑向自己组织兄弟盟在这一片的堂口。几年来锻炼出来的本能,把王猛引向了位于巴登街西边,深圳市最大的货运中心——西桥货场,通过那里,王猛能很快离开巴登街区或者深圳市。
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设伏,这事情太蹊跷了。跑路未必是最好的选择,但目前王猛只有先躲起来再说。
体力一经恢复,脑筋也放佛被注入了活力,想起今天的遭遇,王猛心中的恨意像是点燃的烈火,熊熊燃烧了起来。
今天去教训一个不开眼的网吧老板,王猛并没有带平日趁手的长家伙,就连几个小弟也都是随便拽了几条铁链和六分钢管就去了。巴登街可是兄弟盟自己的地盘,归王猛'管理';,所以一大早的王猛和兄弟们也都没多想,喝完早茶打着哈欠就过去了。
结果在网吧两句话还没有落地,就窜出了百十条手持明晃晃砍刀的大汉,要不是王猛仗着底子硬,一上来就拼了命把对方带头的大哥废了,估计他和几个手下就全倒在那网吧了!
而王猛更是稀里糊涂地杀了人!
刚才为了带兄弟们突围,王猛下了死手,废在他那把名品蛇刃下的肯定不止一个!王猛自己也差点被砍死,要不是他从小打架练出来的机敏和打熬的身体够强悍,这两年又跟着'战堂';的老哥们混得烂熟学到了不少保命制敌的狠招,恐怕在那网吧一个照面就被挂了!
谁会暗算自己?!
想起自己刚才捅翻的几个人,王猛就烦躁得不行,好好的谁他妈愿意背上人命?!以后麻烦大了,真他妈的...
一家小小网吧有这么大的手笔?傻子恐怕都不会相信。别说是突然冒出那么多训练有素的打手,就是几十个小猫小狗在巴登街聚在一起,想不引起兄弟盟的察觉也是不可能的,巴登街可是兄弟盟二十年前起家的地方。
王猛想到的第一个可能,就是组织里有人想暗算自己,这事要说没有兄弟盟内部的人安排,打死王猛都不相信。
要是外地的过江龙想来捞地盘,绝不会用这种手法搞掉一个新上位还没到一年的街头大哥,这么干除了激怒兄弟盟这种作风强硬的老牌组织以外,对组织的实力没有哪怕一丝的影响...
是自己人干的!
自己这两年升得太快,属于自己罩着的半条街有着两个大卖场和无数的小商铺,还有一些不黑不白的灰色消费场所。不算年底的分红,就是每个月的份子钱,也是十万块上下,虽然不是很多,但已足够组织里很多混了几年还没有上位的家伙们眼馋得要死了。
肯定是这样,有人眼红暗算自己!
王猛恨得牙根嘎吱嘎吱直响,越想越觉得憋气!他妈的,自己上位才半年,这街头大哥的位子还没捂热,刚刚在一个甜妞的身上结束可耻的处男生涯,几年的打生打死就要开始收获美好果实了,却被自己人暗算!
自己太得意、太大意了!平日老哥们的告诫和教训都忘在了脑后!王猛恨不得掏出腰间的刀子给自己来两下!
"妈的,等老子熬过这一阵..."恨恨地再次吐出一口浊气,顾不得擦去嘴角的血丝,王猛飞速奔向了最后一条小巷。
...
一口鲜红的唾沫标出,王猛在一处拐角猛地降速,右腿'嘭';地一声踏在对面的一堵墙壁上,震得墙壁上灰土扑簌簌地直落,黑红的几点血迹砸在了脚旁的墙壁上,非常醒目。
身体贴近墙壁,左腿一点,身子已经转向了巷子口一条斜岔开去的路,右脚狠命一蹬,王猛再次加速...
滨海大道就在前面了,只要翻过去,混进繁忙的西桥货场随便搭上一趟外地通关的货车,就能够先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里了。
吐出一大口血沫,这让王猛好过了点,他张大着鼻孔,尽量让剧烈的呼吸缓慢一点,只有眼神还依然镇定。
速度降低,视线越过残破的废弃矮墙。王猛把脑海里的杂念通通摔了出去,马上要出巴登街区了,意外情况随时可能发生。
王猛沿着墙脚躲躲闪闪地前进,顺着只剩下半堵残壁的墙根,王猛像一个多年来刀头舔血的惯匪,边跑边小心地观察四周。有了体内那股神秘的力量打底,这两年在'战堂';那帮变态的锤炼下成果立刻强悍得显现了出来。
看着没有什么人在附近,王猛脚步不停,起身手掌一撑,像一头野猫般灵活地擦着半人高的砖墙跃了过去。
...
直线穿过一个连顶棚都没有的废弃破屋,滨海大道终于摆在了眼前,对面就是深圳市西区最大、车水马龙的西桥货运场。
一眼扫过,确定没什么碍眼的人和靠边停下的车辆,王猛不再犹豫,快速窜了出去,打算横穿滨海大道...
宽阔的路基两边长着些半米高的杂草,前面车流滚滚、八车道并行的滨海大道,是他逃离巴登街的最后一关!
繁忙的滨海大道是有着最低限速的省级交通干道,一路上都是没有红绿灯的,王猛可没多少时间,他必须闯过去!
王猛盯着车流,调整着步伐的速度。
他必须在车流中瞄准机会,越过一米高的水泥栏杆后一下子冲过去!
就在这时,一辆大货车过来了,后面的大奔跟这辆货车保持着一段三十来米的距离...王猛眼神突然一亮,身体开始加速,斜斜穿过草丛。
突然,右腿已经弹出、身体跃起的王猛猛地一个趔趄,左腿还没有抬起,身体就像是一枚重锤一样狠狠地砸向了地面。
'嘭!';地一声,灰尘扬起,王猛趴在那里把腰弓成了虾米。剧痛让王猛的视野差点完全黑下来,头下的一块灰红相间的转头上多了一抹新鲜蠕动的红色。
"...该,该死...咳咳..."王猛的左腿绷直着,几条纠缠在一起的灰白色的破烂塑料袋是罪魁祸首。
杂草下面是实打实的建筑垃圾!这片被积水和生活污水滋润的异常茂盛的青草地下面,有着巴登街最强悍的垃圾。
王猛剧烈咳嗽着,一大片被惊醒的蚊子正惊喜地盘旋在他的上方,一片嗡嗡声。
咳嗽带出的血沫夹裹着唾液,染红了一片丛生的杂草和冒着尖头的瓦砾,几只黑黑的蚂蚁围着一坨不断渗透血迹面前不停地徘徊着。
...
王猛惊骇地发觉体内的那股奇异的力量已经消失,痛苦正折磨着自己,可自己却连弯曲手指的力气也没有了。
情况正愈来愈糟糕。
肌肉就像一直紧绷着的发条,突然失去的控制让它们全都造了反,肌肉剧烈地痉挛着。之前一直被压抑着的疲惫和痛感火山般爆发,瞬间就侵吞了王猛的所有神经,积存下来的痛感瞬间爆发,更是差点一下子要了王猛的命。
躺在地上,大脑在天旋地转中几乎停止工作...
或许只有视线还在服从着主人的意识,但似乎也被折磨到无法对焦了。
对面就是一路之隔的西桥货场,那里每个小时都有发往全国各地的货柜...但是,这些对自己再没有意义了。
或许只要十分钟,那些持刀大汉就会追过来吧,等自己的手下叫人赶来,恐怕自己已是一具死尸了。
难道就这样了么?真是不甘心啊...
王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
额头间传来痒痒的感觉,还有轻微的沙沙声响,王猛努力睁开了眼睛。
大片的蚊子没了踪迹。
妈的,怎么眼前一大片花花绿绿的...
"靠!"看清了视线里突然出现的东西,让王猛把头往后猛倒!
王猛的瞳孔剧烈收缩着,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丑陋的东西!
狰狞的脑袋!巨大多孔的复眼飚射着冷幽幽的光芒!头顶有两条长长的斑斓触角不停舞动着!一对看起来粗横有力的蓝色锯口颚彰显着力量和恶毒!油亮的甲壳上布满了青红相间的斑点和冒着蓝光的骨刺,有力的爪上长满了黑色毛刺,震动的花色膜翼上面对称地分布着两个黑点,宛若一对邪恶的蛇眼...
虽然只有拇指大小,但这怪虫近距离的猛相还是让王猛寒毛炸竖起来!
王猛的眼睛瞪大到了极致,以他贫瘠的想象力,这样的恐怖效果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极限。
相距一根手指的距离,把虫子恐怖狰狞的形象放大了无数倍。
虫子嘴角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绿色的粘液!
那虫子竟然直奔自己的脑门而来!
神经一向强悍的王猛此刻忍不住要变色了。
王猛破口大骂,脑袋狂甩,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更是让他的脖子充满了往后躲闪的力气。
金红斑甲壳虫依然向王猛兴冲冲地爬来!不可阻挡地爬上了王猛扭曲的脸蛋,气宇轩昂地来到王猛头顶,寻到了眉毛间一处被擦破了皮的地方。
王猛的眼角抽搐着,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那拇指大小的虫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王猛悲愤地想甩掉这虫子,可是小东西的六爪紧紧扣住自己的头皮,怎么甩也甩不掉!
"吱吱..."虫子欢快得震翼鸣叫。
在王猛惊骇的眼神里,一对邪恶的锯齿状口器正高高扬起,然后急速落下!
额头一麻,王猛眼前的世界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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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三个钟头了,怎么还没有猛子的消息?其它被伏击的兄弟怎么样?"
"除了两个重伤的之外都没啥大事,但是还没有猛子的消息...您知道,以他的身手要想不露面我们很难..."
"哼!那些杀手抓住了吗?"
"5个重伤,8个死的全是被匕首扎在了致命处,伤口是猛子那把蛇刃切开的...其它的兄弟们还在追..."
"还有个活的?好...让刑堂的那帮家伙手轻点,问出点东西再弄死...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是。"
"哼!猛子这小子手也够狠的,干掉8个!好样的...不过,这小子他妈的也太不地道了,每回闯了祸都躲起来让老子给他擦屁股!告诉老肥,赶紧上广州,这事不论如何要压下来...告诉总堂,等猛子回来后升他做堂口大哥,不过,要把这小子今年所有的花红都扣下...等等,还有明年的!"
"是..."
"嗯...怎么还不去?"
"老大,我们在猛子最后消失的地方发现,有火烧过的痕迹..."
"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