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今天,李归对于自己平定天下的可能性早就没有了任何怀疑,现在他最担心的其实是自己死后氐人会和汉人分离开来,最终形成像后世的大清朝那样奇葩的制度。
如果一个国家从灵魂深处被血统所撕裂,那么这样样的国度即使经济再发达、武力再强大,也绝不可能长治久安。
而这也同样是荀攸等汉臣所担忧的,毕竟无论在最上层受到怎样的压制,氐人掌握着这个国家最高权力的事实难以短期内改变。
现在李归的做法彻底的解除了他们的忧虑,他们又怎么会不配合呢?这个时候有没有历史成规这种小事已经完全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中了。
在这个问题上,李归和所有手下第一次达到了和谐,双方对此都是十分欣喜,可惜这也是他们唯一一个没有冲突的地方。
第三件事就是是否大赦天下的问题。
荀攸、杜畿都是主张大赦天下的,这一来是历朝历代的惯例,二来荀攸等人也是希望借这个契机稍稍化解一下明国过于严苛的法律制度。
但是他俩的意见不但遭到了以法家自诩的白文的反对,也意外的遭到了以国渊为代表的儒家复古派的强烈反对。
白文对荀攸、杜畿道:“一个人要是没有违法,他需要的就是洗刷冤屈而不是大赦;若这个人真的是有罪,那么只因为一件和他不相关的事情就可以逃避自己的罪责,这样做天道何在?”
国渊也强调道:“子曰:以德报怨,何以报直?大赦天下本就是一件极其荒唐的事,被赦免之人固然开心了,那那些被他们伤害过的人就不会感到难过吗?”
“为什么要让恶徒可以借着陛下的喜庆欢欣鼓舞而让善良之人备受煎熬呢?这不是太过有违天理人情了吗?”
李归本人也十分支持白文、国渊的看法,他进一步强调道:“法在天之上,法、理、情的顺序乃是治国之本,只要大明朝存在一天,就绝不能变更。”
于是这件事就这样定了,而且李归进一步规定以后的子孙也不允许以任何的借口进行普遍性的大赦。
单个人具有特殊情况的赦免也必须得到受害人或者是他们的家属同意后才能进行。
第四件事就是功臣的封赏。
在这个问题上李归原本是打算在登基的同时就开始封赏老部下们的,但是却遭到了杜畿的强烈反对。
杜畿对李归道:“如果现在就把爵位定下来,那么对于功劳大的人就没有了再往上封赏的余地,赏无可赏则只能将他们闲置,他们也就不能进一步发挥自己的才能了。”
“若是先行强行压低他们的爵位,就会给世人留下刻薄的映象,而且万一形成了惯例,后面的子孙想要进行改变也就会十分困难。”
“所以现在好的做法是应该记下诸将的功劳,给予他们丰厚的财物奖励,但暂时不进行封爵,以驱使他们尽心作战。”
“等到天下一统,再重新按照功劳册封官爵,也避免了一些尴尬事情的发生。这样一来老人得以安度晚年,新人出头也不必背负太过沉重的压力。”
李归觉得他说的很对,立刻虚心的接纳了他的意见,暂停了册封爵位的安排。
第五件事则是白文提出来的,那就是为了新帝国的体面营造新的宫殿的事。
李归在长安原本住在京兆尹的府邸,段宁到达长安后就搬到了明光宫和桂宫居住,称王后也没有再搬迁。
但是这两处宫殿都是西汉的旧宫,在东汉时期不过是略微加以翻修,到了今天已经十分陈旧了,白文认为这里并不适合作为新帝国的帝皇居所。
毕竟人要脸树要皮,这皇宫就是一个帝国的脸面,也不能太不讲究了不是?
但是李归就回了他一个字:“滚。”
李归其实是一个很和蔼的人,即使不满也很少这样呵斥手下人,何况是白文这样的重臣?
白文在不解之余心里更是惶恐万分,立刻花了重金求到了李翔那里。
李翔犹豫了很久,才叹了口气对白文道:“你知道大王最喜欢的诗句是什么吗?就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这句话呀。”
白文顿时领悟,不由得浑身的汗都被吓了出来,连忙告辞。
看着他踉踉跄跄远去的身影,李翔的眼眶已经满是泪水。
白文虽然聪颖过人善于专营,但是他不懂得事实在是太多了。
没有经历过当初那段坎坷青涩的峥嵘岁月,又怎么会理解那种满满都是回忆的痛楚?
又怎么会理解李归并不仅仅是一个上位者的符号,而同样是一个有着丰富情感的普通人呐?
李归是绝不会离开明光宫的,因为那里有太多太多段宁遗留下来的气息,那就是他的心灵家园。
与白文有同样遭遇的还有刘雄鸣,为了李归称帝这件事他特意从张掖赶了回来,献上了他以五德始终学说为基础的改革建议。
刘雄鸣认为,东汉原本应该是木德,却崇尚火德,火泄木势,以至于东汉中后期的皇帝个个短命,大权长期旁落。
现在大明崛起于秦岭汉江之间,尽有秦国故地,处华夏之东,是为金德,主兵戈,主肃杀,主义气。
金克木,所以大明取代大汉乃是天意使然。
金德尚白色,所以刘雄鸣建议李归进行一系列符合金德要求的改革,例如以白色为国色、禁止民间穿白色等等。
这个建议让李归勃然大怒,你居然敢建议老子穿一身白服?!这不是咒老子骂!
他下令刘雄鸣立刻滚回张掖,未经召唤不得再擅自返回长安。
但是为时已晚,刘雄鸣的大嘴巴早已经把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的,虽然他自己被赶回了张掖,但事情却依然在持续的发酵。
不得已,李归亲自亲自下旨意道:“世间万物繁茂生长的秘密在与融洽相处,五德并非是单独存在而是相辅相生缺一不可。”
“彩虹之所以美丽是因为她不侧重于任一种色彩,更没有将每种色彩分出你我高低,人世间之事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