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这般情景墨雁急中生智,令人迅速将李兴、李珍姐妹抱到段宁的床前。
兄妹二人那声声啼血般的呼唤奇迹般的唤回了段宁的求生意志,在医士们的拼命抢救下段宁总算是暂时挺过来了。
只是无论是墨雁还是段宁自己都知道,这不过是一次回光返照而已,在沉重的打击下段宁脆弱的身体的生机已绝,撑不了多久了。
段宁支开众人,对墨雁道:“我出身卑微却享受了十余年的荣华富贵,双手沾满鲜血却能夫妻和顺,人生如此虽死何憾?”
“只是我的孩子是无辜的,却替代我受到了天谴,要不是这些年来你悉心的教导,我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真是谢谢你了。”
墨雁敛容答道:“兴儿乖巧可爱,除了说话略微差一些外,与常人并无太大差异,夫人大可不必担心。”
段宁叹了一口气,幽幽道:“我死也没什么,还能与我夫君相会于地下,心中的欢喜还多过悲哀。”
“只是一想到今后留下这几个无父无母的可怜孩子无人照看,心里委实是放心不下,还请你看在你我姐妹一场的情分上替我好好照看他们。”
墨雁感到有些奇怪,但还是立刻答道:“此乃我分内之事,夫人尽可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保护好诸位公子。”
段宁摇摇头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夫妻二人死后,曹氏倔强难制,蔡氏多才而善谋,更关键的是她们两人都有自己的儿子,所以她二人无论是谁主掌内宫都绝非我儿的幸事。”
“到时候她们大义名分在手,你虽然文武双全但不过是一介外臣,如何能与之相抗?又如何能保得他们的周全?”
“所以我的意思是想认你为义妹,让你嫁入我李家继承我的位子,这样才能压制住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墨雁闻言大怒,站起身道:“夫人,枉我敬你爱你,你却如此轻贱于我,是何道理?我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何今日还要说出这样的话来?”
段宁冷冷的说道:“我如何轻贱与你了?你日夜思念的那个人他现在在哪儿?在哪儿?他若是还在,又怎么会让你一个姑娘家一等就是九年?九年啊,你到底等到了什么?”
“他必然已经死了,他若是未死则更加可恨,这就是真相,只是你一直不愿意面对而已。”
墨雁闻言顿时忍不住泪如雨下,再坚强的人都会有不能让人触碰的伤口,而今天自己最伤最痛的伤口却被自己最好的朋友用最残忍的方式揭开了。
见此情形段宁心中竟然隐隐有些快意,在一个人最痛苦的时候,有什么事能比看到一个比自己还可怜的人来的快意?
但是多年的道德教育令段宁迅即就将这样可耻的念头压了下去,自责之心油然而生。
但是为了丈夫的未竟的功业、为了自己子女的将来,她还是强迫自己继续说道:“若是那人真的没死,那说明他心中根本就没有你。”
“你嫁给了我夫君,正好让他看看,你公孙雁嫁的男人比他强百倍千倍,不是正好出了心中这口恶气?”
墨雁听到这都有点气乐了,冷笑道:“这样说来你让我直接嫁过来当寡妇还是为我好了?你家男人你自己自然看得金贵,可在我眼里也未必就是那样出色。”
段宁闻言微微笑道:“那你说那人又有哪一点可以胜过我家郎君的?”
墨雁哼哼了两声,却没有回答。
段宁柔声道:“我知道我这个要求确实是委屈你了,只是现在我娘家被贬无人能施以援手,你我姐妹一场你就真的忍心看着这几个孩子没了下场?”
“这些年来几个孩子一直是你在管教,你不是也很喜欢他们吗?你反正本来也没想着再嫁人,就算今天担了这个虚名如何?算我求你了。”
墨雁闻言长叹了一声,没有回答,段宁见她已经有些意动,又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今生一人渡过,那公孙家到了你这一代算是彻底绝了,难道你就不想为先祖报了这血海深仇?”
原来这墨雁却也是一个有来历的人,她是当年号称白帝的公孙述的后人,当年东汉的大司马吴汉攻破成都的时候,只有她的曾祖父一人因为在南方征兵逃得了一死。
后来到了她爷爷这一辈,加入墨家成为了墨家的一员,正是墨回等人的师父。
她的父亲早死,她就拜在了墨菱的门下。
墨雁闻言苦笑了一下,说道:“当时天下纷乱群雄逐鹿,我家先祖技不如人又有什么可说的?”
“若是我可以找刘氏报仇,那当初死在先祖手里的那些人又何尝不可以找我公孙氏报仇?一百多年前的事了,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只是你对我的恩义我又非草木,岂能不知?若不是有你的庇护,我又岂能有这些年的逍遥生活?一切皆由你吧,算我欠你的今世还你。”
段宁闻言也感伤的叹息道:“算我欠你的,若是人真的能有来生,这笔债你尽管来找我夫妻二人讨还吧。”
说到这段宁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痛苦,泪水大滴大滴的流了下来。
墨雁见状只是默默的将纸一张一张的递给段宁,直到她终于再次平静下来。
随后段宁派人将李顺也叫了进来,令三个孩子都向墨雁跪拜行礼,说道:“以后你们一定要以墨师为母亲,就像对我一样,不得忤逆。”
这些年来墨雁一直负责教导他们兄弟二人,本就积威深重,而且李顺兄弟也知道这是母亲为自己好,自然没有什么话说。
而李珍小小孩童,之前又受到了惊吓,见到如此严肃的场景,不禁放声大哭了起来。
墨雁轻舒玉臂将她抓起搂入怀里安抚了起来,没几下李珍就在她的怀里沉沉的睡去了。
这是婴儿保护自己特有的奇妙方式,大人是学不来的,看着她那犹自带着些许泪痕的小小脸庞,段宁不由得鼻子再次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