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月宫里送来请柬交嘉禾后, 便从房里退了出去。
嘉禾盯着赏菊宴请柬看了一会儿,早些日子便传出太子选妃迫在眉睫消息。
听闻淑贵妃,也就是太子亲姨母, 在纯仪皇后死后一手太子带大淑贵妃, 正着手准备办一个赏菊宴, 打算宴请各家贵女, 在宴上太子挑选合适正妃与良娣。
事传出来没几日,嘉禾便收到了赏菊宴邀请函。嘉禾想到早前太子在镜湖时未对她明说话, 垂眸轻叹了气, 看着请柬出神。
好一会儿, 嘉禾放下请柬, 抬眼看向摆在小桌几上正冒着腾腾热气饺子。她走到小桌几旁坐下, 捧起汤碗凝视着碗里饺子。
碗里每个饺子都包端端正正, 都是十个褶子, 就同包饺子人一般, 认真严谨, 一丝不苟还挑剔。
沈云亭巴巴地她送她最喜欢吃饺子样子,像极了她从前日日捧着食盒沈云亭送他最爱吃小酥饼样子。
看着沈云亭一举一动就仿佛在回顾从前自己所做一切。沈云亭像极了把一颗真心捧到不爱自己人面前任人糟践自己。
她现下要对沈云亭做, 和过去沈云亭对她做有什么两样。她痛恨沈云亭,自己却成了自己最痛恨副样子。
嘉禾夹了一只饺子放进嘴里, 轻轻一抿饺子里鲜甜汁水“噌”溢了出来,嘉禾眼泪也不知不觉从眼眶溢出。
她忽然没了胃,吩咐流月饺子端出去, 并交代以后不要再送过来了。
午后,沈云亭忙完要事便去了永宁侯府找嘉禾。好不容易想办法进了侯府大门,却被流月拦在嘉禾房门外。
流月难地对沈云亭道:“大人请回吧,姑娘今日身子有些不舒服, 正躺在里头小憩,不想见人。”
沈云亭急问:“怎么会不舒服?哪不舒服?请过大夫了吗?”
沈云亭问得太快,流月一时答不上来,愣住了,半晌吞吞吐吐道:“姑娘受了凉,身子有些乏,休息休息便好了。”
沈云亭担心嘉禾,欲推门进屋:“我进去看看。”
流月张开双臂挡在他跟前:“不成,姑娘交代了她谁也不见。”
沈云亭略疑惑皱着眉问流月:“她连我也不见?”
流月心虚地低下头,她家姑娘还刻交代了,谁也不见尤其是沈太师一定不见。话她自然不好同沈云亭明说。
沈云亭扫了眼流月脸色,心下明了,只怕嘉禾并不是真身不适,只是今日不怎么想见他罢了。
沈云亭轻叹了一声:“她今日不舒服不想见人,我明日再来看她。”
“明日姑娘不在府中。”流月道,“明日宫中赏菊宴邀了姑娘前去。”
她要去赏菊宴……
沈云亭一愣,朝雕花木门望了会儿,敛眸藏起眼中苦涩,默不作声转身,只道了声:“我知晓了。”
流月刚松了气,却听沈云亭问:“一早送来饺子,她喜欢吗?”
流月支支吾吾了半天不知该怎么说。
见流月答不出来,沈云亭也没再难流月,默不作声离开了。
流月见状忙道:“我送太师出去。”
“不必。”沈云亭独自沿着长廊朝永宁侯府大门而去。
长廊连通永宁侯府大门、后院和厨房,甬/道幽长,期间提着泔水桶家仆从他身侧经过。
泔水桶里装都是些厨余剩菜。
沈云亭不经间瞥见泔水桶里东西,泔水桶里赫然躺着一堆十个褶饺子。
他做饺子被嘉禾丢了。
沈云亭眼睫颤了起来,抿唇掩饰心中酸苦,他不是心疼自己,只是想起了嘉禾小酥饼。
前世刚定婚会儿,她日日来沈府他送小酥饼,时他只是外室之子,府里都是长公主安插人。
群人受了长公主指示日日折磨他,随进出他住院子,弄坏他东西丢弃。
嘉禾日日送来小酥饼,还有他放在枕边荷包,都被丢了找不回了。
后来嘉禾在后院泥坑里找回了荷包,她红着眼眶跟他说:“不要再把它弄丢了。”
精心心悦之人准备东西被丢弃酸楚,时她心情他也会到了,想说一句抱歉却来不及了。
沈云亭失魂落魄回了太师府,白子墨正在前院逗自家小女儿,见沈云亭一副愁容,凑了上来问道:“你怎么了?”
沈云亭朝白子墨苦笑了声:“先生,我赌输了。”
嘉禾不爱他,一丁点也不爱。
沈云亭死死抓紧了藏在袖中红色小册子。嘉禾说想同他成亲,本红色小册子上写了他嘉禾准备聘礼。
今日他去永宁侯府,本是想熬夜整理好聘礼单子嘉禾看看,问问她还有哪里不足,想要再添些什么。
今日她不愿见他,他明日再去找她。不对,明日她要去参加李询选妃宴。
沈云亭低头笑了声,垂下眼帘遮住眼里悲。
如果来他不得好死,李询对嘉禾来说确是个以托付终身好人选。
他见不得嘉禾同其他人子孙满堂,沈云亭抬手遮住眼睛苦笑,如果他活着,他会嫉妒到发狂。
宫里下帖子不得不去,如若不去便是藐视皇权。
次日,嘉禾坐着马车去了宫里。皇城门停着几十辆马车,均是来参加东宫赏菊宴闺秀。
些闺秀不是身世显赫便是闺誉极佳,个个都是标志人。
银朱亦在其中,她还是顶着张高傲脸,下巴微微扬着目下人模样。
除了银朱之外,护国公家嫡女梁婉秀也在其中。
她虽相貌平平,然端庄聪慧,京中若论及名,唯一能与银朱匹敌便是她,只不过与银朱张扬性子不同,梁婉秀人低调,鲜少在人群中出头。
淑贵妃一早便派宫人前来迎接。
几十个姑娘随着姑娘一道进了东宫。东宫金瓦琉璃在秋日艳阳之下有些晃眼。
宫内摆着一盆盆罕见非常菊。
穿着一身浅金色钿钗礼服淑贵妃高坐在席首。
她是纯仪皇后亲妹妹,在纯仪皇后去世后进宫做了贵妃照顾纯仪皇后留下三个皇家血脉。
她如今三十有七,养尊处优看上去保养得宜,脸上没有一丝皱纹。
淑贵妃见一个个容貌端丽贵女入了席就座,脸上摆出客气笑,对众贵女道:“大家不必拘谨,就当是自家府上,桌上菊花酒和菊花做小点,各位都请自便。”
众贵女应声:“是。”
话虽如此,席面上谁也不敢把淑贵妃话当真。
太子妃之位,所需担负责任重大,端庄持重必不少,如若真把淑贵妃话当真,在皇宫毫拘束,场选妃宴便算是出局了。
不仅是选妃出局,如若在皇宫出了丑,传到外头还会令家族蒙羞。
故而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嘉禾没太多方面顾虑,永宁侯府靠军功起家,本就与京中土生土长世家不同,外头人看永宁侯府也多是不拘小节印象。
她便也不故作矜持,拣了块菊花做豆酥吃。
在所有人都端坐之时,她一举动引来了淑贵妃目光,她慈爱地朝嘉禾笑笑:“味道如何?”
嘉禾如实回道:“极好。”
淑贵妃朝嘉禾满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指地开:“太子妃虽来会是一国之母,然她也是太子妻子,作国君日理万机是十分辛苦,如若回了后宫还要看自己妻子板着一张脸,多趣。”
“平常过日子像程三姑娘般不拘束些更好。”淑贵妃着重强调道。
话说得好像淑贵妃经内定了嘉禾是太子妃人选一般。此言一出,众贵女隐含妒眼神纷纷朝嘉禾飘了过来。
嘉禾:“……”
些眼神让嘉禾瘆得慌,她瞬间觉着手中豆酥不香了,讪讪地放下手中豆酥。
正当此时,太子李询回来了。他穿着一身玄色广袖长袍,大步朝里走来。
延庆帝病危,太子监国以来在沈云亭辅政下逐步在朝堂站稳根基。如今太子看上去比早些日子多了几分锐气少了几分温润。
太子身侧站着位银冠俊郎君,气度比之太子沉稳不少,不是如今在朝中如日中天太师沈云亭是谁?
见太子过来,众贵女朝太子起身行礼,齐齐道一声:“殿下万安。”
李询朝众人微微抬手,语调温和道:“诸位不必拘礼。”
此话过后,众人重坐回席位之上。
李询坐到淑贵妃身侧,轻声问了句:“母妃觉着如何?”
淑贵妃笑道:“程三姑娘倒是不错。”
李询闻言喜笑颜开,回道:“我也觉着不错。”
两人坐在上首,说话声音不大,底下人听不清,坐在离上首最近席位上银朱却听得一清二楚。
银朱幽幽地饮着菊花酒,眼里透出狠戾光,在心中做了个决定。
众人饮完酒用过小点,便各自离席赏菊。
嘉禾独自走在东宫一处拐道,身后有人唤她名字:“嘉禾。”
嘉禾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唤她之人。
沈云亭朝她缓缓走来,似踏着风。
周遭人,他熟门熟路地覆上她唇,扫遍她唇齿,吞尽她气息。直到她没了气放过她。
他抱她进怀里,安抚地拍着她背,由她在他怀中大换气。
“我好想你。”沈云亭一本正经对怀中嘉禾道,全然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没有半分调戏思。
当沈云亭习惯了说肉麻话,就想一直说嘉禾听。
嘉禾却不习惯,她用力想挣开他,抿唇皱眉道:“里是东宫,别乱来……”
“没有人看见。”沈云亭轻声对她道,“我再抱一会儿。”他贪婪地揽着她,似怕以后再也抱不到了一般。
在太子选妃宴上与太子重用股肱大臣唇齿相依搂搂抱抱,嘉禾忽有种莫名羞耻感。
嘉禾力气不如沈云亭,便任由他抱着。
嘉禾问他:“你怎么忽然来了东宫?”平常时候,沈云亭应在太师府处理公文。
“我知道你在,我想见你。”沈云亭紧揽着她,“嘉禾,聘礼单子我准备好了,就拿你过目。准备完聘礼,我再着人准备婚。”他想比李询快一步。
嘉禾闭上眼,拖延道:“不急,明日再看吧。”
沈云亭藏起眼里失落,抿唇浅笑了声,一切都顺着她心:“好。”
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有人过来了,沈云亭松开嘉禾,小心捧起她脸,吻了吻她额头罢休。
他看着她,笑得格外温柔,抬手抚了抚她头,在有人临近前,转身离开了。
嘉禾望着沈云亭消失身影,回想着他走之前个眼神。
她总觉得他双眼睛,笑着时候带着涩。
太子贴身侍从朝嘉禾走来,朝她行了个礼道:“程三姑娘,太子有请,请随我来。”
嘉禾应了声“好”,随着侍从走近正殿。
正殿除了太子正坐在上首,空一人。门窗随着侍从离去,都被带上。正殿之内一时悄然声。
李询从座位上起身,朝嘉禾走了过来,极温和地朝嘉禾一笑:“来了。”
嘉禾点了点头。
“嘉禾,其实我宣你过来,是有事想问你。”李询开道,面上还带着一抹腼腆笑。
李询对她改了称呼,嘉禾微愣,片刻后回过神来,对李询道:“殿下有话不妨直言。”
李询唇角扬起笑容不见,换上一副郑重面孔,对嘉禾道:“既如此,孤便快人快语了。”
嘉禾抬眸凝视李询,他开,未过多久,听他道:“嘉禾,你愿不愿做孤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