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沈云亭说“不久”, 嘉禾极轻地哂笑了声,垂眼瞥见他上快融化的糖人。他这副模怎么可能是只等了不久。
嘉禾装作松了口气的子,轻声笑了笑:“有久等就好。”
“对不住, 思谦。”嘉禾垂下眼小声道, “不是故来迟的, 只是因为……”
沈云亭顺着她的话问:“因为什么?”
嘉禾缓缓从沈云亭怀中挣脱开来, 与他对视,瞧见他一身精致打扮, 为来赴约刻换了新的银冠, 衣袍也是新的, 上头散着淡淡的熏香味, 是她最喜欢的那种甜腻香味。
为了同她赴一场约, 他倒是费心了。
这副子真同世生辰, 焦急等着他赴约, 什么也等来的她一模一。
“因为啊……”嘉禾弯下眉, 说出了世他同她讲过的一模一的话, “因为忘了昨日和你约好了要去花灯会。”
因为忘了。
沈云亭心猛地一抽,酸楚由心间渗透向四肢百骸。不是因为她失约而难过, 只是因为想起了从自己的所作所为。
等待的焦虑担忧和不安,他也体会了一次。
不过后, 这难受的事便都由他来承受吧。
嘉禾瞥见沈云亭略微发白的脸色,心中划过一丝嘲弄,她笑了笑又道:“不过后来勉强又想起来了, 所便来了。”
这话说得似故耍人一般,嘉禾留着沈云亭的脸色,想从他脸上找到一点难受和不悦,可她有找到。
沈云亭只是温柔地朝她笑着, 抬轻轻将她被风吹乱的鬓发理到耳后,轻声对她道:“来了就好。”
嘉禾抬头愣了片刻,问他:“忘了赴约来晚了,你一点也不气吗?”
沈云亭朝她摇摇头:“不气。”
嘉禾满眼写了“为何”两字。
沈云亭自看得懂,回她道:“听闻姑娘家爱同那人闹是因为在乎那人。你同闹,在乎,高兴的。”
原先他不习惯直白地表达爱。直到些天起,他连着请教了白子墨好几个晚上。
白先生教他,在姑娘面不能别扭,爱她就告诉她,要用嘴说,不要光做事不懂说话。不会说话,姑娘就跑了。
沈云亭也记得世嘉禾说过,更喜欢他坦白的子。
嘉禾听了沈云亭的话,一时间像被什么东西梗住了喉咙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好半晌才道:“可只是在对你无理取……”
沈云亭盯着她的圆眼睛认真道:“家的姑娘,得纵着。”
嘉禾微微张了张嘴,睁圆了眼睛回望沈云亭。好半晌,眼睛有了一点湿,撇过脸躲开沈云亭的视线。
她概有些难过,难过世万分期盼从沈云亭嘴里说出的话,在她想要狠狠报复沈云亭的时候才听见。
街灯如昼,阵阵夜风中,沈云亭脱下身上的素色银纹氅,披在嘉禾身上,对她道:“这里风,小心着凉。”
嘉禾低头紧了紧身上的氅,小声“哦”了句。
灯会上的灯已经暗了一半,嘉禾来迟了,街上的灯会临近结束,似乎也什么可逛的了。只还来得及到附近的河边放河灯许愿。
中秋灯会与上元灯会不同,中秋灯会许愿多用河灯,上元灯会则因为元月天寒湖面结冰而改放天灯许愿。
传闻东街附近的如梦河绵延无尽通向天河,中秋那几日所放的河灯能被月神看见,月神会帮着许愿之人如愿。
沈云亭同嘉禾到了如梦河边,夜光星河之下,河水泛着斑斑光点,河水拍打着河岸青石,发出潺潺水声。
附近成对的游人捧莲花河灯说笑着,嬉闹吵嚷声不断。
嘉禾同沈云亭一人捧着一只莲花河灯,站在如梦河河岸边上。
沈云亭侧头看向嘉禾,问她:“你打算写什么心愿?”
他问这话是想着,若是她许的事他能做到的心愿,也不必等月神帮着实现,他便先替她都做好。
嘉禾神神秘秘地朝他一笑,遮住上的纸条,道:“这不能告诉你,心愿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就不灵了,你不许看。”
沈云亭唇角微扬了扬:“好,不看。”
嘉禾道:“那你转过身去。”
“好。”沈云亭依言转过身。
在沈云亭转身的那一瞬,嘉禾原本挂着笑的脸垮了下来,在月色之下显得阴沉惨白。
她世最的心愿是望沈云亭日日欢喜岁岁平安。
捧着真心到他跟,他一遍又一遍地将她的真心践踏。他不想要的时候边肆践踏她,想要的时候又无底线追捧着她。
越是这般嘉禾越觉得不安和愤恨。沈云亭等到失去了再来追悔,越发显得她原先爱得不值。
沈云亭在生死攸关之际救了别的女人,还有脸再过来贴着她,装作一片深情的子。
这多可笑。
日日欢喜岁岁平安,他不配。
嘉禾沉下眼,提笔在纸条之上写了七个字。
“写完了,你可转过来了。”
沈云亭转过身,见嘉禾将纸条折叠了起来,放莲花河灯里,走近河边,将点燃的莲花河灯放缓缓流动的如梦河之中。
嘉禾双合十,又对着河灯祈祷了一番,盼心愿得成。
“放好了,轮到你了。”嘉禾话找话,笑着问他,“你打算许什么愿?”
沈云亭道:“你说的,心愿若是说不来便不准了,也不能同你说。你也转过去,不准偷看。”
嘉禾依言转过身不看他,心中暗笑了声:为她真稀罕知道他许什么?
沈云亭见嘉禾转过身去,轻轻走到河边,嘉禾的许愿河灯还有飘远,沈云亭走到嘉禾的许愿河灯,缓缓蹲下/身,伸取下放在河灯里的纸条。
他犹豫了片刻,打开嘉禾写的纸条。纸条上的字慢慢映入眼帘,他眼睫忍不住颤着,鼻息凌乱。
嘉禾用簪花小楷在纸上写着——
沈云亭不得好死。
良久他重新将嘉禾写的纸条折叠起来,放回许愿河灯里,任许愿河灯随河水飘向远处。
沈云亭提着笔,低头看向自己上空白一片的纸,有犹豫也在纸上写下七个字——
愿嘉禾心想事成。
写完后沈云亭将纸条仔细折叠起来,放他的许愿河灯里。
“也许好了。”沈云亭对嘉禾道。
嘉禾闻言转身,转身之时正瞧见沈云亭将他的许愿河灯放缓缓流动的如梦河之中。
夜风阵阵将沈云亭与嘉禾的许愿河灯吹向远方,沈云亭轻牵起嘉禾柔软的,望向水天相交之处的盏盏河灯。
“嘉禾。”沈云亭望着河灯唤了嘉禾一声。
嘉禾应道:“嗯?”
沈云亭对她温柔笑了笑:“你许的愿都会实现。”
嘉禾怔住,一时无言,垂下半片眼帘遮住眼睛里复杂情绪。
夜色深沉,河边的人渐渐散去。
嘉禾抱着膝盖坐在河边石头上,听着河水一阵一阵地拍打着河岸。
她望着远方的河灯出神,沈云亭凑了上,坐在她身旁。
周遭无人,他抬握住她的侧脸,低头轻柔地覆上她的唇,温柔贪婪地碾着。
嘉禾半睁着眼,看见沈云亭眼里映着星河。
她断断续续地问:“你、你最近……动不……动就亲……。”
沈云亭吞掉她所有的话,他回答她,只继续碾着她。
他只是怕往后再也有机会了。
他的口勿很长久,若不是嘉禾肚子里发出“咕噜”一声打断了他,他怕是要亲到天荒地老。
沈云亭松开嘉禾:“饿了?”
嘉禾红脸垂了垂脑袋。
东街的夜市便在不远处,夜市东边多是些卖小玩的摊贩,转头往西便都是些卖吃食的小摊。
沈云亭领着嘉禾去了嘉禾喜欢的饺子摊上。
老远便闻到一股鲜香,这饺子摊乃是全东街闻名的,专做虾仁饺子,那饺子所用的汤头是用虾头里的髓吊的,异常鲜甜。
沈云亭要了两碗饺子,吹凉了一碗,挪到嘉禾跟:“你饿了,快吃吧。”
嘉禾看着他帮她把饺子吹凉的子,想起了世在饺子摊为他挑他不喜欢吃的香菜的自己。
此刻沈云亭和世的她很相像。
嘉禾抿了抿唇,低头看着饺子碗里的饺子,举起筷子夹了一只放嘴里。
她嚼了几下,鼻子一酸,瘪嘴嫌弃道:“好咸。”
沈云亭忙把自己跟那一碗挪到她跟,对她道:“你吃吃看这碗。”
嘉禾依言夹了一只沈云亭碗里的饺子放嘴里,皱眉道:“你的也好咸。”
沈云亭:“是吗?”
嘉禾疑惑:“你自己不知道吗?”
沈云亭无言。
他的确不知道。
嘉禾起了疑,她同沈云亭在一起很多年,无论她做的东西味道如何,是咸是淡,沈云亭永远都只会说一个“好”字。
沈云亭见嘉禾这顿饺子吃得不如便对她道:“你若是觉着头的东西吃不习惯,回头亲自包给你吃。”
“好。”嘉禾笑了笑,有拒绝沈云亭。这段日子她自不会拒绝沈云亭任何“好”。
花灯会结束,沈云亭送嘉禾回了永宁侯府。
他站在永宁侯府门,望了望周遭,见空无一人,临走凑上在嘉禾额头印下一吻,而后才放她去。
沈云亭朝嘉禾嘱咐道:“早些休息。”
嘉禾:“嗯。”
“明日你醒来便能吃到饺子。”沈云亭承诺道。
嘉禾一愣应道:“好。”
待嘉禾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永宁侯府门,沈云亭才转身回了师府。
一回师府,沈云亭便朝厨房而去,顺道喊魏风把在客房打瞌睡的白子墨给叫了起来。
白子墨骂骂咧咧了厨房,见沈云亭站在一堆白花花的面粉正揉着面。
“你过来。”沈云亭朝站在厨房门的白子墨唤了声。
白子墨翻了个白眼:“你晚上把叫起来就是为了让看你揉面?”
“不。”沈云亭朝白子墨指了指摆在桌上的几碗饺子,“找你来,是想请你替试试,这几碗饺子哪个口味最好。”
沈云亭尝不出味道,这府里他信得过的人里,只有白子墨一个人同嘉禾一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士。白子墨的口味应当同嘉禾更相近。
白子墨看了一眼摆在桌上的几碗饺子,心想反正自己也饿了,帮着尝尝就尝尝什么损失。
这碗里的饺子每只都是十个褶子做得还挺精细。就当是沈云亭亲自伺候他白爷了。
白子墨本为只要吃摆在桌上那几碗便行,谁知道最后竟整整吃了一晚上,连吃了几十种不同口味的十个褶子水饺,终于在其中挑选出了口味最好的那一种馅料。
这一晚上饺子吃下来,白子墨这辈子看见饺子就想吐,尤其是十个褶的饺子。
沈云亭熬了一夜,仔细包了一百只饺子,派魏风送去永宁侯府给嘉禾。
嘉禾喜欢吃饺子,望她吃到这些饺子能欢喜。
永宁侯府,流月捧着一碗十个褶饺子和一封请柬,屋掀开帘子走到嘉禾跟。
嘉禾瞥了眼流月中那碗饺子。
流月心领神会,开口道:“这饺子是沈师派人送来的,整整送了一箩筐过来,下了几只先给姑娘尝尝。沈师让同姑娘说,若是姑娘喜欢吃他下回再让人送来。”
嘉禾瞥了眼碗里饺子,面色无波道了句:“知晓了,你先放下吧。”
流月将中饺子放在小桌几上,又将请柬交到嘉禾中。
嘉禾接过请柬,抬头问:“这请柬是?”
“是皇宫派人送来的。”流月回道。
皇宫?
嘉禾拆开请柬,请柬上用工整的字写着——明日东宫赏菊宴,请永宁侯府程三姑娘入宫赴宴。
东宫赏菊宴不过是表面上的名头,这场赏菊宴实则是子选妃宴。
眼下子立妃已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