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非昏睡一夜, 足够他记忆了，包括昨日越帝如竹筒倒豆一样说出一切。
若是记忆只在当年戛然而止，他自是依然认为当今是昏君, 只是真相表明沈家所遭遇一切是与当今有关没错, 却又不全怪当今。
倘若因为昨日他行为让沈家获罪，那父亲和大哥就真是白死了。
“爷，陛下说您被俘多年, 被越帝挑拨情有可原，陛下已不追究您昨日犯上之罪。”程安说。
“那便好。”沈无非瞬间放下心。
也是，倘若真获罪, 此时他应该被关押了才对。
他按按缠着纱布脑, 忽然一事, “昨日我似乎见到二哥了？”
说这个程安也笑了，“爷，您昨日见到确是二爷，说二爷……”
“弟，你醒了！”沈无恙牵着归哥儿出现，及时打断程安话。
从昨日他已经听了不少关于他“失忆”那些糗事了，尤其是公主身边那些人总时不时提一嘴, 他这张脸皮快要撑不住了，如今连程安也凑热闹哪行。
沈无非抬头看去，看到记忆里失踪二哥牵着一个六七岁大孩童走, 那孩童眉一看就像二哥，当年二哥失踪消息传回，二嫂早产，他记得他临行前隐约听到孩童降生啼哭声，应该就是这个孩了吧？
一恍就七年了。
再看二哥身男, 早已不是记忆中那个骄傲肆意小少年，方惊觉时光已经走了那么远。
和昨日没恢复记忆时见到感觉不同，那时候只有陌生，好似在听别人故事，也没有关于这个弟弟当年模样做对比，如今再见，脑海中浮现是当年笑看风华不知愁少年郎。
如今，他感受到这个弟弟身上散发出凛冽气势和努力掩饰煞气，中是藏而不露锋芒，嘴角微抿，瞧着老成持重，若不是刻意收敛，通身气势都比父亲还重，这些都不是在京城那个繁华之地积累出。
一同还有攸宁公主一行人。
沈无非目光看跟着他弟弟走一块小姑娘，小姑娘穿着一身对襟襦裙，杏澄澈，小脸圆圆，看娇俏可人，满头乌发只用一支簪挽，看半点也没有公主架。
她步伐迈得潇洒随意，跟四弟说话时候，一双睛眨巴眨巴好似在打什么主意，四弟低头听她说，还伸手虚捏她脸颊，举止亲昵得不行。
沈无非就之前没有记忆时跟这姑娘交手事了，顿觉无颜面对。
若不是当时公主足够厉害，她已是他刀下亡魂，届时，他杀了自己弟弟媳妇，最终结局只是兄弟反目成仇，不光如此，她还是公主身份，不堪设。
公主身还带了好几个人，他只认出其中一个是小妹沈洛，看一脸福相那个有点熟，还有跟小妹走一块那男。
沈无非揉揉额角，不过七年，恍如隔世。
楚攸宁觉得上次时候没好好玩，打算出去宫去好好逛逛，听沈无咎说看沈无非醒没醒就就顺道过了。
“哥……”沈洛再次见到活生生哥站在前，激动地上前几步，又停住，“哥，你可还记得我是谁？”
几个兄里，大哥同父亲一样威严，不好亲近，二哥有什么说什么，会维护她，因为大哥二哥都随父亲上战场了，哥担负家中一应大小事，比大哥二哥多了几分温和圆滑，极好说话，单看着他就不会认为他是出身武将世家，倒像是哪家清雅贵公。
沈无非看着亭亭玉立大姑娘，忍住心中激动，点头道，“你是小妹，当年小姑娘已经大了。”
算也有快二十了，瞧着好似还未嫁人？他记得当年离京时候母亲好似已经在为她张罗亲事。
到可是因为他出事导致变故，沈无非脸色微沉。昨日他没有记忆之前，四弟同他说都是报喜不报忧，比如母亲就未曾提过，不用他也知道大约是不在了。
沈洛喜不自禁，“太好了！哥记得我，那肯就记得嫂！这次出还把哥和二哥带回去，我不用担心回去挨骂了！”
沈洛笑着笑着，转身埋进裴延初肩窝里，当年父兄还在时候，谁敢瞧不镇国将军府，随着父亲和大哥死，二哥和哥又接连出事，镇国将军府瞬间门庭冷清，有人觉得沈家不详，叫人避之唯恐不及，几个嫂嫂更是受尽冷碎语。
大家都知道她高兴不单是因为不用担心挨骂。
裴延初拍着沈洛无声安慰，他媳妇昨夜已经拉着他哭了一通，今日亲见到她哥真好好，又忍不住了。
沈无非听到她提嫂，到当年自己扔下刚入门妻决然而去，心中窒了窒。
他不由仔细打量抱着沈洛男，男了好脸，眉俊俏，目带风流，上没上过战场一就看出。似乎，有点熟，好像是当年同四弟一道玩裴六。
小妹怎会和这人凑成堆了？他记得这人好像出自英国公府里最不受宠房？
这些暂且不管，沈无非几步上前，“见过公主。”
公主不在意这些礼数，他却不不知礼。哪怕是下嫁将军府，公主尊贵也是凌驾于将军府之上。
楚攸宁对这个得和沈无咎有点像哥还是有好感，而且他给人感觉像书上说邻家大哥。
她连忙摆手，“哥，生分了不是，一家人不用多礼。”
沈无非笑了，公主喊哥喊得这般亲切自然，不知道会认为她是他妹妹。
“听公主，往不会了。”沈无非从善如流。
所有记忆都清醒，他还记得昨日听弟弟说了一晌话，公主也一道陪着，短短半日足以摸清这公主是什么性了。
打死他也没到最疼爱弟弟有朝一日会尚公主，尚公主看着尊荣，实则受制颇多。
幸好，这个公主性极好，压根就没把自个当公主，尤其他有命一切，都是公主功劳。
到之前奉命要抓她，甚至最还杀了她，沈无非心里自责得不行，“之前……”
“哥，你醒了就好，公主还要带归哥儿出宫玩，正好，你我兄弟人叙叙旧。”沈无咎打断他，这事私下里说。
他一直也没得闲，不但要负责好皇宫守卫，又被景徽帝传去商议安排人手一事，直到方才才脱身。
沈无非本就心灵敏，瞬间就知道沈无咎不打算让他说了。
楚攸宁点头，“对！哥，我们要去逛街，给家里买土特产，你要不要一？我觉得你丢下嫂这么多年，最好买点东西回去哄哄嫂。”
堂堂一个公主要送人东西哪里需要她亲自去买，何况贵为公主，又立了大功，越国国库和越帝内库里东西都由她挑，她还惦记着亲自去买，足见这份心意有多可贵。
沈无非越发觉得这公主弟妹性好，虽说张口邀请大伯一同逛街不是一个弟媳该做事。
他笑了笑，“公主提醒得是，我是该好好送你嫂什么礼。”
“糖葫芦。”楚攸宁脱口而出。
沈无咎公主第一次送给他礼就是一捆糖葫芦，不对，是糖油，据说是因为天热糖葫芦容易化，没得卖才改送糖油，他有些怀疑糖葫芦在公主这里是不是已经成了送礼首选。
沈无非疑惑地看沈无咎。
“公主喜欢吃糖葫芦？那我下次买给归哥儿时候也给公主买。”沈无恙没别，直接把她当小孩了，在他看糖葫芦是小孩吃玩意。
“好呀。不过，二哥你也喜欢吃，昨天过时候手里还拿着糖葫芦，可惜打时候掉地上了。”楚攸宁替昨天糖葫芦可惜。
沈无恙昨天和归哥儿一舔糖葫芦画面，尤其低头看到儿期待再一块吃神，又找地缝钻了。
陈善噗嗤而笑，“那是因为公主之前把驸马一个人扔庄上养伤，过意不去打算买给驸马礼，结天热没得卖了就买了像糖葫芦糖油。”
沈无非和沈无恙都笑了，无法像沈无咎当时表情，叫他们欣慰是，堂堂公主肯买亲自东西哄她驸马，证明两人当时感情就极好。
即便他们还没得及了解个中原由，也知道这桩婚事只会是圣上赐婚，不可是弟弟求娶。拥有十万沈家军还敢求娶公主，除非脑锈透了。
“那糖油胜过任何以往我收到礼。”沈无咎还记得当时公主扛着一草把糖油回给他画面，将他整个冰冷孤寂人生都点燃了。
沈无非忍着笑意点头，“那我就听公主，到时给你嫂送糖葫芦。”
“嗯，我听到嫂说你还没送过她糖葫芦。”她那日进府就放开精神力，迫不及待看收回东西入库，然就听到几个女人在府门口说话了。
沈无非怔住，心里一痛，他欠她又何止一串糖葫芦。
沈无咎摸摸楚攸宁脑袋，“哥记下了。”
沈无恙听了也，“公主，你二嫂可有说要什么？”
楚攸宁认真回了下，“二嫂说二哥你是个憨，带着串糖葫芦骑马绕了大半个城，最吃进嘴里全是沙。”
沈无恙挠头，“有这回事？那行，这次回去送她一串不带沙。”
众人：……确是有点憨。
“那我把归哥儿带走了，你们兄弟个好好聊天吧。”楚攸宁觉得没她什么事了，牵归哥儿手，临走前突然什么，昂头沈无恙，“二哥，我说过你保护我父皇我就带你玩，你要一吗？”
陈善几个都忍不住发笑，沈二爷刚学会做人时候可没少闹笑话。
沈无恙神情一僵，随即大笑，“有这事？我不记得了。不过，保护陛下是作为臣本分，公主不用放心上。”
要不是公主睛过于明亮认真，他都要怀疑她是故意了。
“那好吧，下次再带你玩也行。”楚攸宁点点头，带着一行人走了。
兄弟回到殿内。
沈无咎似笑非笑地看沈无恙，“二哥，其实你还记得吧？”
沈无恙神色又是一僵，对上弟弟洞若观火神，不好意地点头。
“其实，我倒真希望二哥不记得了。”不记得那段野兽般生活，不记得被当野兽驯养过。
沈无恙知道弟弟心疼他呢，“只要活着与你们相聚，那些都不算什么，往好方面，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沈无咎知道二哥是在安慰他，用这样代价换力，谁要。
沈无非附和，“二哥说得对！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哥如今可是一切了？”沈无咎担心地。
沈无非忍不住抱了抱沈无咎，拍拍他肩膀，一脸欣慰，“是我们做兄不好，本以为让你当一辈京中小霸王，在京中逍遥一生，最终却是叫你扛了整个沈家。”
沈无恙点头，“没错，是我们这个当哥没用，原叫你快活一生，倒叫你背负了这么多。”
这个弟弟是母亲生最一个孩，也比他们小许多岁，他们原就打算好了将不需要这个弟弟上战场，沈家有他们扛就行，谁知道……
沈无咎笑了，“都是一家人，二哥哥何必如此见外。不过，若是当年你们有我透露半分，兴许我早些查到，你们也不用受那么多苦头。”
沈无非和沈无恙相似一，叹息，“也幸好没透露给你知道，不然便是害了你，害了沈家了。”
沈无非自个就是因为收到二哥密信，还没到边关就遭暗杀了，在他之，兴许太未必没有过要动沈家，这其中可是被景徽帝拦下了。
兄弟几个除了叙旧还要对好对外说辞，以及尽快掌握一切消息。
当提到地下宫人体实验时，沈无非和沈无恙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摸摸自身，幸好没接什么兽腿兽爪。
“难道真是沈家血脉方成功？”沈无非皱眉，他不记得沈家祖上有什么人异士。
沈无咎看两位兄，“二哥，哥，你们也驾驭太启剑吧？”
沈无恙和沈无非怔了下，相视一，点头。
“当年父亲让我试时候，我发现并没有任何不适就假装驾驭不了。”沈无恙说。
“我也是。”沈无非点头。
当年有传言谁驾驭太启剑谁就是下一任镇国将军，虽说沈家没把这流言当回事，但是倘若他们驾驭，大哥不，无疑让大哥难堪。
“这就说得通了，只有驾驭太启剑人才有可实验成功。”
昨夜他跟公主探讨过这个题，公主就怀疑两位兄都驾驭太启剑。
“原如此。”
两人也不沈无咎是怎么知道，兄弟几个继续叙旧。
当得知公主误打误撞将庆国朝堂肃清，又凭一己之力，搅乱越国，越国才这么快就亡时候，沈无恙两人对这个公主弟妹有了更可怕认识。
曾经被传为为福王建造仙宫已经是一片废墟，景徽帝站在边上，身站着沈无咎几兄弟，说关于这个仙宫坍塌前发生一切。
沈无恙之前说倒是真，他被抓越国之对这个地宫理解确也就只有那零星半点记忆。
沈无非同样也是，只不过他记得是被注入一管药水，之全身仿佛在燃烧，每根筋脉都在撕扯，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死了又活，还是本就没死。
知道最多反而是沈无咎，沈无咎捡着说都说了，就算景徽帝不信也无从考证。
最，他提议，“陛下，此处被用做过诸多伤天害理之事，煞气重不说，谁知道那个福王做出东西会不会产生毒气，臣认为应当将其隔开，列为禁地。”
景徽帝觉得在理，便下令下去，从此这里被列为禁地，不许人靠近。
……
日，景徽帝班师回朝，沈无咎担任护驾之责，沈二沈将军之职是死追封，如今死而复生，陛下还未对此说什么，二人便以镇国将军家属身份一同回京。
此次带大臣除了史官外，全都留下治理庆国新疆土，武将则是留了崔将军和他部将，还依战功封了不少人，各领兵马守好城池，将越国百姓编户入藉。
沈无咎还留下程安办一件他自己都觉得天方夜谭事。
因为一路护着帝王仪仗回京，走走停停，回到京城时候已经入夏。
听闻大军班师回朝，整个京城都沸腾了，或者说捷报不停传回时候，整个庆国都在欢呼雀跃。
尤其是镇国将军府，自打听闻大军班师回朝消息，府里只差没将每一棵花草都擦洗干净，迎接他们将军归了。
大军快回到时候每隔几日都有人回禀报到哪了，沈家几位夫人无不是在翘首以盼，尤其是沈洛和归哥儿还去了战场，虽然收到家书说一切都好，但是不亲瞧见又怎放心得下。
二夫人好不容易带着沈二尸骨回京，就听说儿跟着公主跑去边关了，这下哪里还顾得上悲伤，恨不跑到边关将那小兔崽抓回好生打一顿。
本听说庆国打退了越军，着也该回了，结啊，盼啊盼，盼庆国要攻打越国消息，她差点没晕过去，要不是大夫人和夫人拦着，她跑去边关把孩带回。
她已经没了夫君，若是再失去孩，那当真是没法活了。
“回了！回了！大军回了！”
负责去打探消息小厮欢喜地跑回报喜，连鞋掉了都顾不上。
在堂上焦急待几个夫人立即站。
“回到哪了？”
“可是到城外了？”
“可见到你们四爷了，还有公主一行人。”
那小厮忙说，“到城外十里了。”
几位夫人都松了一口气，“总算回了。”
这时候，门外响一道声音——
“陛下有旨，命沈家女眷城外接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