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正要回头看情况,就听见陆大鹏大喊了一声:“不好,有刺客,赶紧趴下。”
陈正这一上午都跟着陆大鹏,已经对他的话产生了习惯性地遵从,一听陆大鹏说要趴下,他头也来不及回,直接紧贴墙壁蹲下了身子。不过旗杆处其他人并没有听陆大鹏的话,见绑在旗杆上的张成明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冷箭射中后背,一个个像鸭子般伸长了脖子东张西望。
陈正躲好后才回头,见张成明的有后肩膀处插着一支短箭,痛得他正撕破喉咙般大喊大叫,整个旗杆都随着他的挣扎而剧烈晃动。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嗖”的一声,又是一支短箭飞来,这次正中张成明的脖子,右边进,左边出,张成明像是被放干了血的鸡一般,翻着白眼,脑袋垂着晃荡了两下死透了。
这一箭让刚才还东张西望的人群一下子惊炸开,旗杆附近的人像是受了惊吓的鸡群,一下子哄散,纷纷避离这是非之地。
主簿王旭虽然也被放在旗杆下正法,但他并没有被捆着,所以也跟着人群逃避。只见他低着脑袋,像是没头的苍蝇,一会儿前,一会儿后不知往哪里逃。就在此刻,冷箭再度来袭,又是催命般“嗖”的一声,短箭直中王旭的脑袋,一箭毙命。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杀吓破了胆,个个缩在护墙下不敢探头。
此时陆大鹏蹲着身子来到陈正的身边,他看着死在旗杆下的张成明和王旭的尸体上插着的短箭说:“看箭如此般短小,想必这刺客用的定是短弩。这种东西精小,可以藏在身上随处携带,并且精度高,力度大,是暗杀神器。”他又目测了下插在张成明尸体上那两只短箭端部所指的方向然后指着门楼东边二十丈处的民楼说:“看这箭支来源,凶手应该在躲在那边,如果我推测不错的话,凶手应该只有一个。这我就搞不懂了,两军交战,他派一个刺客过来干什么?难道他们想靠这个刺客杀光我们所有人?”
陈正蹙着眉说:“这还看不出来吗?你看这城墙上这么多人,为什么刺客单单刺杀县丞和主簿这两个最没有战斗力的人?因为他们衣着跟城上其他人不一样,刺客一眼认出了他们应该是城中官吏,鞑靼人想用刺客刺杀我方的军官和官吏,军官和官吏一死,城内守军群龙无首,这城自然不攻自破。”
听完陈正解释,陆大鹏恍然大悟,他见鞑靼人竟然用这如此卑劣的手法,咬牙切齿地说:“这狗日的鞑靼,只恨这刺客太狡猾,不知道他躲在哪里,要是老子要抓住那刺客,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陈正见这刺客给城上守军一下子造成了这么大恐慌,心中也十分不宁,虽然他知道这刺客不是冲城上守军来的,可是将士们哪里知道,他们又有谁敢从护墙下冒险探出身子?万一此时鞑靼攻城,没人敢探出身子,这城如何守得住?得赶紧想办法将这刺客揪出来干掉。可现在只知道刺客躲在那鳞次栉比的民楼处,如何才能将其搜出来?他紧缩眉梢思绪后拍了拍陆大鹏的肩膀说:“我有办法,陆把总稍等。”说完,他就紧贴墙壁弯着身子轻轻地离开来到城门下。
此时赵雪儿正跟着一群妇孺赶着做饭,忙得不亦乐乎,她还不知道城楼上发生了什么事,看见相公过来,她眯着眼睛笑道:“相公前来催饭了吗?不要着急,马上就好。”
陈正被她这天真无邪的笑容彻底打败了,都已经是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情笑。他不理会赵雪儿,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就往城楼上跑,直拽得赵雪儿一头雾水,可看见相公如此着急,想必是紧要的事情,也不敢多问,只好紧随着陈正的脚步。
陆大鹏见陈正拽了个女人来心头困惑不已,他皱着眉看着这女扮男装却不是清秀的赵雪儿问道:“陈师爷说是有办法了,可如何带了个女人上来?”
“她就是我的办法。”陈正言简意赅地回答陆大鹏后转过头对赵雪儿说:“雪儿,你不是嚷嚷着要跟相公并肩战斗吗?现在相公给你这个机会,你一定要完成这任务。”
赵雪儿听闻眼前一亮,可见陈正这一脸严肃的样子,不禁有些怔怔地问道:“相公要雪儿完成什么任务?”
陈正指着张成明和王旭的尸体对赵雪儿说:“看见没有,县丞和主簿被人杀了,他们是被一个狡猾的躲在暗处的刺客给杀了,这个刺客专挑城内官吏和军官下手,陆把总和我都是刺客的目标,若是不把这刺客干掉,城内必大乱。可是现在,我们只知道刺客的大致方位在那片民楼处,根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将他揪出来,现在我们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你了。”
赵雪儿愣神地看着陈正,眼神里既有受宠若惊,更有茫然,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虽然雪儿不知道相公要雪儿干什么,但相公说什么,雪儿都照做。”
“那好。”陈正点了点头说道:“相公一会儿站起来去引那刺客出手,你一定要紧盯民楼的方向,找出刺客的位置,将其射死。”说完,他从旁边的士兵手里夺过弓箭递到了赵雪儿的面前继续说:“相公知道你的厉害,你能射中飞起来的麻雀,这眼力,这精准度,一定能完成相公交托给你的任务,对不对?”
赵雪儿反应迟缓地明白了陈正话,相公要自己做诱饵引刺客出手,这不是自寻死路吗?赵雪儿立拼命地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地略带哭腔地说:“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相公去做诱饵,雪儿完成不了这任务。”说完,她将双手背到了身后,拒绝接过陈正手里的弓箭。
陆大鹏也听明白了陈正的意思,本来还想骂他荒唐,怎么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托给一个女人,可是听陈正说这小女人能射中飞起来的麻雀,想必这射术精湛得无人能比。他觉得,此时此刻或许这真的是干掉刺客最快的办法了,于是也认同了陈正的想法,正义凛然地说:“你一个师爷无品无轶的,刺客那会对你下手?这事得我来,刺客见我这身铠甲,就知道我是军官,必然会动手。”
陈正见陆大鹏自告奋勇要做诱饵,赶紧劝阻道:“不行,你陆把总现在是城墙上的主心骨,你若是遭遇不测,这一大群拼凑起来的散兵游将谁来指挥?现在这龙里县谁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没有你陆把总!”说完,他又回过头看着泪水已经泛出眼眶的赵雪儿说:“况且只有我亲自出马,雪儿才会用尽全力,一举击毙刺客。”
赵雪儿依然摇头,两只眼睛像是两股泉眼似地流着清泪,嘴里喃喃地说:“我不要,我射不中,我不想相公去做诱饵。”
陈正十分镇静地轻轻一笑,替赵雪儿抹了抹眼泪,有点生死离别般的味道说:“相公帮你擦擦眼泪,可别让这泪水模糊了雪儿的视线,影响雪儿的发挥。你不是一直说相公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吗?现在相公就得像雪儿说的那样,做一个男子汉应该做的事情啊。”
说着,他将赵雪儿背在身后的手掰了会来,然后将弓箭递到了赵雪儿的手中,没再说一句话,只是轻轻地拍了拍赵雪儿那紧握弓箭,指骨都勒得发白的手,显得十分信任。
赵雪儿知道相公的所作所为是为了城池的安危着想,此时他心意已决,无论自己如何反对,都阻挠不住相公以死相诱的决心。她内心澎湃地看着陈正正义盎然的面孔,自己暗暗下了决心:相公若是遭遇不测,我便一头撞死在这城上随他一起去吧。
赵雪儿按照陆大鹏的指示蹲在了一个视角开阔的掩体后面,若是民楼那边的刺客有什么动静,必定一览无余。她搭箭拉弓,做好随时出箭的准备,两只大眼睛瞪得像是两个小太阳般圆亮,死死地盯着民楼处,不敢眨一下眼皮。
陈正见赵雪儿已经准备好,他轻轻地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放松自己紧张的心情,像是在品尝这人世间最后的气息。他贴着墙壁,弯腰向前挪着小步,慢慢地靠近旗杆,然后面向民楼的方向慢慢地站了起来,虽然已经做好了弩箭随时刺穿他脑袋的准备,但身体依然颤抖,心跳得比逃命中的奔跑的兔子还要快。
陈正站在旗杆下引诱刺客的举动顿时让城墙上不安的军士静默了下来,他们目光刷齐的看着陈正,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有的人敬仰、有的人担心、有的人好奇,有的人怀疑。
陈正原以为刺客会在他探出头的那一刻击杀他,一直担心若是刺客出手太快,雪儿不一定能反应得过来。可是现在他已经完全站起来了,但刺客依然毫无动静。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弩箭有可能飞来的方向,内心琢磨道:难不成这刺客转移位置了?亦或是这刺客见自己不像是官吏,不想对自己下手?可是没这道理啊,自己虽没穿官服,可穿着儒衫呢,这也是身份的象征啊!哪有平民百姓穿儒衫的?该不会是这刺客知道我们这是引狼出洞,故意放诱饵引他出来吧?
此时陈正倒变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双腿有些僵硬地站在旗杆下,身边张成明的尸体都比他镇静得多。他缓慢地扭过头想看看陆大鹏有什么指示,就在他转动的那一瞬间,就听见赵雪儿大喊一声:“相公小心!”
与此同时,她已经绷紧的弓弦像是霹雳般一声惊响,只见弓上那支锐的箭飞一般地出弦,羽端仿佛燃起一团火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