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5日一早,妈起来做饭,吃了老张还要到公社去报到。大在拉骡子套磨。改革开放后的农村,家家都吃白面,就是麦子在石磨上比玉米难磨。9口人天得磨1次面。一晌也就只能磨一斗麦子。老张和大套好了磨。大到地里锄第遍玉米地,老张在硷畔上磨面,锣子在木汉(用木板做的长方形盛面的家具)里旦的叮叮咣咣。
全家9口人,都有活干,给猪寻草的,担水的,跟大锄地的,家里没闲人,各尽所能。
穷困的生活,岁月的艰难。多病善良的妈,和脾气火爆不知变通的大。张家的孩子在屈欺和扭曲的夹缝中长大。他们要比别人家的孩子付出和承受的多。
穷困和繁重的劳动,他们无怨也不怕,最怕的是在外受了委屈,大从来不给娃做主和撑腰,也从不问青红皂白拳脚相加,拉起什么家具都敢往娃是身上打。这也给妈带来了灾难,有几次,妈被大打的都起不了炕,每次老张都觉得妈过不了这个坎,会随时离他们而去。为不连累妈,他们承受了太多太多的屈辱。
在延安X校念书时,老张最怕的是传达室老王头的大嗓门:“XX班的电报”,每次都让他提心吊胆,为此每个学期中间,他都回一次家,每次回家三块二毛钱的路费,都是他平常省下的菜票和同学换的钱。
妈在老张心头揣着,他和大也说过,吵过闹过,但到妈走的那天,都没能改变外弱家暴的大。
妈来换老张磨面,让他先吃,吃了要走。
前几天,已和村里一个走妻家接婆姨的本家叔说好,坐他的手扶机,一路可到林道公社。
手扶机在石子铺的公路上,颠颠晃晃地一路黄土扬尘直奔林道公社。
林道公社地处川道,县川河从林道公社门前流过。公社大门前有个大操场。进了公社大门,院子里有三排石窑,一排八孔。每排门前都有一个小菜园,园子和窑中间栽一排桐树,院子非常整洁干净。老张从前院走到后院,都没见一个人,只有第一排二个窑门挂着门帘,其他都没有挂门帘,门锁着。门框上订文书牌子的门开着,里面没人,桌子上瓷杯子里的水还冒着热气,看来人没走远。
本家叔还要赶路,老张把铺盖卷从手扶机上抱下来,放在文书门前的石桌上,坐在石凳上的老张,用昨天妈刚纳的新草帽扇着凉。老天已半月没下雨了,天干气躁,桐树上的知了吵的人心里直冒火。
“你是刚来的吧!”人随声到,一个胖胖的年轻人提着一个绿皮水壶已到了老张跟前,笑着问。老张连忙起身做答,“是的”“县人事局前几天已打电话通知了,咱公社这次分来四个人,都是今个报到,你是第一个来的,来,回窑里喝水。”年青人热情的说着招呼老张进窑。
两个人喝着水,闲谝着。老张知道了,年青人就是公社的文书,叫冯学堂。“三夏”大忙,公社放十五天假,干部大部分是农村的,家里都种麦子,回去收麦了,公社只有他和会计老张看门,干部里面就他两个是城里户口,没地。
“按原来的安排,今天收假,下午干部都回公社,今晚上还有会哩!”冯文书快人快语的说着公社的安排。
谝着谝着,老张和冯文书还拉成了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拐弯子亲戚。X县这个地方,人老祖辈大都是原住居民,以农耕为主,祖祖辈辈很少有人走出这个地域。姑家亲,舅家亲,姨家亲,还有儿女结亲,所以县人常说十家就有九家亲。
老张觉得心里平稳了一截,毕竟有个亲戚还是不一样的。
下午,放假的干部陆陆续续都回到公社。另外分来的三个年轻人也到了,有农机校毕业的一个,另外两个是县上统一招的,一个团干、一个妇干。四个年轻人在县高中是一级同学,尽管不在一个班,但还是相互认识的。
会计老张头把第排窑,分给四个年轻人,每人一孔。并给每个人发了一本信纸,一瓶墨水,一支红杆蘸笔。老张把窑里扫的干干净净,窗上的玻璃擦的明光明光,又在冯文书处拿了几张报纸,把炕头上的墙裱了一圈。把自己带来的书,按高低整齐的立在办公桌挨墙的一头,红杆蘸笔斜插在墨水瓶口上,放在靠窗台前的办公桌上,一叠信纸放在桌子中间。这就是读了十几年书的成就,看着眼前的布置,瞬间老张觉得想喝了六月雪水一样,得意的轻飘飘地,长这么大还没有这麽惬意自满过,一种说不清的意在心里荡着。
公社灶没有饭厅,下午吃饭时,每人打半碗菜,拿两个馍,圪蹴在灶房门前的空地上,边吃边啦话。老张觉得这个场面和假期在砖厂做小工吃饭时的场面一样,很热闹,也很美。
这种原始的朴实和平等,老张至今都怀念。现在的有些人和老爷一样,就不知道他是谁。一腹坏水加稻草,一行书不读,身封万户侯。只知溜须拍马捞钱术,那管百姓疾与苦。
冯文书吃着饭顺便通知,“晚上九点在会议室开会。”
公社会议室,在最后一排窑洞和灶房挨着。第一次以干部身份开会,老张觉得挺神气,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架势。
九点,准时走进会议室的老张看到会议室里只有一个桌子,六把木椅子,两把椅子挨桌子放着,四把一排靠墙。炕上坐的、躺的、已经占满了,四个年轻人坐在炕沿上,来的迟的就在门口圪蹴着。
公社书记姓李,是个和蔼慈祥的中年人,他坐在桌子跟前的椅子上,冯文书坐在进门挨桌子的椅子上做会议记录,四把椅子上也坐满了人。
李书记先给大家介绍了一下四个新来的年轻人,又问了问收麦回来的干部收成情况,随后给坐在炕上的一个中年人说:“房主任,你给布置工作吧!”
房主任也是个中年人,他坐在炕上,手里拿着两份文件,给大家念了一遍。一份是县政府发的,关于搞好“夏季农田基本建设的通知”,这个文件足足十五页。
房主任念时老张盯着文件在心里记着页数,听完房主任念的文件,老张想,要是让他写这个文件,只有一句话并附一表:198年夏季农田基本建设任务,必须完成!并附第十五页给各公社分配的任务表,表上备注完成的时间。就够了!既简单又康硬,何必又长又套的官样文章。老张想大概没人能听进去,大家只关心分配的任务有多少。林道公社分了三千亩任务,机械平整两千亩,人工平整一千亩。
另一份文件是县政府发的,关于“夏季公购粮入仓的通知”,林道公社分了7110斤的任务。
在会上老张知道了,县上把任务分到公社,公社又把任务分给各个大队。林道公社有九个大队,三十三个自然村,九千三百二十六口人。
公社把干部分成九个工作组。当时人民公社有书记、主任、副书记、两个副主任,共五个领导。并成立了“农田基建指挥部”,李书记任总指挥。县上把“夏季农田基本建设”现场会定在林道公社开,并要求最少一千五百亩连片机推。时间定在八月三号。
老张和公社水保队薛星子、农机站的何小东分到一组,由房主任带队到王原大队下乡,县上的现场会公社定在了王原大队。
时间紧,任务重,会上要求,明天早上各组到队,早饭在村里吃。开会结束回到自己的窑里,老张觉得这和农村社员开会一样,圪蹴地、躺地、坐地,只是没有人叽叽喳喳乱哄哄的,多了一项就是每人手里拿个小本本。这大概就是干部和社员的区别吧。后来老张知道了这个会议室还兼着公社的客房。《陕北汉子》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