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爷爷今天来,本来想给你买点儿东西的。可是,你知道,爷爷的腿不舒服,拿东西太累,所以,爷爷给我宝贝孙子一个小红包,让我大孙子自己去买学习用品,将来也考大学,像你爸一样,给爷爷争气。知道吗?你爸爸这兄妹仨,只有你爸爸一个考上了大学,这让爷爷很光彩的。”
甘子泉把一个红包塞到小宝手上。
“还有小姑姑呢,小姑姑考得是最好的大学。”小宝不知道爷爷不喜欢小姑姑。
宋丽影赶忙推让,陈惠英拦住她说:“这是爷爷奶奶给孩子的,别推辞了。”
小宝不管那些,拿起来就数,数完高兴地跑进自己屋里去了:“两千,我又多了两千,明天我就可以和对门的高亮比了,原来我比他少三百块,现在我比他多了。多一千七百呢。”
“小宝!我过去跟你说的什么?”甘凤麟叫了一声,想教育他不要随便接受别人的钱,见儿子跑了,笑起来,“这小子,知道爱钱了。行了丽影,别管他了。”
“再多说了,你爸就不高兴了。”陈惠英慈爱地看着儿子。
“爸就是不喜欢小秀。你真多嘴。”父母一走,宋丽影就埋怨甘凤麟。“过年的时候,我都看出来了。”
甘凤麟对过年没有了新鲜的感觉,却能感知它的负担,每年都要给该送礼的人送礼,大人孩子还要添新衣服,真是一笔集中的开支。好在现在有了第十三个月的工资,他觉得缓解了一下压力。
一年一年,日子累积着。昨天和今天一个样,今天又和明天差不多,只是不断地重复,月月盼望着领工资。盼到手了,又一点一点花掉,盼来盼去,剩下的不是金钱,只是岁数。
二○○九年的新春,甘凤麟心里带着栗克良告状的压力,还有金钱的压力,回通南县父母的家。
过了元旦,公务员工资涨了近一半,甘凤麟长出了一口气。未涨之前,他月工资一千多,新买的房子每平米三千多。如果没有额外收入,他这一生将为房子奔波。
回家过年,宋丽影提前两个月就开始买东西,大包小包,哪个人的礼物也不能没有。父母家里什么也不缺,但是不能不买,这是做晚辈的孝心。
甘凤麟到家的时候,甘子泉和大秀刚平息了一场不快。
早上起来,甘子泉就看到卫生间的马桶里有撕碎的钞票,看样子有几百块。知道又是大秀干的。
昨天,甘子泉拿了三百块钱,让大秀给她儿子胡钟买过年的衣服。大秀肯定嫌少了。
甘子泉有点儿气愤,又有些自责。把这孩子惯坏了。这事,能全怪孩子吗?为什么不给三千呢?三百块钱,太少了。
甘凤麟进门,大秀正和甘子泉有说有笑。大秀就是这样,她对父亲,忽冷忽热。最近,她计划买套大房子,钱,当然要父亲出,对付父亲最好的办法,就是软硬兼施。
甘子泉作了妥协,答应给女儿出一半房钱。父女两个都知道,剩下的一半,也是他的事。那还要等大秀施一套手段。甘子泉提出条件,这事,不能让别的孩子知道。尤其是小秀。
宋丽影给胡钟拿礼物,大秀过来客气:“哥,你又给孩子花钱。”
甘凤麟用下巴指指宋丽影:“这可不是我的事,全是你嫂子买的。她出门带团的时候,看到好看的衣服就给孩子们买了。”
大秀搂着宋丽影:“真羡慕你,嫂子,有这么好的工作,玩着就挣了钱。”
宋丽影脸上抹过一丝愁云:“哪儿像你想象得那么好呀,同样是去景点,游客和导游可不一样,导游很苦,收入又少。”
甘凤麟向宋丽影递个眼色,丽影知道,他这是不想让父母听到他们的日子不好过。买房子父母已经给了几万块钱了,让他们听到自己手里缺钱岂不是又要顾念。
虽然缺钱,宋丽影还是非常认同甘凤麟的做法。父母有钱,也来之不易,况且,他们也老了,手里存点钱,心里就踏实,用钱的时候也会轻松一些。
吃过了午饭,甘凤桐就到家了。风尘仆仆,衣着寒素。后边跟着她的丈夫李志遥。小朴真冲到妈妈的前面,跑进来喊“姥姥,姥爷”,姥姥姥爷过来接着,姥爷抱起朴真来,亲了一下。三年,小秀才回家过一次年,其它的两年要在婆婆家过,对这个女儿,父母是要客气一些的,因为和她的关系比较远。
小宝跑过来,让小姑姑吃巧克力。他喜欢小姑姑,小姑姑会逗他玩,一点儿不像别的大人,小姑姑像一个最知心的朋友。他从小姑姑这里得到好多知识,同时也能得到好多乐趣。小姑姑一来他就谁也不想找了,天天围着小姑姑转。他也喜欢朴真,和朴真弟弟一块儿玩,特别开心。他俩都不喜欢胡钟,那孩子总是欺负他们,他俩都躲着他。
胡钟也有怕的人,这个人快到吃晚饭的时候来了。
西西一个人来了。一进门就问:“有什么好吃的呀?饿死我了。”
甘子泉说:“西西,你爸你妈呢?”西西指了指自己鼻子:“您问我?我说爷爷,他们都不知道您孙女我在哪里,我怎么会知道他们在哪里?未成年人是我,不是他们,他们有义务关心我,我没权利管他们。您还是自己找他们吧,老爷子。”说着“嘿嘿”地笑,自己去厨房找了一只大雁腿,拿在手里就吃。
甘凤阁过去打了她一下:“瞧你这吃相,这么大姑娘了,都十七了吧?你妈也不管你。”
西西看了大姑姑一眼,说:“我妈才没空管我呢,我妈得天天盯着我爸,别在外面有女人了。哪儿有心思管我。”边吃边寻到了胡钟:“你小子,藏哪儿去了?怎么不知道叫姐姐呢?你妈也不知道管你。”
甘凤阁也拿这侄女没办法。
宋丽影忙打圆场:“西西姐姐来了,你们看看,姐姐更漂亮了。”
二婶一招呼,西西温顺起来,和两个小弟弟一起玩。胡钟大声哭闹,甘子泉给他拿玩具,西西一把抢过来,“别太偏心。为什么只给他自己玩?这儿,还有小宝和朴真呢。”
“又怎么了?哭什么?”甘凤麒带着妻子何丽娟走进来,一看胡钟哭,知道,肯定是他女儿西西惹的祸。大秀一向护着胡钟,甘凤麒也护着西西。
西西见她爸妈来了,一扭身子进了甘凤麟的卧室。
大秀不敢惹大哥,笑脸相迎。大家都站起来。
座位不够了,甘子泉让小秀去屋里搬凳子,沙发要让给何丽娟。他一直对大儿媳另眼相看。
何丽娟的父亲曾经是县委书记,当年,甘家没少沾何家的光。现在,亲家不在位了,甘凤麒对何丽娟大不如从前,甘子泉对何丽娟依然看重。
人多了,吃饭也不消停。饭桌上最能看出远近。
甘子泉总照顾何丽娟吃喝,大秀不高兴,说父亲偏心。她怕大哥,最近,知道大哥大嫂关系不好,才敢对大嫂不敬。
甘子泉不再说话。大秀不高兴,他心疼。
“我就奇怪了。爷爷,甘家四兄妹,甘凤麒,甘凤麟,甘凤阁,甘凤桐,两个美男子,一个大美女,只有甘凤阁女士,她怎么就和他们不一样?她也是很忠诚地遗传了父母的基因,人家都是遗传优点,只有她,父母的缺点她都学会了,而且,这些零件组合在她身上怎么就那么不好看。”西西见大姑姑欺负到母亲头上,说话毫不客气。
“可是你大姑姑聪明。”甘子泉觉得大秀最好。会哄他高兴,也会和他撒娇。想让他笑,就会乐得他眼泪出来,想让他生气,就气死他。淘气得与众不同,个性和他一模一样。
“小秀更聪明。”父亲偏疼大妹妹,甘凤麟看不过。
在场的所有人,小秀最出色。她文武双全,相貌出众,人品高尚。父亲总说她太忠厚,太无能。
“我就是佩服大哥。”大秀的丈夫胡彬怕甘凤麒不高兴,“大哥高高的个子,英俊的长相,又是商界精英。”
“过年了,敬咱爸咱妈。”甘凤麒举起酒杯。大哥发了话,刚才的不愉快就要结束。“妈,喝酒。”
陈惠英和小宝玩石头剪子布,她不喜欢儿女们这样争吵。过年,她觉得累,累心。
陈惠英喜欢二儿子,也喜欢二儿媳妇。二儿子从小就懂事,老大喜欢惹事生非,喜武不喜文,性格像他父亲,老二文武双全,也会体贴家长。女儿她不太喜欢,小女儿从小就送出去了,大女儿太娇气,天天和甘子泉吵。何丽娟病歪歪的,不爱说话,很少笑。宋丽影漂亮,活泼,大方。
“走了,玩去啦。”西西吃饱就带着孩子们放鞭炮去。
宋丽影把茶水给大家倒上,甘子泉开始说他的创业史。
大秀说:“爸,你能不能说点别的?你都说八百六十遍了。”
甘子泉靠开饭店发家,起初在乡里,后来到县里,一方面,他经营有方,另一方面,陈惠英坐阵有力,谁敢到店里捣乱,陈惠英或者她徒弟出手,全都搞定。
甘子泉不会说别的,另一个话题就是他养育孩子们不容易。
“生孩子,就要养孩子。养育儿女,是一种乐趣。西西这孩子,虽然有点儿叛逆,可是,她善良,豪爽,给我带来许多乐趣。至于将来,我不需要她来养老。”甘凤麒最不喜欢听父亲在他面前摆功劳。相反,他觉得,过去家里穷,他和凤麟从小吃了很多苦。
有了火药味,大家分成了几个小组。
小秀和宋丽影谈《红楼梦》,何丽娟似懂非懂地听。
“书呆子。”甘凤麒不屑,小声对甘凤麟说:“《红楼梦》有什么?我不爱读红楼,不就是女人吗?还分什么黛玉宝钗湘云,那么多的性格细微差别,在我眼里,女人只有两种:漂亮的和不漂亮的,换句话说,也就是,想和她上床的和不想和她上床的。”
甘凤麟没想到他大哥又来这个,笑了。
甘凤麒叫弟弟进卧室,给甘凤麟讲了个故事。
这天甘凤麒没事做,开着车在街上转着玩,正不知要去哪里时,看到前面走着的一位小姐,身材妖媚性感。看穿着气质,他判定这个女人是只“鸡”。
开车到了她身边,停下来,按下玻璃问:“小姐,请问,富都大酒店怎么走?”其实富都就在往前直行三百米那儿。他是有意问的,要是问别处还怕小姐不认识呢。而且,他有意的称她小姐,因为本地的大姑娘小媳妇们都讨厌小姐这个词,要不是做妓女的,没有哪个肯接受这个称呼。
小姐一笑:“就在前面,直行。”
他看到,这个女人挺漂亮。一张浓妆艳抹的脸,配上鼓胀的胸和圆润的屁股,看上去挺带劲。他说:“小姐,你去哪儿?能不能顺便带我去一下,省得我找不到。”
小姐高兴地上了车。她反正去哪里也一样。
酒店眨眼即到,小姐很失望,因为这么近的路,她什么也没来得及施展,就到了。她不想下车。甘凤麒可不管那个,说声到了,就下了车。小姐只好也下来,悻悻地要走。
等小姐走出了几步路,甘凤麒说:“谢谢你,小姐。不介意的话,中午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小姐喜出望外,却马上装作不情愿地说:“不麻烦了,我还有事。改日吧。”
甘凤麒一笑:“改?日?呵呵。客气什么?只是吃顿饭。”顺手揽上了小姐的腰。
饭吃得很快乐。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他们开了房间。
“警察。”甘凤麒很讨厌别人打断他,愤怒地回头。
两个警察正瞪着大眼望着他和他身下那个赤裸的女人。甘凤麒这下可是“火儿”了。他把眼一瞪,怒气冲冲地说:“干什么?懂不懂事?这时候能吓唬人吗?吓坏了怎么办?一辈子的事呢!去,外面等着去。”
俩警察一定没见过这样的人这样的事,愣了一下,老实地到外面去等。
过了一会儿,甘凤麒出来了,小姐没出来。
甘凤麒理理头发说:“我叫甘凤麒,通南宾馆的总经理。要多少钱,让你们‘头儿’过来说吧。里面的小姐没事,放她走。”
两个警察互相看看,这么嚣张的气焰,他们也许是第一次见到。听说对方是甘凤麒,他们就不奇怪了。他俩在心里骂了几句,就没了能耐,其中一个还说:“甘总,您慢走。”
甘凤麒这时候招手叫里面的女人出来:“走吧,谢谢两位大哥啊,以后有事还要他们多照顾呢。仔细认着点,以后就是朋友了。”仿佛这里都是他的手下,他正把他的女人托付给他们一样的。
小姐笑笑,慌得扣子都系错了,笑比哆嗦一下好不到哪里去,忙趿拉着鞋跑了。这里甘凤麒也若无其事地走了。
俩警察忽然相视而笑。他俩这回算是碰上财神了,交了好运了。他俩蹦着高跑了。到外面一脚踹着了摩托车,飞一样地绝尘而去。
甘凤麟不知道怎样评价大哥,他和大哥从小不一样。看着大哥得意,他只得赔着笑。
“走了,不早了。”甘凤麒叫何丽娟。
女人们正在谈论衣服,小秀的衣服只有三十块钱,穿上去却很漂亮。
“我也买一件去。”何丽娟说。
甘凤麒没有理她,这个傻女人,你用不着穿廉价的衣服。
“其实我觉得,衣服对于女人来说,好看比名牌重要。什么叫好看?适合自己的就是好看的。什么叫适合自己的?能够弥补你形象的不足提升你的气质的,那就是适合你的。”宋丽影看出大哥的意思,怕敏感的小秀受刺激。
大哥大嫂走了。他们房子很宽绰,这边,父母住的是三室一厅,凤麟大秀两家都可以住卧室,小秀一家只好住客厅。大哥没有让小秀去他家住。
晚上,躺在床上,宋丽影为小秀不平:“小秀大度,换了别人,早不来这个家了。”
“还有李志遥,没个男人的样子,还欺负小秀。小秀花钱还要找他要。小秀怎么这样没眼光啊?”
“是啊,一个男人,他可以不成功,但是他不可以不奋斗,他可以不会疼媳妇,但是他没有理由欺负媳妇啊。哎,小秀太善良太厚道了。不过,钱的事,你别冤枉了李志遥,小秀这人,不爱财,她的工资都交给李志遥,要是钱在她手里,她大手大脚,什么也剩不下。别说了,睡吧。让他们听到了不好。”甘凤麟指了指客厅。
赵玉琴常说,工作要讲究艺术。
“你是说,你本人就是一门艺术?”老齐讥笑她。
赵玉琴不生气。她不和老齐一般见识。当领导,要包容下属,这也是艺术之一。
包容和认输不同。赵玉琴从来不服输。
赵玉琴十岁上死了父亲,母亲把她和哥哥姐姐拉扯大,从小受气受罪,使她养成倔强性格。
她的成绩一直很好。家里穷,她不做大学梦,烧掉高中的录取通知书,她一个眼泪都没掉,她知道做人要现实。民以食为天,吃饭是最重要的,换句话说:钱是最重要的,因为吃的饭要用钱来买。
这些年,她疯狂地攒钱。她只开源,不节流。她对母亲很孝敬,给老人花钱不心疼。对周围的人,亲戚、邻里、同事,她信奉一个原则,钱能通神,花几个小钱,铺很多大路。
“赵队,你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花如玉很不解赵玉琴何以对钱如此痴迷。
“你年轻,不懂。家里有钱,我心里才踏实。”赵玉琴明白,自己是穷怕了。“依你的想法,我老了有养老金,病了有医疗保险,房子有了几套,没有后顾之忧,存钱一点儿用也没有,是吧?”
“傻丫头。她不挣钱,在家没地位。”老齐这个胖乎乎的老头,拿花如玉当晚辈。
“又答对了。”赵玉琴要哄着老齐。他一个内退人员,什么也不怕。
赵玉琴从不隐讳她在家庭中的矛盾。她和柴云鹏都是外向性格,过得就是争吵打闹的日子。吵归吵,日子过得很好。
“他挣了钱全给我,两口子,只要钱放在一处,心就在一处。”赵玉琴挺自豪地说,“所以,我心甘情愿地帮他照顾着他的老娘。柴云鹏还有个弟弟,我从来没让他弟弟照顾过婆婆,咱在城里,条件好。”
其实,昨天晚上,赵玉琴刚和婆婆吵完架。
赵玉琴一直和婆婆磕磕碰碰,柴云鹏当了县长,他母亲脾气就大了。招呼起赵玉琴来,奴婢一样的。
昨晚,柴云鹏回家,婆婆又告赵玉琴的状,嫌赵玉琴当了队长不顾家,经常吃不上热饭。
赵玉琴正在给婆婆洗衣服。多年来,婆婆不会用洗衣机,不会用燃气灶。赵玉琴听到婆婆在客厅说话,已经很气愤。婆婆故意大声说话,意在告诉赵玉琴,老太太光明磊落,不是打你的小报告。
“当不当队长,有什么用,把家照顾好了最重要。咱家不指望你挣那几个钱。”柴云鹏和颜悦色地对赵玉琴说。当了领导,风度也好了,说话很讲究方式。
“你妈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赵玉琴觉得委屈,她委屈了不流泪,而是抬杠。“不指望我挣钱,你又能拿回多少钱来?”
“我儿子拿多少钱回来?我吃我儿子,用我儿子的,你挣多少钱了?”婆婆指着赵玉琴鼻子说。
“你吃你儿子的,用你儿子的,现在是谁在给你洗衣服?天天谁给你做饭?”赵玉琴把手里的衣服往脸盆里一扔,不洗了。“谁爱伺候你谁伺候。”
“你不用威胁我,我可以给我妈雇个保姆,不用你帮忙了。”柴云鹏下不来台,在他妈面前没面子。
赵玉琴心里一惊,县长的妈可以让保姆照顾,县长也可以让别的女人照顾,她感觉到危险,口气软了:“你妈跟了我十年了,现在你有本事了,用不着我了,说出这样的话来,你拍拍良心想一想,你对得起我吗?”
柴云鹏看出赵玉琴的怯意,没再说话,两口子,没必要不依不饶。
“你也拍拍良心,前几年,柴莉小,是谁帮你照顾孩子?是我。”婆婆也没忘了自己的贡献,“我不是在你这里住了十年,是在我儿子家。”
“老太太,做人要厚道,这几年住的才是你儿子的房子,过去住的,都是我的房子。你儿子当官了,才分到这两套房子。”赵玉琴想起来婆婆住自己房子的时候温顺的样子,火气更大。
“妈,玉琴也不容易,上了一天班,还在给你洗衣服,说那些陈谷子烂芝麻干什么。”柴云鹏把老太太劝进屋,出去打麻将。
自从赵玉琴当上队长,花如玉对赵玉琴的看法发生了转变。赵玉琴娴熟的识假技术和对法律条文的精当掌握,让花如玉十分佩服。
过去,花如玉一直认为,赵玉琴小肚鸡肠、欺凌弱小,是个世故妇人。
花如玉参加工作的第二天才见到赵玉琴,赵玉琴家里事情多,经常请假。
上班第一天,花如玉给科里人留下了很好的第一印象,和大家相处得很和谐。
甘凤麟开玩笑说:“小花呀,你以后就是我们这儿的警花了,有了你这么个小朋友,我的嘴上要挂把锁了,再也不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我这人嘴贫点儿,以后,要是在你面前说话不注意,你可提醒着点儿啊。”
第二天上班,花如玉第一个到单位,打扫卫生,然后照着镜子,理一下妆容。她从不当着同事的面照镜子,这些事,全部在别人上班之前做完。
这时候,赵玉琴来了。
赵玉琴消息灵通,早就知道,有个新招录的公务员要来,也知道叫花如玉。平时,她舍得请同事们吃饭,也喜欢小恩小惠,机关里有什么事,她大多能提前知道。
赵玉琴不理睬花如玉,拿了工具,打扫楼道。花如玉刚打扫过的楼道,很干净。赵玉琴不管,她上班没规律,有时早来,有时迟到,有时干脆不上。如果她早来了,就会在楼道里干活,让单位的人都看到。
做秀完毕,赵玉琴和对门同事有说有笑地回科室。
“您好,我叫花如玉。”介绍完了自己,花如玉把手伸出来,赵玉琴没有伸手,她脸上的笑纹瞬间消逝,比把盐扔水里的融化速度还快。
花如玉不知所以,尴尬而立。
赵玉琴挺了挺胸,她一米五二的个头,在一米六五的花如玉面前,还是没挺出威严来。她故意不看花如玉,过了半分钟后,才说:“现在的学生不如过去了,都觉得自己多有学问似的,其实全是书呆子,一点儿社会知识也没有。”
花如玉有点儿吃惊,赵玉琴的话太突兀。
“你要好好地再学习,学校里学的那些在这里基本上没用。”
花如玉点点头,这道理,她知道。
崔月浦一进办公室,就表扬花如玉卫生搞得好。赵玉琴说:“年轻就是好啊,干一点儿活就有人表扬了,我这儿干了多少年了,也没见科长表扬一回。”
甘凤麟不客气地说:“算了吧,赵姐,你光擦楼道,您在外面热火朝天地表现,您屋里的桌子还是我们帮你擦的呢。”
让甘凤麟揭了短儿,赵玉琴也不脸红,立马改了词:“甘凤麟,你小子昨天是不是打麻将了?赢了吗?请客啊。”
甘凤麟说:“你又想吃我呀?”
赵玉琴转脸对着花如玉笑:“你听听。”表情里带着坏。
花如玉不懂,傻愣着。
甘凤麟歉意地看看花如玉:“行了,赵队,我认输。我习惯了,忘了今天这里有小花在场。”
第一印象的恶劣,直到花如玉给赵玉琴当队员,才慢慢扭转。赵玉琴开始扶持花如玉,教她工作方法,生活上也照顾她。单纯的花如玉觉得,赵玉琴其实是一个大度的好大姐。
唯有一条,花如玉对赵玉琴的吃喝风不习惯。
自从赵玉琴当队长,天天中午有经营户请客。许多经营户,查不到违法的货物,态度又极好,去了又是茶又是烟,赵玉琴和他们有说有笑,老齐展飞也高高兴兴。花如玉逃不脱,只得跟着去吃饭。
花如玉向甘凤麟请教。
“这种事,我也没办法。吃,心里别扭。还有可能吃出我这样的结果,被人家告。不吃,同事们讨厌你,你不吃,他们吃得不踏实,经营户也猜疑你,只要他被处罚,就以为是你搞的坏。”甘凤麟觉得,两难。
“我就不明白,赵玉琴怎么这么馋?”花如玉叹息。
“她不是馋。馋的是老齐和展飞。赵玉琴这样做,是为了把大家的心拢到一起。坏人有坏人的招数。在一起做过案,能让人关系变得很铁。”甘凤麟猜测,凭赵玉琴的为人,她还会让经营户给队员们一些廉价的促销品。
“你看。”花如玉拿出来一个小包,打开,递给甘凤麟。
“这么多。”这是一些纸条,大小一样,全是用单位的信笺裁成的,上面的字体各异,签名全都熟悉。甘凤麟一张一张翻看着,皱起了眉。
“每次吃完了饭,我都单独去请客的人那里,把应该我负担的那一份给人家,再让对方给我打个收到饭费的条子。”花如玉笑了,顽皮,牙雪白。
“这么多,真不容易。”甘凤麟粗略算了算,这孩子的工资剩不了几个了。“我不得不佩服你了,丫头。可是你的生活怎么办呢?”
“我也为这个发愁呢。常此下去,不是个办法啊。”花如玉低下了头。“还有一些东西,都是赵队替我们收下的,经营户给的小礼品。幸好,没有值钱的。”
“值钱的她一般不会给你们的。尤其是你。是不是请客的人,都没有被查到过什么?”甘凤麟太了解赵玉琴。请客送礼的人是她的关系户,她会提前通知他们检查时间。给队员礼物只是为了堵他们的嘴,不会让他们占大便宜。
“小恩小惠的礼物,你只管收。虽然也是犯错,毕竟只是几块钱的事,收了,经营户高兴,不收,就是看不起他,以后的工作不好做。这事,赵队办得对。”甘凤麟知道,执法不能头脑简单。
赵玉琴再一次接受经营户的邀请时,花如玉坚决拒绝。
“看,我们这里最年轻的同志都知道,吃请是不对的。”赵玉琴不坚持。花如玉偷偷付饭费的事,她早就知道,她以为,早晚有一天,花如玉会屈服,没想到,花如玉如此正直。
老齐和展飞都对花如玉不满。赵玉琴表现得很大度,叫他们理解花如玉,“她年轻,怕影响前途。”
“想不到这娘们儿还有这一套。”崔月浦对甘凤麟说,“把几个队员都抓在她手里了。连老齐都听她的了。这才半个月的时间。”
甘凤麟笑笑,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