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专门顶你这个下家。不给你吃牌。”江水娟打出二条,柴云鹏上一张打的也是二条。
“够毒。要不怎么说,最毒女人心呢。”柴云鹏的妈在一旁观战,忍不住插嘴。
“妈,去睡吧。”柴云鹏孝顺他妈,声音很和缓。
“走吧。瞧您儿子给您带回来的水果。回屋吃吧。”赵玉琴对婆婆也很客气。
“我不吃臭榴莲。”老太太白赵玉琴一眼。
“妈,您不是最爱吃榴莲吗?我特意带回来的。”柴云鹏明白,老太太就是看儿媳妇不顺眼,多少年的疙瘩了,解不开。
“您吃山竹吧。这个败火。”赵玉琴不急,有这么多人在,就算不会演戏,也要演好。
“我不吃这个。剥半天,没几瓣。”老太太一把夺过榴莲,“我儿子给我带的,我不吃,对不起儿子。”
“人老了,都这样,做儿女的,要多担待。玉琴在这方面就特别好,老人跟我们十几年了,她从来不嫌弃。接着说麻将,我这理论可是一篇论文呢。”柴云鹏来了演讲的兴致,“一百三十六张牌,当然又是有原因的。奇怪的是,一般都能分出输赢,只有很个别的时候会‘荒庄’,就像人,虽然一生岁月不算长,但是大多数人都能完成自己的一些任务,达到自己的一些愿望,只有少数人‘流局’了。”
大家知道柴云鹏和他们没正经话可说,都打着哈哈听着。
“和了。”崔月浦高兴地一推牌。他和得容易,柴云鹏喂给他三张牌。
“领导,你太笨了,都是你把他供和的。”江水娟斜了柴云鹏一眼。旁观的赵玉琴斜了她一眼。
“怎么是我供的呢,赶巧了。在麻将里,和牌并不容易,却又非常容易,有的人抓牌抓到最后才松了这口气,有的人却‘天和’了。这就像人的命运,你拼搏得再苦,你算计得再精,也抵不住手气的顺遂。”
门开了,赵玉琴的女儿柴莉走进来,“叔叔阿姨”地都打过招呼,大家都夸这孩子懂事,漂亮。
“有对象了吗?”崔月浦没话找话。柴莉不答话,脸上的肌肉明显硬了,一扭身回了自己屋。
“快出牌。”江水娟岔开话题。
“接着说啊。”柴云鹏用他的麻将经化解僵局,“大多数时候,打麻将还得有个技术,你打什么容易‘和’,这都是需要动脑筋的。我就不会打麻将,所以,总是输牌。而输的主要原因,在于不知道‘和’什么才能多赢钱。也许我手气不错,一连好几把不‘下庄’,但是我‘和’一把只有几块钱,可是人家会玩的呢,一把就能赢十几,人家赢一次等于我赢好几次了,这就是个很高的技术问题了。”
甘凤麟今天话很少,他一直在琢磨柴云鹏的话。柴云鹏有意对他说:“打麻将就是做人啊。在人生中的大多数时候,我们只知道勤勤恳恳,其实我们不知道,‘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的经营理念其实也适用于对人生的经营。有人学的是斤两算计,有人学的是屠龙术,也许学屠龙术的一生潦倒,只是一旦发迹,就胜过斤两计较的人一生的所得。子牙八十遇文王的故事,你们知道吧?在遇文王之前,子牙是最困顿的,做什么都做不成,连老婆都离他而去了。那时候,谁能想到他就是后来斩将封神的姜丞相,谁能知道‘姜太公在此,诸神退位’?”
“姜太公在此。”江水娟推倒了麻将,“七对。”
柴云鹏把钱递过去,谈兴不减:“最佩服的是麻将‘和’牌的规矩。三连张能行,三横张也能行,‘碰碰和’能行,‘七对’也能行,你只要拉好了关系,怎么样都能行。正所谓成功的路不止一条,看你怎么去走,怎么去挑。如果你什么也没有,那么,好,你就干脆耍个‘光棍儿’,‘十三不靠’也能赢。如果你足够幸运也足够智慧,那么,你还有加分的机会。比如,你能把本来是一家一户的关系织成关系网,那你就成了‘一条龙’,你就能‘和’一副大牌。如果你能把本来没有关系的织成网,你还可以成就‘花龙’、‘混合龙’,这也是多赢钱的。再比如,你如果能把本来是独行侠的‘东西南北中发白’组织起来,你也纠结成了势力,这些敢死队不只是能保你成功,还能得到出乎意料的收获。如果你做事遵循某些规矩,那么,你可以得到奖励,你‘不带幺’‘全带幺’‘无字’‘缺一门’‘清一色’‘混一色’全能多得到酬劳。如果你厌倦了,什么规矩也不在乎,那你也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快乐,‘五门齐’,多得。如果你命运天生不济,来的牌全是小牌,不要怕,你会因祸得福,‘和’一个‘小于五’。当然,你也可以‘和’一个‘大于五’。早创业晚创业,都是创业,关键是你学会怎么利用自己的优势,因地制宜,因人制宜,种好自己的责任田。和了。”
柴云鹏又和了大牌,一条龙,自mo。正好甘凤麟的庄。
“凤麟,你这样打牌不行。”柴云鹏看了甘凤麟的牌,深有感触。很明显,凤麟不会打牌。
“麻将和的关键是什么呀,是你要学会‘怎么来,怎么打’,打麻将不能‘犟’,你计划怎么‘和’不行,要根据具体情况,要因势利导,要与时俱进,只有这样,你才会成为常胜将军。”
“领导家来送礼的了吧?这么晚了,门庭若市啊。”传来敲门声,崔月浦正倒了杯茶要坐下。
“都把手放在桌子上。”进来两个人,自称警察。
“干什么的?”柴云鹏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把你执法证拿出来。”
进来的两个人愣了一下,互相望一眼,其中的一个掏出了执法证。
柴云鹏看了看,没问题,对另一个伸出手,那一个没有动。
“玉琴,给法制办主任打电话,叫张云路过来。”柴云鹏有点急。
“别打了吧,这么晚了,老三早睡了吧?”赵玉琴故意说。
“我不管。你告诉他,这里有两个违规执法的。他大哥受了气了,叫他马上过来,一定要处理他们。”
“大哥,对不起啊。我们也是接到举报来的。来得急点,我这位兄弟没来得及带执法证。”有证的警察换上笑脸,小心地问,“我们也知道这一片都是领导家属区,接到举报也不敢不来呀。不知道这位是?”
“这是……”崔月浦很兴奋,他就是喜欢看别人在他面前栽面。
“你别管我是谁了。你自己先违了法了。”柴云鹏不愿意说出自己的名字。
“你跑到县太爷家里来了。”甘凤麟态度平和,劝那两个人,“我们又不是赌博,你们快走吧。”
“哦。”两个警察脸上的怯懦不见了,不过是个县里的领导,神气什么?这里又不是县里。
“打电话。”柴云鹏大声指示着赵玉琴,“我就不信没人能管住你们。给他们局长打。”
“大哥,别往心里去。我们这也是为工作。大晚上的都不容易。不耽误你们了,你们继续玩吧。不过,小声点,桌子上铺层毯子,别吵到邻居。再见啊。都别动,谁也不许送啊,你们玩你们的。”两个警察好汉不吃眼前亏,迅速走了。
“看来是吵到邻居了,四楼那家孩子上高三了,嫌咱们闹得慌。”柴云鹏冲赵玉琴说,“他管得了咱们吗?”
“越这样越闹,真是小人。有话明着说,怎么能这样做呢。都在一块儿住着,想挨整呢。”赵玉琴恨恨地说。
“也不能全怪人家。”柴云鹏宽容起来,“咱们吵到人家了。打完这一圈,就散吧。”
最后一把了,又是甘凤麟的庄。
“受益非浅。我想我学会打麻将了。”甘凤麟一晚上没“和”几回,这次终于自mo了。大家看了他的牌,都愣了。大三元。
甘凤麟讨厌别人说他洗心革面,他说自己是脱胎换骨了。“其实还不是一个意思。”他也觉得自己可笑。当上队长,他改变了许多。
栗克良的事,是他一生的耻辱,也是最大的财富。
他把这丑事比成一个人骨折。要是一个老年人骨折,可能一辈子也无法恢复,少年的时候弄折了骨头,那个地方反而会长得更结实。
在市场上,碰到税务所的大李和工商所的小高,看着他们穿着高档的服装,出手大方,跟经销商不分彼此的样子,甘凤麟毫不羡慕,只有鄙视。
每一个政府工作人员,代表的都是政府的形象!老百姓会因为一个小小的执法人员的过错或是不检点,而把账记在政府的头上。
知耻而后勇。甘凤麟要做出点儿样子来让自己看看,我甘凤麟还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老齐解聘了,全科人在一起吃了顿饭,欢送老齐。
赵玉琴最近心情很好,总是和甘凤麟开玩笑。
甘凤麟也不客气:“你这娘们儿,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赵玉琴笑得说话都不利索,嘴却硬:“瞧你那德性,我还有眼睛呢。怎么会喜欢上你?”
“喜欢我怎么了?保证比你家那个县太爷强。看看,这小伙子,怎么了?一米八的个头,大眼睛,高鼻梁儿,模样好,气质还好,这副德性怎么了?”
赵玉琴故意上下打量甘凤麟,说:“的确不错,要是晚上干个兼职,肯定生意兴隆。”
甘凤麟不由笑了:“这娘们儿,没她不敢说的话。说吧,你给多少钱?这个兼职我做了。”
老齐冲着甘凤麟怪笑,说不上是支持还是冒坏。
花如玉在旁边坐着,她一向非礼勿听,甘凤麟赶忙收住话头。
崔月浦不喜欢甘凤麟和赵玉琴开玩笑,他恨赵玉琴。
甘凤麟不恨赵玉琴。他不喜欢怨天尤人,他喜欢自省自责。自己做得完美了,还有谁能来刁难你呢?凡事还是多对自己提个问号吧。
大家有说有笑的,轻轻松松就把工作做了。甘凤麟喜欢这种宽松的工作环境。崔月浦不喜欢,他喜欢别人都敬着他。赵玉琴喜欢有利可图,在单位上班,工资只是计划内应得的那份,额外收入才是她最喜欢的。
朱读他们几个新队员,沾了酒,一个个显出豪杰本色来。大杯喝酒,大声吵嚷,桌上的气氛热烈起来。
甘凤麟出来小解,站在饭店门口,清静一会儿。四月的天,海棠花开得正艳,花瓣飞得到处都是。这条街叫海棠街,十几里的街道,数千株海棠,美得娇艳而盛大。
如何重新归整被展飞带坏了的执法队员,是甘凤麟最伤脑筋的事。
工作,不只是干活,工作中最难的是人的工作。怪不得现在讲究领导艺术。
最近,甘凤麟参加了人事局组织的学习,领导艺术,很实际。崔月浦不用学习了,他这个年龄,不在学习范围内。赵玉琴也参加了学习,她也受益匪浅。
要想让别人听你的,先要想想对方怕什么,怕什么端什么。赵玉琴这样和甘凤麟交流她的学习心得。
要想让别人服从拥戴你,就要先想想人家需要什么,需要什么给他提供什么,这是甘凤麟的想法。
赵玉琴说甘凤麟是怀柔政策。甘凤麟不认为怀柔政策有什么不好:“我相信,人,终究会被感动。”
仔细分析了四个新队员的情况,甘凤麟有了自己的办法。
现在的年轻人,你跟他讲思想觉悟,讲奉献,大多不愿意听。他工作就要有报酬,这个,天经地义,甘凤麟很理解。
甘凤麟找到寇主任,期盼领导能给临时工一个希望,将来把他们调进机关,哪怕是只有一个名额,也能让他们安心工作。
寇主任苦笑着摇了头,这样的事,难。
机关每年都到编委跑指标,饭没少请,卡也送过,人家不把话说死,让等机会。机会在哪里,谁也不知道。
“就算有指标也不是公务员,只能是事业编制。”寇主任说。公务员,逢进必考。
甘凤麟没有再多说,就算将来有了指标,机关里那么多的借调和招聘人员,花落哪家,难卜难料。
也想过做点儿实际的,向领导请求为他们加薪。
全市公务员从元旦涨了工资,涨幅很大,最多的已经翻番。临时工的薪水原地踏步,显得少了。
“鹰饱了不拿食。”于副主任给科长开会的时候,甘凤麟提出这个问题。赵玉琴首先反对,“有了工资保障,罚款积极性就没了。工作质量下降。”
“涨能涨多少?百儿八十的?杯水车薪。对他们不起作用。展飞带他们那一段,他们已经习惯了受点小恩小惠,一个月怎么也有几百的收入,涨几十块钱的工资已经让他们看不上眼了。”于副主任也不同意甘凤麟的观点。
“在他们的观念里,工资高低都是应得的,‘动锯就要有锯沫’,他们希望得到工资之外的收入,越多越好。如果没有这样的收获,他们的工作就没有积极性。涨工资,只会起短期作用,时间长了,跟没涨一个样。你总不能经常涨工资吧?我觉得这不是办法。”赵玉琴认准的理儿,从不轻易改变。
“说得有道理。”甘凤麟承认,“我们工资涨了,给队员们争取点儿待遇,我觉得,是我们分内的事。”
“凭什么给他们涨工资?他们嫌工资少,可以不干啊,这里又不是传染病隔离区,准入不准出。他们在这里,还抢了我们的权利了呢。”赵玉琴的嘴一向不饶人,但是这话说得过了,有失干部水准。
“有了临时工,正式工还不干活了呢。”甘凤麟揭露道。自从临时工多了,赵玉琴就变成了动嘴的,从不动手。
赵玉琴看看甘凤麟,突然改变了方向,对于副主任说:“既然凤麟提出来了,申请申请吧,要不然,他的工作不好做。”
赵玉琴主动缓和关系,于副主任很高兴。同事之间,矛盾在所难免,怎样保持一个相对和谐的关系很重要。
经过不断要求,办里同意给每个临时工涨一百块钱工资。不出赵玉琴所料,五个人高兴了几天,很快,就跟没涨过一样了。
最近,甘凤麟发现一些小问题。
趁人不备,展飞经常带上一个队员溜出去。人员不固定,出去的时间也不太长,回来的时候,脸上有喜悦,也有慌张。
甘凤麟起了疑心。侧面打听了一下,原来,他们避开大队,私自检查。查出了问题,就对被查户一番恐吓,捞到外快就私了。
甘凤麟没有声张。展飞最近心态不好,谁都恨,规劝展飞,要想个万全之策。
四个队员的情况,甘凤麟也做了了解。
张分年轻,家里条件不错,钱不钱的倒是不太在乎。在行政机关干,只是为了体面,说起来好听,也好找个对象。甘凤麟让丽影给他介绍漂亮的导游小姐,很快,他们处得火热,听说,已经谈及婚嫁。他的工作,特卖力气。
没事聊天的时候,甘凤麟告诉大家,我们是一个整体,如果家里有什么事,大家应该互相帮忙。桑匀有一次吞吞吐吐地说起他家的事。
桑匀家住在城中村,想盖平房。邻居韩家仗着兄弟三个,侵占到他家的宅基,非让桑匀把房子往内缩一尺。告状是没用的,官司打了两年,两边都送礼,案子总是不结。最后结了,桑匀家赢了,可是没用,执行不了。对方更嚣张了。
“这事好办。”在老家,甘凤麟和大哥没少处理这样的事,打抱不平,是他们的家常便饭。现在,年龄大了,又当了公务员,凡事收敛多了。
星期天,好日子,艳阳高照,桑匀家的房子重新开工。建筑工人们干得热火朝天,朱读闫取张分高高兴兴地帮着做菜买酒。甘凤麟一个人坐在旁边,看热闹。
刚开工,锨把还没有握热,桑匀的邻居韩家三兄弟就到了。
“你们想干什么?”桑匀和他父亲紧张地迎上去。
“不干什么。就是不让你盖。”对方表情凶恶,看模样是韩氏弟兄的老三,眼看就要推倒桑匀。
“大家都在一起住,前邻后居的,别伤了和气。”甘凤麟笑着走过去,用手轻轻挡了老三一下。他脸上的肌肉马上抽动了一下,甘凤麟这一挡,疼痛异常。
“找人来了?想打架?”韩老三不服,挥拳来打甘凤麟。
“别闹,坐那儿歇会儿。”甘凤麟把他的来拳捉住,轻轻一拧,他的手就到了背后,然后一提一推,把他扔到了刚才自己坐过的椅子里。椅子离这边有三米多,他落下去,椅子没动也没散。
韩老大急了,嘴里说出脏话。
甘凤麟只当没听见。该忍的,要忍。
“哥。”韩老二用力抱住他大哥,转头对甘凤麟和桑匀赔着笑:“桑匀,这位大哥,别往心里去啊。我大哥这人,粗鲁。说话没分寸。都看我了。”然后,严词喝斥他大哥,韩老三此时也跑过来拉住他大哥。
“大匀兄弟,咱们都在一块儿住着,有话好好说。这么多年了,咱们从小就在一块儿玩,保不齐谁有个对啦错啦的,闹个红脸。多年的老邻居了,别往心里去。”韩老二拿出烟来,往桑匀父亲手里塞。桑匀父亲没想到事情这样顺利,接过烟,人还在发愣。桑匀性子倔,不接烟。
“桑匀,不对了。大家在一起住着,要和气。”甘凤麟命令桑匀把烟接了,这样的邻里关系,不能闹得太僵了。
“这位大哥是?”韩老二把烟递过来。甘凤麟没有接,告诉他,自己不吸烟。
“大家在一起住着,要你敬我让,这样才和气。你说是不是?”甘凤麟冲着桑匀说。
韩老二在一边回答:“是是是,大哥,你放心,我们邻居住着,大家都和气。这不,我们哥儿几个来帮忙来了。”
“那好啊。中午让桑匀请客,我们好好喝喝,现在,咱们好好干活。还没打线呢,我爱干这活,今天,这活我来干,来,你们量好了,我给画线。”桑匀拿尺子量地,甘凤麟大声说,“哎,我说那位兄弟,看着点儿,别让他量过界了,这地基的事,不能马虎。”
量好了,桑匀冲甘凤麟点点头,甘凤麟拿了块儿砖头,用手搌成面儿,给他们画了一条笔直的线。
韩家三兄弟敢怒不敢言。他们一向欺软怕硬,并没有别的本事,就是三个人打一个,桑匀打不过他们。
“走,咱们喝酒去。干活有工人呢。”酒桌上,甘凤麟把矛盾化解了,不留后患。其实很简单,把道理讲透了,酒喝透了,扣就解开了。
桑匀很义气,解决了这件事。从此,他的工作热情比哪个都高涨。还跟甘凤麟学起了武术。
朱读工作能力比较强,他家里有门市,事多,在时间上,尽量照顾他。为了大家都能照顾上家庭,执法队一般上午九点半才集合,下午尽量早点散,让他照顾到门市。如果有特殊事,他请假,甘凤麟也不为难他。朱读很知足,工作起来不耍奸偷懒。
就剩下一个闫取,他原来是做生意的,到这里来,就为了轻省还多赚钱。没了额外收入,自然不高兴。但是看大家都认真工作,他也只能随大流了。
“甘队,真不错。”赵玉琴由衷地说了一句,甘凤麟能把这几个人摆弄顺了,不简单。
“执法检查,进了店,一定要先亮执法证。”做好了思想工作,甘凤麟开始教队员如何执法。
“法律。”桑匀打了这么久官司,已经领教过法律,哼了一声。
“很快就要执法考试了,每年一次,执法证年检考试。执法,要先懂法。今年的考试与过去不一样了,今年是微机考试,AB卷,不准漏题,当场出结果。挺严的。”
执法考试一年比一年严格,从大家直接拿着试题答案抄,到开卷考试,到现在的闭卷,一年比一年严格。只是,执法人员素质的提高还显缓慢。
交了卷,考试成绩就出来了。
花如玉得了九十五分,是最高分。甘凤麟得了八十九分,是第二名。崔月浦不愿放弃执法证,带病参加考试,得了六十多分,赵玉琴倒是七十多分,原来,她还是提前拿到了答案。这种情况,大家司空见惯,见怪不怪。
从考场出来,崔月浦对甘凤麟唠叨:“有答案却不告诉别人,一个人在那里抄。这个人,就是这么个素质,永远是这么个素质。”他词汇贫乏,不会说别的。只有在做报告的时候他的语汇才丰富,他最善于直接套搬政策,那些报纸上说的话,他全能囫囵吞枣地套下来,至于有什么含义,他就不懂了。
“你没要过来抄抄啊?”甘凤麟问他。
“我要?我才不要呢。我崔科长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吗?我也是要脸面的人,我怎么能向她低头呢?再说了,大不了再过几个月就退休了,我还怕这个?就算是不及格,谁还能把我怎么着呢?不求她。”崔月浦理直气壮地说。“可是,这人呀,她就是贱呀,你越不理她了吧,她倒主动找上门来了。她自己答完了题,居然跑我这边帮我找答案来了。你知道,我俩一个桌,她是A卷,我是B卷,谁知道,她两个答案都有,这个娘们儿,是真有能量啊。谁叫人家是县长的媳妇呢。还真沾了她的光,要不然,我没法及格了。”
“那你可得好好谢谢她呀。”甘凤麟觉得自己笑得挺坏的。
“我谢谢她?我谢谢她什么?谢谢她把我整得病了一场?我谢谢她让我天天抬不起头来?我谢谢她个屁。这辈子我也忘不了她。”老崔使劲吐了口唾沫。
只有一个人不及格。甘凤麟给展飞拿来一大堆参考书,《行政处罚法》、《行政诉讼法》、《行政复议法》、《国家赔偿法》,希望他能好好学习,做个合格的执法人员。
看着大家的成绩,甘凤麟长出了一口气。上任之初,他曾经找过寇主任,要求解聘这些临时工,重新招聘。“他们已经让别人画得乱七八糟,我想要几张白纸自己画。”
“这些人,来得易,去得难啊。表面上是招聘来的,实际上,哪一个不是托了这样那样的关系啊?”寇主任不松口。“这些人,你必须用,还不能出事。”
“别人我不能保证。我自己是想明白了,当公务员,就不应该发财。发财了,说明出问题了。要想赚钱,去做赚钱的事。同时,我要教育我老婆,把她教育成一个廉内助。”
“凤麟,不能小瞧你呀,这件事让你成长了成熟了。这样看来,这件事对于你倒是一件好事了。”寇主任很高兴。
学习过后就是实战。
在一家店里查到了假烟。三条红塔山。
店主叫于志彬,一见查出了假货,和大多数人一样,又是敬烟,又是倒水,像极了半年前的栗克良。
笔录做了,情节很简单:烟是别人过年收的礼,邻居老头拿来的,让给代卖。根据法律规定,像这种情况,既没有违法所得,情节又轻,只能没收假烟,再相应给一点处罚。
于志彬哭丧着脸,说了一车的好话,又说自己也是受害者,看着很可怜。这种小案子,适用简易程序,当场结案。
甘凤麟处理案子,不喜欢拖拉。
赵玉琴和崔月浦都喜欢把案子压一段时间,为的是从中捞好处。
有的大案子,要主任办公会研究决定。有时候会拖很久,有的还要跨年度,经销商到处托关系,弄得很复杂,双方都很被动。
又是无头绪,每个案子都只能抓住终端。甘凤麟把问题带到了科务会上,希望赵玉琴和花如玉帮着拿拿主意。
“最近有个新动向,不知你们发现了没有?”甘凤麟先问稽查队员。
“是的,所有假货,都是小批量。市场再也查不到大案子。而查到之后又会立刻断线。不是说过年收的礼,就是说有结婚的,用不了的烟酒,卖给经销商的。再找送货的人呢,就说是不认识,是蹬一辆三轮来的,交易完就走了。”桑匀抢先,他们几个都愿意在甘凤麟面前表现好一点儿。
“最近查的这几个小案子,都是这个结果,虽然说确实有这种情况存在,但是不排除有个别的不法分子是在以这个为借口,做幌子。应该深挖一下。”朱读说。
“我认为,应该说,真正从骑三轮的手里进货的是少数,大多数是明知故犯的。因为,这些人,——朱读,你别不高兴啊,咱们都是为工作,大家各抒己见,我只是说我的看法啊。——这些经销商,没有一个傻子,他们肯定明白,这样的来历,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赵玉琴总是喜欢在别人后边发言,这样会更周全一些。
花如玉却是想到了就说:“而且,经销商都是识假高手,真假应该瞒不过他们的眼睛去。”
“这话说得对,我也正是这个意思,”赵玉琴的眼睛看了大家一圈儿,只是不看花如玉,“所以说,他们贪小便宜,以为是逮到了冤大头,低价回收的可能不是没有,但是一般都是明知故犯。”
甘凤麟同意赵玉琴的看法:“半月后全市要联查,希望不要在咱们批发市场查出什么事来。”
“联查,没什么大不了的,拣咱们最好的企业,让他们查去吧,绝对不会出事。”赵玉琴对这些事一向有她自己的主意。她目前是个闲差,甘凤麟能让她参与案子的讨论,很高兴。
“只好这样。但是,咱们自己不能放松,市场还要仔细查。严格一点儿好。”甘凤麟职责所系,不愿蒙混。
“是啊,要查呀,我也没说不查呀,联查是联查,平时咱们自己检查是自己检查呀。”赵玉琴说。
气氛有点儿紧张,不友好的态度若隐若现。
“现在我们要拿出一个可行的办法来,好好查查假货的来源。”甘凤麟只谈工作。
“假扮消费者!”
“引蛇出洞!”
略加思索,赵玉琴和甘凤麟同时说。大家认为他们的办法可行。于是又完善了一下细节。
“办里要求咱们好好查一下市场,这次行动,全体人员都要参加。”行动前,于副主任给大家开会,要求赵玉琴和花如玉参与行动。
稽查队有五天不去市场检查,只在单位处理过去的积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