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瞎猜。这事,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赵玉琴很奇怪,所有人都知道匿名信是她写的,展飞却认定是花如玉的事。
“也许,我得罪经营户了。”展飞不愿意让赵玉琴利用。
“经营户才不会,只要不把他们逼急了,谁当队长不一样,所谓‘天下乌鸦一般黑,只分深黑与浅黑’。重要的是把自己的生意做好。”赵玉琴还想说,展飞低头看报纸。
“又看股票?最近怎么样?”话不投机,赵玉琴转而说展飞感兴趣的。
“没怎么样,全套上了。”
“投多少?”赵玉琴假装关心,她突然想,也许在合适的时候,展飞会成为她的一颗棋子。
“十多万。我借的钱。”
“不是告诉你,不能借钱炒股吗?那就捂着吧。现在大盘这么低,等以后涨了再卖吧。”赵玉琴说的是心里话。
“已经卖了一部分了,人家催得急啊。本来想赚个快钱的,这下可好,倒了霉了。”
“以后跟着我干,保你稳赚不赔。”展飞看看赵玉琴,不相信。
“我那些炒股秘诀,大家都不信,可是,我真的凭借那些赚到了钱。”赵玉琴好像为自己辩解,“你一定是追高儿了。”凭展飞的性格,她断定。
展飞看看赵玉琴,眼神空洞,算是肯定她的说法。
“知道我没有说的那个第九条吗?就是,要像对你的亲人一样爱你的股票。要学会雪中送炭,不要只会锦上添花。”
“什么意思?”展飞不解,眼神中多了些好奇。
“很简单,买跌不买涨。与追涨杀跌相反。”赵玉琴故作神秘,他兴趣更大。
吊起别人的胃口,赵玉琴心情好多了。
“就像做人一样,在别人不得志的时候帮一把,人家会记你一辈子。”赵玉琴看准时机,拉近和展飞的关系。
“姑姑,我找到柴莉了,和她说了半天,她说,她不回来,除非你作出让步。”赵婷打来电话,劝赵玉琴遂了柴莉的心思。
展飞见赵玉琴接电话,赶紧走了,怕赵玉琴害了他似的。
“不可能。”赵玉琴暴躁起来,连女儿都管不了了,她还有什么用。
想到女儿的婚事,赵玉琴异常烦躁。
柴莉这孩子,长得好,把父母的优良基因都继承了,智力上却不行。赵玉琴总是怪柴云鹏,说他们柴家人笨,柴云鹏说,他是考学出来的农村孩子,智商相当高。两口子对着埋怨,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回事,学习一直不好,勉强弄了中专文凭,幸亏柴云鹏有关系,把她安排到公安局。
为了孩子能有个好的未来,赵玉琴希望柴莉能够嫁一个高官的孩子。撮合了几次,总是没有她喜欢的。
上次,北京的朋友过来玩,柴云鹏特意安排他们一家三口住在自己家,让柴莉多和他们的儿子接触,柴莉说那男孩太霸道,居高临下的,让她不舒服。
“我的孩子,不是受气的。”柴云鹏一向护犊,一听柴莉的话就急赤白脸地表态,“就算他爸是司长也不行。”
赵玉琴看出来:“柴莉是有事瞒着家里,八成是偷着搞对象了。”
“孩子找个自己喜欢的人,有什么不好?”男人不如女人想得细,柴云鹏对这事不太在意。
“这么小的孩子,你不怕她上当?”赵玉琴非常不满,却又说不出别的。
“有什么当好上?现在的孩子,和我们的观念不一样了,最多找个穷一点儿的,咱家又不缺钱,要房子给房子,要钱给钱,只要人好,没什么。”
“要是碰上坏人怎么办?”
“你以为你女儿傻啊?她精着呢,还没几个能骗得了她的,要是真能骗得了她,也值得她嫁。”柴云鹏和赵玉琴抬杠,他们俩这一辈子,就是这么打过来的。
“小莉,一定要小心啊,这可是一辈子的事,不要自己做主,看着差不多,带回来让我和你妈瞧瞧。我们不作主,只帮你拿个主意。”吃饭的时候,柴云鹏假装说闲话,和女儿谈了几句,他还是关心孩子的。
那时候,赵玉琴和柴云鹏的关系还没有僵。
“妈,我就是看上他了。别人,我谁也看不上。”柴莉终于还是和赵玉琴吵起来。
十天前,赵玉琴看到柴莉和一个小伙子在一起吃冰淇淋,两个人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很兴奋,也很亲密。小伙子长得很好,穿着也时尚。晚上,在赵玉琴的追问下,柴莉告诉她,那是广播电台的一个记者,大学生,学中文的。她的神情中带着崇拜。学中文的。看那样子,学中文的成了学者一样的。
“记者?广播电台的?没正式编制吧?”赵玉琴认为,她的女儿,应该找一个公务员,家里还要有背景。
通过朋友,赵玉琴打听到,那个小伙子,叫樊溪,比柴莉大两岁,在电台是合同工,家是农村的,家里有父母,还有爷爷奶奶,条件不好,负担挺重。
赵玉琴开导了半天,嘴皮子说干了,柴莉就是认准了樊溪,说樊溪有学问,听到他说话,她就不想听别人说话了。
“有学问的人有的是,你才见过几个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找一个农村来的穷小子。”赵玉琴急了,口不择言。
柴莉也急了:“农村来的怎么了?爸不也是农村来的穷小子?现在怎么样?”
“孩子,你不懂。你爸现在虽然很好,你知道妈跟着他受了多少苦吗?”赵玉琴想起这些年的辛酸,眼里含上了泪。
平时,柴莉最怕看到妈妈哭。这次,她无动于衷。
“妈到现在这一步,虽说该有的都有了,妈不后悔,但是妈不希望你也过妈一样的日子。你完全可以起点高一些,嫁个好人家,从年轻就不用受苦。”赵玉琴苦口婆心。
“要想我不受苦,你多给我点儿不就行了。反正咱家就我一个,你们又不缺钱。我希望找一个真正爱我重视我的人。”
“你不用总是想着家里的钱。说不定那小子就是想着咱家的钱呢。”和女儿说不明白,赵玉琴生气起来。
“那好。我不要家里的钱。”柴莉一向还算听话,这一次看来是动了真情,搬出去住了。
赵玉琴强按住自己的心,说什么也不去找女儿。她以为,等柴莉在外面吃点儿苦,自动就回来了。
想不到女儿外表温柔,内心里比当妈的还倔强,竟然和那个穷小子同居了。
“晚上有时间吗?”又是宁鹏的电话,赵玉琴从来不接受他的邀请,可是他从来不放弃。
“有。”赵玉琴突然觉得,自己很需要找一个人倾诉,现在,没有合适的人选,也许,和宁鹏说说话,心里会好受一些。“柴云鹏说我更年期了,我离更年期还远,我也需要一个男人的抚慰,我有权利这样做。”她给自己的做法找理由。
“你的购物卡还多吗?”宁鹏突然提起这问题,所有浪漫的期待全都化为泡影。一提起钱,赵玉琴的注意力全转移了。
“不多。”赵玉琴知道,他说的是通联超市的卡。
通联超市出事了,卡也不能用了,赵玉琴这里有好几万,可是不能告诉宁鹏,这种事,他没有资格知道。
通联超市是通宜市最大的私营零售连锁企业。这些年,人们越来越精明,送礼不再送东西,多的送钱,少的送卡,赵玉琴收的购物卡消费不了,开始,逢年过节,给亲戚朋友,后来发现,用不了多少,她就用购物卡添置大件,买电视,电脑,手机,可是这些能用多少钱,终于还是剩下许多。
通联超市的老板张力和赵玉琴是朋友,是宁鹏介绍她们认识的。
那时候,柴云鹏还是通宜市供销社的主任,通联超市相中了一家商场,那家商场是供销社的下属企业,他们想从中占点便宜,通过宁鹏找到了赵玉琴。
赵玉琴拿了他们十万块钱,柴云鹏说,他们省了一百万。
“通联成立这几年,张力每年都到我家来看我。”赵玉琴对宁鹏说。有些事,是瞒不了他的,那就不如实说好。“开始,我听着他的经营还好,后来,就觉得不太靠谱了。他不是好好做生意了。他觉得自己很聪明,实际全是在玩小伎俩。他跟我说,他赚钱,不只是赚消费者的,还赚供货商的,供货商进店要交进店费,但是,货款,他会等卖完之后很久才给他们结。他还赚加盟商的,他的加盟店不限量,他要收取加盟费,还要统一配货。他还赚员工的,员工进店工作要培训,但是,培训十个人,只用两个,培训费够新员工一年的工资。他还有购物卡,是他的无息贷款。开始,我觉得,年轻人真是聪明啊。后来,我发现,这不是企业长期发展的策略,他什么都想到了,唯独没想到,怎么把消费者留住。我劝过他,他不听。”
“现在,进去了。他想听也晚了。不过,他出事不是因为这个。他在外地炒房,被骗了。这里欠下供货商大量的货款,供货商恐慌,哄抢他的商品顶账,持卡人也都抢购,事态才失控,他所有的问题全都暴露了出来。”宁鹏和赵玉琴喝酒,赵玉琴很豪爽,喝就喝吧,借酒浇愁。
“你放心,你和他的事,没有关系。是我收他的钱,从来没给过你。这事,我自己担着。到时候,只要你不承认,什么事也没有。”宁鹏给赵玉琴吃宽心丸。
“在关键时候,真是个男子汉。”赵玉琴冲他挑大拇指,喝酒。心里暖,不知是酒暖,还是话暖。这事,如果闹大了,不只是赵玉琴,柴云鹏也难脱干系。
“柴云鹏都不回家了,我还担心他?我真是个地道的傻娘们儿。”赵玉琴心中骂自己。
“别傻了,人生得意须尽欢。喝酒。”宁鹏好像知道她的心事。但是,他什么也不要求,只陪她喝酒。
酒入愁肠,很快就有了醉意,赵玉琴忍不住,大声哭起来。宁鹏送她回家。她吐了一身,也吐了宁鹏一身。
“真丢脸。”赵玉琴口齿不清地说。在宁鹏面前,她从来都是端着架子的。既然不嫁他,就永远不让他小瞧。
“玉琴,在我面前,没有丢脸的事。你做什么,都是好的。”宁鹏帮赵玉琴脱了衣服,抱在胸前。
“你不怕老柴回来撞上吗?”赵玉琴醒了酒,觉得羞惭。
“我知道撞不上。”宁鹏笑,赵玉琴觉得,他笑得阴。看来,她家的事,他全知道。他终于得到了她,得到了他梦想了几十年的赵玉琴。
“我会对你负责的。如果你愿意嫁给我,我就回去离婚。”宁鹏信誓旦旦。
“滚!”赵玉琴突然觉得愤怒,自己怎么会和他混到了一起,“我都做了些什么?”她从来没有爱过他,也从来没有尊重过他,在她最无助的时候,让他钻了空子。
她说过,世界上只剩他一个男人了,她宁可不嫁人。
十八岁那年,晚上,赵玉琴放学回来,宁鹏从胡同里出来,猛地抱住了她。
赵玉琴知道宁鹏喜欢她。之前,朦朦胧胧的,她也喜欢他,但是,绝对不是爱,赵玉琴一直在否认。
宁鹏强吻了赵玉琴,她骂他是流氓。受了惊吓,赵玉琴的哥哥要打折宁鹏的腿,宁鹏妈来到赵家,跪着,求他们饶了儿子。
赵家终于没有把宁鹏怎么样,宁鹏向赵玉琴认了错。后来,宁鹏去外地,十几年后,他回来了,慢慢地,宁鹏和赵玉琴又有了接触,年轻时的事,没有人再提起。宁鹏的社会关系极多,他们慢慢成了朋友,互相利用的朋友。
宁鹏看赵玉琴脸色冰冷,知趣地走了。
她从床上下来,疯狂地收拾,把床上所有的东西都卷起来,扔进垃圾桶,边收拾边哭,“我赵玉琴成了什么人?我已经不是人了吗?**!”她用牙撕扯着床单和被罩,脑子里不断地出现着一个一个的人物,柴云鹏,柴莉,甘凤麟,母亲,哥哥,她头疼欲裂。
“干什么呢?”是办公室的小胡。九点半了,她来电话一定是有重要的事,赵玉琴马上冷静下来。
小胡给赵玉琴带来了一个消息,让她吃惊不小。这些年,赵玉琴经常对小胡小恩小惠,小胡和办公室主任关系好,她为赵玉琴提供过很多消息。
老崔要退了,寇主任有意把甘凤麟“扶正”做科长。
赵玉琴的酒一下子全醒了,在政治上,她永远不能服输,感情算什么。
“甘凤麟。”赵玉琴想起了那晚自己扑到甘凤麟怀里,“我,酒后失德。和今天一样,酒,乱了我的性情。耻辱!我不会放过你的。就算是为争这个正科长,就算是为了那天晚上的事。”
“凤麟,凤麟!不要走!”
宋丽影“噌”地从床上坐起来,睁着大眼睛四下看了看,没有什么人,忙伸出手向旁边摸了摸,甘凤麟不在那里躺着,她一下子又慌了神,“凤麟,凤麟”变了声调地叫着。
“怎么了?丽影。我刚上厕所了。”甘凤麟好像还没有小解完,听到妻子的叫声忙不迭地跑了来,手还捂在裤子上。
“我怕。”她的眼泪已经滴在床上,整个人一下子小了似的,缩在那里。
“又做恶梦了?”甘凤麟上前拥着她,拍拍她的头,笑了笑说,“还是老婆心疼我啊。没事的,放心吧。我有分寸。”在她脸上吻了一下,这才发现她流泪了,轻轻替她擦干眼泪,又给她倒了一杯水。
宋丽影稍微平静了一些,看着甘凤麟,叫他打开灯。凤麟听话地打开了灯。
“凤麟,咱不当这个队长了。”自从接到恐吓电话,宋丽影一直提心吊胆。
“丽影,别怕,那都是他们吓唬你的。为什么第一次电话响了,他们什么也不说,那是因为我接电话,他们什么也不想说,知道对我说了没用,所以第二次接电话的时候,一听是你,他们才这样恐吓你。用这种方法,正说明他们自己的胆怯。你放心,我会妥善处理的,但是我不会放过他们。只是考虑到我老婆的担心,我还是会多动动脑筋的。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下,把这件事情做好。丽影,你也知道,他们把整个市场搅得太不像样子了。不能再这么让他们逍遥法外了。别怕丽影,我会想办法处理好的。我不能让我这么漂亮的妻子失去丈夫啊,也不能让我这么可爱幼小的儿子没有爹呀。相信我,啊。”他又在她的脸上亲吻着。感觉得出来,她在他的亲吻和拥抱中,不再那么害怕。
“说实话,那天一接电话,对方一点儿声音也没有,我还以为又是哪个爱慕者给我老婆打来的求爱电话呢。心里那个醋啊,别提了,都快酸死我了。”甘凤麟看着妻子美丽的大眼睛,故作轻松地笑着。
“就你贫,人家正心里不舒服呢。昨天梦到你让坏人抓走了。今天又梦到你让公安抓走了。要是真出了那样的事,你还让我们娘两个活不活了。我可不能没有你。”丽影撒娇地又往他怀里偎了偎。
“公安不会抓我的,放心吧。我没那么大罪过。只是,这件事对我教训很深。”
“那个栗克良也太不是东西了。他一边求你们,一边还告你们。这个人的人品怎么这么次啊?”
“亲爱的,能不能先让为夫把肚子里这点儿存货放净了呀,实在是不好受啊,一听到夫人的呼唤,我就忙着跑来了,可是这点儿水闹得我实在是不舒服啊。”甘凤麟捂着肚子,笑着。
“快去吧。”宋丽影也笑了。她总是这样,只要甘凤麟几句话,她就不害怕了,不生气了,不难过了,甘凤麟就是她的灵丹妙药,专治心情不好。
“我要你陪我一块儿去。”甘凤麟拉着她,一起下床,活动一下,她就能放松一些了。
“不要怪栗克良,他这样做当然是他的人品决定的,但是这样的人有很多,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活,没有什么道义和理想,他们的得失观念就是他们的是非观念。对这些人,我们不能强求人家什么,只有认可他的存在,他只要不违法经营,我们就要保护他们的合法利益。”
“你不恨栗克良?”宋丽影奇怪。
“不恨,该恨的是我们。”对栗克良的事,甘凤麟经过了长期的反思。经营户追求最大利润是理所当然,违法经营就当治理,执法者执法纠错,是职责所在,卖权徇私就该惩处。
“凤麟,你也不怪我吗?”丽影问得胆怯。自从买了房子,她总是唠叨,嫌丈夫赚得钱少。
“不怪你。”凤麟宽厚地笑着,妻子希望丈夫有本事,没有错。
“我以后再也不嫌你挣钱少了。”
“妈妈。”甘小宝从隔壁房间里走了过来,眼睛让灯光一照虚睁着,光着屁股钻到妈妈怀里,“你们怎么还不睡啊。”
“睡觉,睡觉。”甘凤麟起身把灯关了。宋丽影一会儿就睡着了,她太累了。
甘凤麟睡不着,他最近焦头烂额,烦恼缠身。
假货案有了一点儿眉目,恐吓电话说明,源头在临河县。甘凤麟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他不怕威胁,他也相信,邪不压正。程书记、小秀、花如玉,她们的精神也常常感动着他。人活着,总要有一股正气支撑着。
但是,他不是孤身一个人,他是丈夫,也是父亲,不能让妻儿过上令人羡慕的生活,他已经觉得自己很没用,还要让他们担惊受怕,甚至受到伤害,他实在是不忍心。
看来,一个人要选择做英雄,很艰难。
栗克良的案子,无端的又翻腾出来,也让甘凤麟很无奈。
这次,是纪委来电话,重提旧案。说是这个案子并没有结。现在,市委抓得紧,要处理一批典型案子。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过去处理掉。”寇主任很生气。典型案子,一般会从重从快。
“已经说了,不再追究了,怎么又想起来了?”甘凤麟很不解。
崔月浦办了退休手续,老齐已经解聘,当事人,只剩下甘凤麟和展飞。寇主任很重视这件事,把他们叫到自己办公室,和于副主任一起,商量怎么解决。
“我问过纪委的同志了。栗克良找了他们,说,这个案子不处理,就说明他们受贿了。”寇主任很生气,单位已经处理过的事,想不到,又追查,没完没了。
“这一次,来势很猛,你们有什么办法都想一想,有什么关系,自己找一找吧。”寇主任让甘凤麟和展飞自己去想办法。
“她就是为了正科的位置。”只剩下两个人,于副主任对寇主任说,“这个赵玉琴,过分了。”
“就她这样的,能重用吗?谁敢重用这样的人?”寇主任烦躁地说,“有事和我反映,难道我不会处理吗?她跟我反映展飞的问题,我没有把展飞拿下吗?不是出于治病救人的考虑,只知道窝里斗,她的问题,比甘凤麟要严重得多。重用她,会比任何一个都腐败。我敢说,查甘凤麟,就这一件事。查赵玉琴,最低也是有期徒刑。”
于副主任从来没见寇主任生这么大气,口无遮拦起来。他们都没有和甘凤麟提起赵玉琴,猜测的事,两个主任说说就行了,再和甘凤麟说,不合适。
甘凤麟不明白,栗克良为什么要旧案重提。他直接找到栗克良门市。
“甘队,这次不怨我,真的不是我的事。都是她逼的。”栗克良苦着脸。甘凤麟现在是队长,赵玉琴不在稽查队,他怕甘凤麟报复,把实情说出来,想取得甘凤麟的原谅。
赵玉琴已经很多天不到门市来了,那天踱进店里,栗克良没敢认,她化了很浓的妆,挺吓人。
“阿姨来了。阿姨今天真漂亮。”栗克良的媳妇嘴甜。女人只要化妆,肯定希望别人夸她漂亮。赵玉琴只比栗克良大几岁,他们夫妇却一直叫赵玉琴阿姨。
三年前,赵玉琴刚刚摸出在市场上增加收入的门道,对于怎么向经营者榨钱有了一些经验。一天下午,星期天,赵玉琴到市场来了。
赵玉琴不玩游戏,也不跳舞。邻居里有好几个县委书记的老婆,她们会吃会玩会打扮,她瞧不上她们。一个女人要学会自强,怎么能只依靠老公活着呢?她们也瞧不上她,说她没女人味。
柴云鹏说:“看人家,多温柔。”口气中有很多的羡慕。
赵玉琴说:“看谁好,找谁去。我学不来那酸样,也看不上。”把柴云鹏噎得一句话也没有。
做完了饭,伺候一家人吃过了,洗了衣服刷了碗,卫生清理好了,看看没什么事了,赵玉琴骑摩托车直奔市场。她知道,星期天市场上假货多。
稍一转悠,就发现了猎物。
栗克良家的门市里,柜台上摆了十条假烟,柜台后面还有三箱。那时候,虽然政府刚刚开始打击假货,经营户还没有反侦查经验,不知道藏匿。在法律方面,更是无知,以为赵玉琴就代表了法律,根本不懂什么叫一人执法。
被赵玉琴查到假货,栗克良吓坏了。他一个劲地给赵玉琴倒水,拿水果,点头哈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赵玉琴看出来,栗克良没经历过什么事,他越是这样,越是吓唬他。
“现在,正是严格管理市场的时候,市政府三令五申,不允许经营假货,你还顶风做案,像你这种情况,一定要从重处理。省里有文,对制售假劣商品的,要罚到他倾家荡产,该判刑的要判刑。”赵玉琴专拣厉害的说。
栗克良指天发誓,说自己不知道这些商品是假的。
“是不是假的,你说了不算。我也不能明知道你在卖假货而假装不知道。”赵玉琴往自己需要的方向引他。
她的目的很明确,她不是来为民除害的,也不是为单位加班加点净化市场来了,她是为自己的利益来的,说不好听点,是来揩油的。
为了让栗克良听明白,赵玉琴费了好大口舌,不是她嘴笨,是她不想把这事说明,要栗克良自己悟。
“只要您不说,谁也不知道,这事,我感激您一辈子。”栗克良终于开窍了,给赵玉琴拿出了两千块钱。
赵玉琴吓了一跳。她从来没想过要别人的钱,她觉得要钱和要物的性质不一样,她只是拿别人一些东西,也不过是价值几十到几百元不等,这么多的钱她过去没有收过。
赵玉琴黑了脸,教训栗克良:“你这是干什么呀?贿赂我?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钱这东西,烫手。赵玉琴不敢要,心里却急,急也不能带相。收礼,一定要板起脸孔拒绝,让对方想尽了办法,最后才勉为其难收下,这是她自以为高明的地方。
推辞了一会,栗克良见赵玉琴坚辞,不知道该怎么办。
赵玉琴引导说:“小栗呀,你是真不懂事呀,我是国家工作人员,能收你的钱吗?那成什么了?平时,大家关系好,你给我点儿吃的喝的,礼尚往来,这都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送钱可就不是交情的事了。”
栗克良恍然大悟,把钱收了起来,进里屋搬出两箱剑南春就往赵玉琴摩托车上放,赵玉琴拉住他,不让他去,他说:“大姐,别这样,让别人看到,对你不好,我给你放车上,有人问,你就说买的。”
赵玉琴不觉好笑,他倒是想得周到。
过了一个月,柴云鹏在家请客。赵玉琴愿意让柴云鹏在家请客,在家请客显得跟客人关系近。
酒遮了脸,大家就无拘无束了。席间,臧副书记和赵玉琴喝了几个酒,拉起闲话:“市场上有个栗克良,弟妹,你认识吧?”
赵玉琴马上明白,他要说什么,只是笑笑,没有回答。臧副书记说:“以后多照顾着点儿吧,那是我外甥。”
第二天早上,赵玉琴在上班之前就把栗克良的剑南春送了回去。这两箱酒还没动,她一般都会等一段时间再处理收到的东西,以防万一。
栗克良坚决拒绝收回这两箱酒,不仅如此,又送赵玉琴一套化妆品,说:“给阿姨美美容。”有了这层关系,赵玉琴就是他姨,以后还有许多事请阿姨照顾呢。
赵玉琴听到栗克良媳妇夸自己漂亮,笑起来:“你姨我本来就漂亮。我年轻的时候,你是没见过。我只是不爱打扮。女人,顾家最重要。”
赵玉琴仿佛又找到了自信。
柴云鹏话里话外,总透出这样的意思,一个不加修饰的黄脸婆,不符合县长夫人的身份。
甘凤麟也曾经开玩笑,说赵玉琴从来都是素面朝天。
赵玉琴很自信地说:“我就是不喜欢妖里妖气的。”说着看花如玉。
“画一点儿淡妆,是对自己的尊重,也是对别人的尊重。”花如玉不以为然。
甘凤麟同意花如玉的观点,说,我老婆也这样说。
“我看你是拿人家当你老婆了吧?”赵玉琴毫不客气,拣最恶毒的话来说。
花如玉极其不满,瞪着赵玉琴:“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以为大家都像你,整天想些邪的歪的。”
甘凤麟不生气,上下打量着赵玉琴说:“我倒是愿意把你当成老婆,编外的,就怕你不愿意当小老婆。也怕我老婆不同意。”
“我想邪的歪的了吗?哼。”赵玉琴嘴硬,心里不得不承认,她嫉妒甘凤麟对花如玉的照顾,“给你当老婆,还编外,瞧你那样子吧。黑不溜秋的。”
“嫌我黑,那好,朱读,我把她让给你了。你长得白,有学问,戴个眼镜,就你了。”甘凤麟大笑着。
朱读只是笑,不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呀,他说让给你,你就不会说点儿别的呀?”赵玉琴急了。
“说什么?你让他说不要吗?”甘凤麟笑得弯了腰。
这些,仿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现在,她化了妆,她希望柴云鹏会回家看到,她也希望甘凤麟会看到,可是,有人愿意看吗?唯一愿意看的是宁鹏,她不愿意让他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