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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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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见到大哥,都会对甘凤麟的心理产生影响。大哥的挥金如土,大哥的所向披靡,都映衬出甘凤麟的平庸与贫穷。

本是同根生的兄弟,哥哥穿名牌,开名车,出手阔绰。弟弟节衣缩食。同样是美女,何丽娟披金戴银,宋丽影衣着寒素。同样是孩子,甘春西花费随便,甘小宝只能在家吃方便面。所有这些,都让甘凤麟这个做男人的汗颜。

人,最怕是对比。

平时的日子,宋丽影觉得自己挺幸福,甘凤麟英俊、聪明、大度、风趣,她所希望的男子汉品质,他都具备。宋丽影最怕和有钱人比。

甘凤麟夫妇是工薪阶层,虽然富裕无望,却也温饱有余,负债运转的原因是他们买了这套房子。住进新房,宋丽影的情绪就不好起来。唠叨甘凤麟,成了她缓解压力的最好方法。

结婚的时候,甘子泉为甘凤麟买了一套四十平米的房子。这几年,周围的人都搬进了大房子,丽影觉得,再住这样的房子很没面子。正好单位集资建房。两个人商量了一下,要了一套一百平米的,一百四十平的太贵,他们有自知之明。

卖掉老房子,凑上所有积蓄,缺口还是挺大。

父母给甘凤麟凑上四万,凤麟说:“爸,妈,你们别给我了。别让大哥不高兴。”

甘凤麒这人很奇怪,只要是弟弟妹妹从父亲手里拿钱,他都不高兴。他很富有,他可以给弟弟妹妹钱,这是人情,弟弟妹妹从父亲手里拿钱,拿的是父母的,有他的一部分,却没有他的人情。

“敢,看他能的。我是他爹。”父亲就是这样,心里怵,却还是嘴硬。

甘凤麟知道,在通南,父亲是非常受人尊重的,因为他有大哥这样的儿子。“前二十年看父敬子,后二十年看子敬父。”一点儿不假。

自己消费自己买单,这是天经地义的事。甘凤麟申请了贷款。

岳母给添了三万。甘凤麟说:“这钱我们会还的。包括我父亲给的钱我也是计划还的。只是时间就不好说了。”

岳母说:“行,你有钱就还,没有钱我总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女婿饿肚子吧?”要不怎么说“丈母娘疼女婿——真心实意”呢?

搬家的时候,甘凤麟手里有五千块钱现金和五万块钱的贷款。搬过来,家徒四壁。

据说“搬家三年穷”,过去不理解,现在全明白了。

老房子里的东西,不搬家大部分能用,一旦搬家,才知道都不好意思搬过来了。

结婚时买的廉价家具,凑合着还能用,搬新家,怎么好意思把那样一套少皮掉漆的家具搬过来?跟收破烂的商量,问能给多少钱,收破烂的说:“你给我十块钱,我帮你扔了去。”

气得甘凤麟笑了,说:“算了吧,我还是自己挣那十块钱吧。我这还没地方挣那十块去呢。省下十块还买俩鸡腿吃呢。”

收破烂的说:“买俩鸡腿,老婆一只,孩子一只,没你什么事儿。”

甘凤麟说:“你行啊,这嘴皮子,还收什么破烂啊,联合国当秘书长去吧你。”

收破烂的挺起腰:“不去,到外国水土不服,还是咱自己家好,这空气,怎么喘怎么匀。再说了,秘书长多累呀!咱这日子过得多滋润,骑个小三轮,吆喝一天,到晚上回家,老婆把饭做好了,棒子面粥一喝,咸菜一吃,要是有炒菜,再来两口酒,这日子就是活神仙呀。”

看不出来,一个收破烂的还有这境界。甘凤麟没再说什么,笑了。

到了新家,连笤帚也要买新的,零零碎碎买了点东西,一千块钱就没了。看看屋里,电视还是旧的,二十一寸,摆在客厅里显得很滑稽。没有沙发,天天就坐在小凳子上吃饭看电视。

孩子大了,要分房睡,不得不买张床。便宜的又不环保,贵的又舍不得,两口子转了好几天,一咬牙,买了,连床带床垫一共四千。

手里没了存款,从此,成了等薪一族。月月只有等工资到了才敢去消费,而攒上几个月,才能添置一件家具,到现在,家里还是缺好多东西。

贫贱夫妻百事哀。他们学会了吵架。也是为这些,甘凤麟收了栗克良的购物卡。这段时间,为了平息栗克良的事,花出去的钱反而更多。甘凤麟没敢让宋丽影知道,用的是妈的私房钱。妈自己有些钱,放在别人那里怕不安全,只信任甘凤麟。

“丽影。”大哥请客,一定又让宋丽影想到了许多,甘凤麟决定,这一次要给她做做思想工作。

“我是国家公务员,养老有退休金,治病有医疗保险,工资已经涨了,听说以后还会涨,咱们的日子,应该是挺乐观的。”小宝睡了,甘凤麟和宋丽影说闲话。

温饱是没问题,宋丽影觉得,想富裕,很难。

公务员就是这样的人,只能温饱,如果想富裕,就要出问题了。甘凤麟把自己被栗克良告过的事讲了出来,这事已经平息了。说出来,警示一下宋丽影。

宋丽影很吃惊,她没想到,丈夫为了能过上富裕的日子,居然铤而走险。沉思良久,她说,凤麟,幸亏没出大事,要是你被处理了,咱们后悔莫及。

“新来的程书记真厉害。”于副主任给综合执法科开会,警告大家,严格自律。“指明纪委和反贪局要注意,不要只检察别人,忘了自身。”

“听说是铁腕反腐。”赵玉琴接上于副主任的话。

于副主任开会,大家可以随便发言,他不在意这些小事。

“来了个好人。”花如玉整理着信件,听到铁腕反腐,很振奋。她手里是各大厂家寄来的打假资料。在执法科工作,不懂识假知识,她觉得很不应该,向很多厂家索要了打假资料。

“据说,她连省里大领导的亲戚都敢办。而且,这位领导一向挺关照她。她到咱们这里当书记,那位领导不同意,说她是个有争议的人物,怕她捅出娄子来。”赵玉琴显得比别人知道的多。

“又是听你家柴大官人说的吧?”甘凤麟打断赵玉琴的话。他不多说,程书记的事,他也知道一些。

程雪娥来通宜当书记是省委书记拍的板:“这位同志我了解,她在管理方面有一套,搞经济也是把好手,反腐力度大,成效显著,就是处理一些关系的时候有欠妥当。这样就有了争议了,有时候就是这样,锐意改革就会有争议,打黑反腐力度大了就会有争议。我们用人,没有哪个是十全十美的,要大胆用其长处,把短处明确地提出来,谈话的时候,让她多注意。我们的工作还是需要有能力的人才的。”

甘凤麟是听陈桐说的这些事。他不愿参与关于市委书记的讨论,也从不提起妹妹给程书记当秘书的事。

甘凤麟不喜欢吹嘘自己的关系。

陈桐说,市委书记的秘书,根本算不得什么人物。干什么工作,不重要,重要的是问心无愧。

陈桐敬佩程书记。

陈桐给程书记写材料,程书记很满意。程书记的讲话经常得到掌声,当然,她也经常会脱开讲话稿,临场发挥。

“做事要踏踏实实,做人要光明磊落,工作要实绩。恭维的话,好听,不解决实际问题,我不喜欢。”程书记在会上倡导务实的作风。

“跟着我干工作,没有什么外快可捞。工作干得好,不用请客送礼,我会向组织推荐提拔。大家出来工作,愿意为国家为党为人民做点事,我敬佩。想把自己的人生之路走得辉煌一些,把自己的小家收拾得富裕一些,只要不违法,也无可厚非。所以,我在这里说,只要你一心为公,做出贡献,想当官,想拿奖,我帮你办。”有掌声响起来,程书记顿了顿。“谁要是管不住自己,吃了拿了,我决不手软,不管是谁。”

来到通宜,程书记做了全面了解,细致分析,制定了一套切实可行的方案。

三年,她要让通宜经济有所发展,让吏治有所改观,让人民生活水平有所提高。她不说大幅度提高,什么都是说“有所”,这让陈桐对她很佩服。

三年以外,她不规划,三年以后,换届,她当不了下任的家,她不说空话。

程书记的规划是这样的,通宜矿藏稀少,物产不丰,唯一的优势是交通发达,地处两省交界,境内有几条铁路通过,又有几条国道,原来的领导眼界高,建成了这样一个辐射较广的通宜批发市场。

现在通宜要发展,还是要依靠这个市场。

要发展市场,首先要重建信誉,其次是广泛宣传,还有,就是要招商引资,改善投资环境。市场发展起来了,第三产业也就带动起来了。下一步再探讨农村致富的问题。

早起,陈桐陪程书记散步,程书记和陈桐谈着她的思路,自从到了通宜,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工作。

到处都有痰迹,陈桐皱了皱眉,程书记也沉吟不语。

人们的素质急待提高。陈桐联想到各种不文明的事,心有所感。

“要尽快解决集中供暖问题。冬天,小锅炉污染太重,人们的气管都不好,这遍地的痰迹就是对一个书记的嘲笑。你发现没有,现在的痰迹已经少多了,咱们刚来的时候,还没停暖气,遍地都是痰迹。”程书记放缓了脚步。“听说,别的市也在搞这项工程,只是,有利有弊,有些领导或者是失查,或者是有意,这里面存在经济问题,咱们什么也不图,就是要为老百姓做好这件事。”

陈桐愣住。程书记的话让她对领导的认识发生了改变。过去,她一直不喜欢说为人民服务之类的话,觉得太虚了。在程书记身边,她渐渐明白,一个人,当她追求人生的更高目标,小我已经没有了价值,为人民服务,是很真实的感情。

工作总是很多,但是工作不是一天干的,程书记也是个母亲,她也要回家,来通宜几个星期了,没有回家,她想女儿了。

程书记拿钱让陈桐帮她给家里买本地的小吃,陈桐不接她的钱,程书记坚持,她从来不让陈桐帮她出一分钱。

陈桐也想朴真了,跟着程书记下基层,只要看到小孩子,她就想过去抱抱,也不管那孩子是丑是脏,总想亲上一口。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她还偷偷流过泪,听说要回家,她的心早就飞到儿子身边了。

帮程书记买了东西,陈桐给朴真买了玩具,坐车回市委。刚到门口,看到有一些人在门口坐着,用绳子拉了一道白底红字的横幅,陈桐看了看,写的是:“我们要吃饭,我们要生存”。

她下车问了问情况。

原来,这是宜家商场的几十位下岗职工,他们的企业经营亏损。前两年,实行了内部承包,他们都租用了柜台,收入不错。今年,企业把柜台低价承包给了一个个体老板,他们一打听,这个个体老板是有来头的,他们找了企业经理,经理软硬兼施,就是不给他们承包的机会,他们没了办法,到市委上访来了。

“没有人接待你们吗?”陈桐问。

“有啊。我们的代表已经进去了。”上访的人不愿意多和一个年轻女人费话。

陈桐不在意上访者的态度,她把事情向程书记反映了。

“打电话,看看是谁接待的,叫他们秉公处理,别让老百姓受了委屈,也别太纵了他们。现在,上访告状的挺多,要鼓励他们走法律途径,别总有事没事就上访。不过,这也不怪他们,法律途径要是那么容易走,他们为什么不去呀?总是有让他们为难的地方。”程书记吩咐陈桐。

接访的同志接到陈桐的电话,嘬起了牙花,程书记听了汇报,说叫他过来说吧。

“程书记,您是包青天。我们就是因为听说您是现代的包青天才来上访的,要是别人,我们连来也不来了。这事儿,也只有您能替我们找回个公道了。”接访的同志刚进了门,还没来得及说,上访的人居然跟踪他,也进了程书记的门。

“别着急,坐吧。”不等程书记说,陈桐已经去拿杯子给来人倒水了。

“这事儿,也只有您能管。我们这些人,要不是听说您是包公再世,我们也不来。主要是,那个老板是张副书记的表弟,亲姑姑家的表弟。人都说官官相护,谁肯为我们这老百姓出头啊。”

“你不用奉承我。我不是什么包公再世。你这个事,我们会调查的,有了结果,我们会秉公处理。这个你放心,不会有任何人恃强凌弱的。”程书记看了看陈桐,说,“这事关注一下。”又看了看上访的人,“有事你就找她,她是个好人,有她给你盯着这事,不会有差错的。”

“程书记,你真的不怕得罪了张副书记?”等别人都走了,陈桐问道。

“陈桐啊,我程雪娥一不怕丢官,二不怕丢命,我怕的是丢了自己的好名声,怕的是老百姓在背后骂我。我们做官,先要做人。张副书记那里,我们尽量处理好关系,但是,老百姓的活路不能堵,人间的正气不能毁,我们做人的良心不能丢。陈桐啊,你不也是这样的人吗?你问这话,是小瞧我了,你能有的觉悟,难道我没有吗?”

“咱回省城,路过通南县,陈桐,回家看看吧,我也去看望一下你的父母。”程书记来通宜后第一次回家,替陈桐着想。

陈桐愣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

“你的家是在县城吧?我去过一些干部的家,有的在农村,条件很差,我们的干部不像过去的官员,收入高,一个人当官,可以养活一家人,还可以买丫头雇长工。现在的干部,工资不高,家里其他人也要自己工作,赚自己的口粮。也许,正是收入少压力大,才让那一小部分有权的干部见利忘义吧?不过,话也不能这么说,古代那些官员,贪污的也不少,还有人说经济越发达贪污越严重呢,我看也未必吧。”

陈桐不想让程书记去娘家,不是因为家里穷,她觉得,坐着市委书记的一号车回家,太张扬。

“傻丫头,对于父母,这种张扬是必须的,他们需要你这样张扬。父母都喜欢说:‘老人不图儿女为家做多大贡献’,其实,哪一个不是盼着儿女有出息呢?有了出息了他们脸上就光彩了。”程书记笑了。

车到路上,陈桐想起,忘了给家里人买礼物。

“有了一号车停在门口,比什么礼物都让父母高兴,而且,市委书记还亲自来看望你父母,他们还要什么礼物?”司机基本上是不参与书记的话,今天觉得这个话题属于生活话题,也凑个趣儿。

陈桐不好再多说,只好指引方向。过去总是坐公共汽车,这次坐这样的车,方向也认不好了,几次走错了路,程书记也笑了:“要是把你卖到深山里,看你怎么出来?”

“卖我?谁家要是买了我可就倒了霉了,不用我自己跑,我让他老老实实地把我送回来。”陈桐笑了笑,眉毛一扬,露出江湖本色。

“是啊,要是咱们的姐妹们都有你这身手,咱们就不用‘打拐’了。”程书记赞赏地看着陈桐。“先打个电话吧,省得咱们去了家里没有人啊。”程书记说着,陈桐的手正往包里伸,她也是想到了这个问题,总得让父母把家里收拾一下吧,平时生活谁还收拾得一尘不染呢?

“您好,您好。”程书记未到甘家门口,甘子泉已经带领全家人恭候了,陈惠英,甘凤麒,何丽娟,甘春西,甘凤阁,胡彬,胡钟,全都在楼下站着,等候着市委书记的检阅,还有几个甘凤麒的手下也来了,众星捧月,把程书记接上了楼。

“我这个女儿啊,就是好,文武双全,是我最出色的孩子。”甘子泉不住口地夸奖着陈桐。

陈惠英偷看一眼甘凤阁,她这次没有和妹妹争高低。

“好,现在想起这个女儿好来了。”甘春西小声对小姑姑说,她一直拉着小姑姑的手坐着,“姑姑,你来看,我得了一个好东西,早就给你留着了,就盼你回来了。”她小心地从手包里拿出一个小塑料袋,打开,原来里面是一个刺绣精美的小钱包。“这是我一个小姐妹的奶奶做的,就做了两个,给了我一个,我自己舍不得用,就等你回来给你呢。要不是听说姑姑回来了,我才懒得理我爸爸呢。我已经好多天不理他了。看看,你要不是当了市长秘书,他们谁会对你这样啊?一群势利眼。”

“西西,别对你爸这样。他也不容易。一个人管理这么一大摊子事,又要照顾爷爷奶奶。多辛苦啊。”陈桐摸着西西的头说。

“甘凤桐这孩子啊,就是孝顺。”甘子泉那边开始夸陈桐孝敬老人了。

“甘凤桐?”程书记不解地问。其实她已经从陈桐的话中知道她家姓甘了,也能把事情猜个八九不离十,却故意问道。

“我妹妹姓的是我外婆家的姓,她从小就在外婆家长大的。”大秀怕没有说话的机会,见没人回答这个问题,当仁不让。

甘子泉不满地瞪了大女儿一眼。大秀心里不高兴,在市委书记面前不好发作,忍了。

“前段时间,我摔折了腿,这孩子,从省城跑过来,歇年休假,照顾了我一星期,不嫌脏不嫌累。”甘子泉为女儿评功摆好。

“是啊,小女儿就是孝敬,可是平时怎么不这么说呀?还不是天天说大女儿好,大女儿就知道沾你的光,白吃白喝白拿还不给你好脸色,到你摔着的时候,你大女儿呢?说是流产了,自己回家住去了,谁知道真的假的?你儿子呢?你二儿子还知道回来照顾你几天,你大儿干什么去了?先说是媳妇病了,在家照顾媳妇,然后就是工作忙,干脆住到单位,连看都不看你。倒是把你的饭店接过去了,那是帮你忙呢?那是帮你管钱呢,这种事谁不愿意,把你钱数成自己的。”西西在陈桐边上说。

“这姑娘这么漂亮,多大了?”程书记见甘春西总是和小秀小声嘀咕什么,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就看着她问。

“九岁。”甘春西调皮地说。

“九岁?个子够高的呀。”司机听了这话诧异地说。

甘凤麒瞪了西西一眼:“好好说话。又瞎说什么。”

“我怎么就是瞎说了,一公斤等于二斤,一公里等于二里,我说的是公岁。”一句话把大家全说笑了。

“这孩子挺机灵。”程书记笑笑说,“不早了,我们告辞了,二老多保重身体。家里有什么事只管找我。有时间去通宜,我请你们吃饭。”

“小秀,你过来一下。”程书记已经去车上了,甘子泉把女儿叫到一边,塞给她一万块钱,“跟着市委书记,别太寒酸了,自己买几件象样的衣服。”

陈桐百般推辞,又怕让别人看到不雅,急得直出汗。

“小姑姑,这种好事,什么时候轮到过你?你就拿着吧,别人也没少拿。”还是西西来解了围,把钱往陈桐包里一塞,拉链拉好,推着陈桐上车走了。

“怎么就成了陈桐呢?明明是我甘家的孩子吗。”送走了市委书记,甘子泉耿耿于怀。

“人家叫了三十年的陈桐了,现在你才发现啊。”西西玩世不恭的表情又出现在脸上。这孩子,只有看到小姑姑的时候,脸上才会现出那种少有的温情,小绵羊一样地依偎一会。

“是啊,她这些年一直就叫陈桐的。”陈惠英也说。

甘子泉没有再说别的,低头回了家,孩子们没有跟他回来,他们都有自己的事,各干各的去了。

“能不能让她再改回去呢?”甘子泉嘀咕着,陈惠英半天没有理他,最后说,“我父母辛辛苦苦把这孩子拉扯大了,姓陈就姓陈吧,你还好意思让她改姓甘,你觉得对得起我死去的爹娘呢,还是对得起这孩子?”

甘子泉想了想,说:“你说,这孩子她会不会恨咱们呢?”

陈惠英没有回答丈夫的话,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答案只在陈桐心里。

陈桐此刻坐在程书记的一号车里,心里很平静。她知道,要是在十年前,这样的一幕会激起她多少澎湃的心潮啊,可是今天,她已经没有了起伏的感情,对这些,她既没有终于被人重视的喜悦,也没有对人情冷暖的抨击。只是很平静,平静而理智地看着这些。怜惜地看着她的这些骨肉至亲。

哪个父母不盼着自己的孩子有本领呢?父母不是势利眼,他们不是看到哪个好就巴结哪个,儿女的前途是压在他们心上的一块大石头,你做得好了,他们心里就轻松了,他们就高兴,他们就对你好,他们就鼓励你。你做得不好了,他们就着急,他们就恨你,就怒其不争,这就和年轻的父母打孩子是一个道理。只是出于关心罢了。

陈桐知道,自己的想法,也许这里面有自欺的成分。但是能悟到这些,她觉得,自己的修养又进了一步。

“早点儿回家休息吧。孩子不知怎么盼呢。星期天下午咱们回去。你们两点半到我家就行了。”程书记吩咐过了,自己打开了小楼的门。陈桐和司机忙帮她把随身携带的东西送到了屋里。小保姆接出来,叫了声“姐姐”,算是和陈桐打过了招呼。

“心快飞到家了吧?”走在去陈桐家的路上,司机笑着问陈桐。

陈桐也笑了:“真想孩子呀。”

“是不是也想孩子他爹呀。”

“说什么呢?”陈桐不喜欢说这样的话,但是又不愿意为一句玩笑得罪人,大家都知道她这个清纯的性情。

“我们都知道你,一般和你开玩笑都是那种‘素的’,你说你,三十岁的人了,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像个大姑娘呢?还真别说,不认识你的人,见你这性格又是这模样,还以为你没结婚呢。”司机比陈桐小,说话就放肆一些。通宜风俗,男人可以和比自己大的女人开玩笑,就算是过分些也不算错。

陈桐笑了:“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太古板了,有时候也想勉强自己,和大家说说笑笑不是很好吗?可是一涉及到这种话题,我就本能地反感,没办法。”

“行了,到家了,这回不用反感了,有人在家等着你呢。”

“来家坐会儿吧。”陈桐礼貌地邀请。

“不去了,俺家里也有人等着呢。”司机一路坏笑着绝尘而去。

家里的确是有人在等着她的。

李志遥为了和久别的妻子早些见面,下午干脆就没有上班,婆婆更是疼爱有加,早早就买了许多好菜,只等陈桐一进门,酒就倒在了杯里。

“朴真,想妈妈了吗?”陈桐抱着儿子,用手在他脸上头上温柔地抚摸,又回头对婆婆说,“妈,一会儿我去做吧。”

“不用了,我都已经做好了,知道你今天回来,吃了午饭我就开始忙活了。你先休息一会儿,咱们马上开饭。我买了两瓶红酒,呆会儿你也喝点儿酒,我知道你能喝。”婆婆笑吟吟地说着,手脚不停地忙碌。

“都怪我,没有照顾好孩子。这是前天,我去厕所了,朴真自己在外面玩,不知怎么就仰面摔倒了,把头给磕破了。都怪我。”看到陈桐在摸朴真的头,婆婆急忙解释,满脸歉意。

“臭小子,是不是又调皮了?男孩子,哪有不磕不碰的呢?妈妈小时候淘,也总是磕着碰着,小朴真是男子汉,不怕,是吧?这次摔倒了,下次就要注意,不要再摔倒了就好了,是吧?”陈桐把这话宽慰着婆婆。婆婆已经很辛苦了,天天在家照顾孩子,怎么能埋怨呢?孩子磕破了头,哪个当妈的不心疼啊,陈桐这样想着,本来不想让婆婆看到自己发现了儿子的伤,可是婆婆的眼睛一直在她身上,一言一行也不放过,当然会发现这个细节,何况婆婆早就心里发虚了呢。

“妈,您歇会儿吧,累了这些天了,一个人带孩子,还要做饭,太累了。我去做饭。”陈桐把孩子放下,让他自己玩刚从通宜买回来的玩具。赶紧去厨房。

“我不累,孩子上幼儿园,不就是接接送送,晚上给做一顿饭吗?家里也没什么活。你这么远坐车回来,这些天,换了新工作,还要天天伺候领导,能不累吗?你先坐那儿,好好跟孩子说说话,孩子这些天也想你了。”

婆婆把陈桐按在沙发上,李志遥也说:“你就坐那儿歇会吧。妈已经都做好了。”

“是想妈妈了吗?”陈桐只好坐下,抱着儿子,脸对脸地坐着,笑眯眯地看着朴真的眼睛。

“想了,晚上想得睡不着觉,爸爸不让我说想你。我想给你打个电话,奶奶说妈妈工作忙,不让我打搅妈妈。让我晚上打,可是晚上我困了,他们让我十点以后打,我等不到那时候,就睡着了。妈妈。”朴真站起来,搂着陈桐的脖子,小脸贴到她的脸上,小手在她背上轻轻地拍着。

陈桐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一下子闯了出来。

“妈妈,不哭,朴真懂事了。朴真想妈妈,朴真不打搅妈妈工作。”

陈桐紧紧搂住孩子,她真想说:“妈妈不工作了,妈妈在家照顾朴真。”此时,她看到朴真的大眼睛里也盛满了眼泪,他突然“哇”地哭了起来。

“朴真,你怎么了?怎么这么不懂事?妈妈才回来,你为什么要招妈妈哭呀?”李志遥大声斥责朴真。“你别听他瞎说,这些天,他在家吃得好,玩得好,孩子哪儿有不想妈的?想也就是一会儿的事,过去了,照样吃照样玩。来给妈妈唱个歌儿。把你在幼儿园新学的歌给妈妈唱唱。”

“秋天到来了呀,秋天到来了,小树叶离开了妈妈,飘呀飘呀,飘向哪里,心里很害怕。”陈桐再也听不下去,这首儿歌怎么就写得这么对景,她站起来,转过身,眼泪已经“哗哗”地落下来,急忙走进卧室。

晚饭后,邻居们来串门了,过去,也有人来串门,只是没有今天多。大家都来看望陈桐。

邻居闲话,颇多溢美之词。夸奖陈桐聪明、漂亮、仁义、和气,羡慕婆婆有个好媳妇。盼她早点儿荣归,好为大家帮忙办事。

不觉已是九点多,婆婆知道,陈桐累了,也不管别人高兴不高兴,就请大家回家休息。

人终于都走了,婆婆也带朴真去睡了,李志遥高兴地把陈桐拉到了卧室。看着这个和自己同床共枕了好几年的人,陈桐的心里突然静得出奇,“小别胜新婚”,陈桐只得拿出热情来应对他,心里却没有了那种感觉。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做女人的感觉到哪里去了。

几个月前,这里,还常常会弥漫着硝烟,丈夫过去的温存还在,丈夫过去的伤害也在,陈桐曾经包容的这一切,现在依然包容,只是,一旦变换了身份,那些翻天覆地的变化,给她带来的是惊喜呢还是骇异?

李志遥满足地睡着了。陈桐一个人,闭着眼,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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