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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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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兄弟的闺女,不也是你表妹?”大姨父轻描淡写地说着,虹鳟鱼做得不错,他吃起来也是轻描淡写。退了休的人,怕人家说他没机会吃了。

“有机会我要认识一下这位长辈。”展飞只和姨父说得热闹,不看彭泽军,让他在那里干晾着。

“这好办,都是实在亲戚。星期天,我安排,你们都到我家来,吃个便饭。”为了让姨父帮忙找工作,展飞在姨家住过一年,做的是保姆的活,姨父和他不见外。

“小彭,给我们倒酒啊。”姨父把服务员支了出去,让彭泽军服务。

彭泽军给展飞斟酒,展飞高高在上,一动不动。

上任以来,展飞通过吴跃升的嘴宣传出去,稽查队不打假,只收品牌费,让商户踏实做生意,稽查队也能轻松完成罚款任务。

一个月,展飞说到做到,商户们也很配合工作。

渐渐地,市场上的假货多起来。展飞不动声色,把情况摸透。然后,迅速收网,一举查获了彭泽军价值两万多元的假货,而且,当场查获发票存根,已经售出的假货大约三千元。那些发票,都是为了迷惑消费者,显得更像真货才开具的,没想到此时成了违法的证据。

彭泽军当时想来横的,展飞身后那两个便衣没让他得到便宜。

便衣是展飞让同学小二帮忙找来的,小二的哥哥是公安局长。展飞请他们帮忙,不用给公安分成,这是私人交情,走的时候,给两个便衣六百块钱。

这六百块钱,展飞自掏腰包,然后,他向崔月浦汇报,也向队员们讲述,当然也要让甘凤麟和花如玉知道。最后,他还向于副主任汇报。

于副主任很歉疚,这钱是不能报销的。

展飞不为报销,他就是让单位欠着他的。这样,他的威信才高。

崔月浦和甘凤麟在单位整顿学习,展飞有案子还要向他们汇报。展飞很窝火,他没事就往于副主任屋里跑,多次沟通,于副主任同意,案子,展飞直接向他汇报。

于副主任很喜欢展飞,喜欢展飞请他喝酒。于副主任能喝,展飞也能喝,和展飞喝酒,于副主任说,痛快。“喝酒喝厚了,玩钱玩薄了”,他俩成了酒友。于副主任不拒绝展飞给他送的东西,只是嘱咐展飞,千万别出事。

“展队,我敬你。”彭泽军站起来,把酒杯举到展飞面前。

“姨父,我再敬您一杯,这些年,多亏您照顾我。就连我的手机还是您替下来的旧手机,要不然,我哪儿有钱买这玩意儿啊?”展飞看都不看彭泽军。

“我刚好有个朋友是卖手机的,展队,这事,我办了。”彭泽军笑着,展飞还是不看他。展飞要钱,更要自尊。

“小彭,说什么呢,小飞是我外甥,你不许带坏了他,今天,我让你们两个坐到一起,就是让你们成为朋友,你别把事情弄得这么俗,以后,你们俩的关系要自己走。咱们都是亲戚,小飞啊,小彭是我同学的孩子。”姨父端起杯,“来,咱爷仨干一杯,以后,你俩的关系要处好,记住,人在社会上混,离不开朋友。”

姨父发了话,展飞不再装模作样,看了看彭泽军。彭泽军也毕恭毕敬,展飞知道,他服了。只要他服了就好办了。

酒喝得很亲热,两瓶白酒,一瓶红酒,一大堆啤酒瓶子,最后,姨父高兴地打车走了。

“人不风流枉少年啊,兄弟。”彭泽军已经和展飞称兄道弟。

展飞很高兴,治人要治服,不能心软,也不能没限度。

彭泽军把六千块钱放到展飞手里,让他买个喜欢的手机。然后,拉着展飞的手,让展飞跟他走。

“够朋友。”展飞有点儿上头,酒上头,钱也上头,他把钱装起来,“你这六千块钱,绝对以一当二。”他已经决定,对彭泽军的罚款往下降一万五。

“兄弟,别说哥把你带坏了啊,哥哥今天带你尝尝什么叫成功男人的滋味。”彭泽军有点喝高了。

“老彭,你没事吧?”展飞在彭泽军身上摸了一遍,怕他录音。

彭泽军身上,只有手机。展飞拿过他的手机,往家打了个电话,告诉家里,和大姨父在一起呢,免得家里惦记,同时,也知道,彭泽军没有用手机录音。

“我没事。吃了喝了,要放松,要不然,天天吃这么好,热啊。”彭泽军拍拍展飞的肚子。

话说到展飞的心里,他也总是觉得无处消耗这些热量。

“女人,老婆以外的女人,爽。”和彭泽军比起来,展飞觉得,自己这辈子白活了。

第二天,展飞很后悔,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让商户带着去过那种地方。

受贿,是一件很隐秘的事,找小姐也是,这两件事绝对不能一起做。

受贿,也不能和别人一起做。每次收别人的礼物,展飞都背着队员们。后来,他发现,和队员们一起吃请也是一件有风险的事,他开始削减队员在外面吃饭的次数。队员们偶尔会表现出不高兴。

有几次,展飞发现,赵玉琴和队员们小声地嘀咕着什么,展飞察觉,队伍有了不稳定因素。

安抚队员,展飞还是有办法的。

“朱读、闫取、桑匀、张分。”他招呼四个人,“今天这个案子,有人说情了,是我表哥。表哥的面子,我不能不给,但是也不能亏待了弟兄们,表哥给了我三百块钱,让我请大家吃顿饭,我又跟他要了一百,也不请大家吃饭了,这钱,大家拿着吧。我知道,家里都不富裕,有钱,买点儿什么也比吃了强。再说,吃饭影响太大,以后,咱们尽量不吃商户的饭。只要有机会,我就多想办法给大家弄点实惠。”

展飞察颜观色,几个人脸上都有喜色。

“不过,这样的事,不是总有机会,咱们也不能为了自己得点好处就闹出事儿来,没机会的时候,谁也不许不高兴。今天这事,谁也不许传出去。我也是为大家好,这里面,我可是一分钱也没沾,一会儿,朱读,让表哥把钱给你,记住,是表哥给你的,跟违法户没有关系。”展飞已经把表哥给的三千块钱藏在办公桌里,在队员们面前,却是个清廉的队长。

展飞觉得,自己逃避法律的方法最聪明。

大的经营户都收了品牌费,平时检查,主要是小户,大户要抽冷子,不然,他们会不高兴的,显得稽查队不讲信誉。

“朱读,桑匀,去和他们谈谈这个案子。”展飞现在很少亲自和经营户谈案子,案子查获了,私下接触了,他不需要再出面。

赵玉琴的招数,展飞青出于蓝。

“展队,他说他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哭天抹泪的,要不,咱照顾照顾他?”朱读把展飞叫到一边,汇报他的战况,“他说,每人给一个化妆品。”

“我知道这个化妆品牌子,那天陪老婆逛街,看到的。”展飞没有再往下说,那时候,他还没当队长,他老婆在那里看了很久,服务员又是笑脸又是甜言,还给她试用了,后来,听了价格,一百多块钱,他老婆看看他,说,走吧。

昨天晚上,展飞已经和这个卖化妆品的商户吃过饭了,小二帮商户说的话。

“这个人可信吗?”展飞问小二。

“放心吧,在这个市场上,谁敢不老实,我做了他。”说这话,小二轻描淡写。

展飞知道小二的能量。

“不过,这也太简单了吧。我怎么跟弟兄们交待呢?”只吃一顿饭,这案子就不了了之,小二也太黑了,展飞已经这样给过小二面子,不能每次都这样。

“我卖法,就要卖得值得。”展飞心中愤怒,出卖良心也要公平交易,出价太低,不如不卖。

“那当然。”小二脸上掠过一丝不悦,掂量一下,觉得发作起来不好,以后,他还有很多事要用到展飞,“飞哥,咱俩是谁跟谁啊?我的就是你的,我能让你吃亏吗?他这个案子本来就不大,当然,不管案值多大,你们说的是他的违法性质,再说了,处罚多少还不是你说了算,罚他五千,和罚他五百,都行。这事,你就听兄弟我的安排,放心,我一定让你在弟兄们面前有话说。”

“老强,”小二回到雅间,大大咧咧在违法户身边坐下,“这事,毕竟不是飞哥自己的事,这是公事。咱们哥儿几个,好归好,也要让飞哥在弟兄们面前有个交待,你那化妆品,给哥儿几个拿去用呗,拿真的啊。”

老强问展飞,要什么牌子的,展飞不理他。

喝了几杯酒,展飞问老强,化妆品这东西,有作用吗?我老婆天天用,还说是名牌,也没看到皱纹减少。

老强问了牌子,说:“这是名牌啊,作用肯定有。不过,要想不老,哪儿能呢,衰老是自然规律,谁也没办法。甭听广告。那全是忽悠人的。你像那个头皮屑,那本来就是新陈代谢的产物,怎么去?”

老强这人实在,今天就给大家一人一款化妆品。本来打算罚他一千块钱的事,现在,吃了一顿饭,罚了五百块钱,还送了五百的化妆品,看来,要宰就宰这样的人。

“化妆品,有什么用?”展飞装得清白,问朱读,“你愿意要吗?”

“我,我听队长的。”朱读很聪明,“不过,这个牌子不便宜,他说批发也八十多块呢。”

“你要是愿意,给你媳妇拿上吧。”展飞试探着,“还有他们几个,大家出来都不容易,老婆在家也挺辛苦的,哄她们高兴高兴。”

“谢谢队长。”朱读冲后边的桑匀挤挤眼,几个人立刻都高兴起来。

“我就算了。”展飞说他老婆有化妆品,这东西,放不住,过保质期就不行了,以后,什么时候用再来拿吧。

拿着罚款,展飞让朱读和桑匀去交银行,虽然按规定是被罚户自己交银行,稽查队惯例,自己收了罚款去银行代他们交,这样做,并不违规,为的是罚款能够及时收缴上来。

展飞去市场买盐,闫取张分两个人跟着他,一路上,所有商户都笑脸相迎,问需不需要带些什么去用,还有的拉着去喝茶。展飞让他们两个喝茶等他,自己买了盐。

拿着盐,走过马二山家门口,马二山低着头,没理展飞。展飞不高兴,径直进了他的门市。

“这是什么?”一箱假皮鞋,卖得只剩下一半了。

“朱读,完事了吗?赶紧到马二山家来。”展飞坐在椅子上,守着证据。给四个队员打了电话。

“展队,您看,我没看见您来,您别怪我啊,我眼神不好。”马二山掏出烟,手有点抖。

“我不抽你的烟。你看没看见我没事。一会儿大家都来了,说说这鞋的事。”展飞不愿意和他多说,现在就自己一个人,马二山要是来硬的,展飞什么办法也没有。

闫取和张分很快就到了,又在里屋翻出三箱假皮鞋,有幸,还找到了进货票,进了二十箱,售出了这么多,这可是个比较大的案子了。没别的说的,做笔录。

“展队,他是我家亲戚。”桑匀来的时候,笔录已经做完,字签了,手印也按了。

“那怎么办?他卖这么多假货,坑害消费者。”展飞口风一点儿也不松,谁叫你是队员呢,你要想办事,就得让大家得实惠。

桑匀出去和马二山商量了几次,有了主意。把展飞叫进里屋,塞给他两千块钱。展飞瞪了眼,桑匀苦苦哀求,给他个面子。

“给面子也不能这样做啊。”展飞脸还虎着。

两千块钱,不算多,但要看谁给的。如果让队员知道自己每个案子都吃那么多,以后就不好做工作了。

“我怎么能要钱呢?而且这么多。”展飞骂桑匀昏了头。

“只要您给我面子,照顾他,这算什么呀?这不是他给的,这是我给的,您放心,这件事,到什么时候也没您的事,你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个。”

展飞放心了。这件事,到什么时候,他也不承认,桑匀收了马二山的,私吞了。

拿定了主意,又假装为难,称自己从没收过别人的钱,不敢收受。

桑匀把好话说尽,眼泪都快挤下来了,展飞才勉为其难,收了他的钱。

“弟兄们那里怎么交待呢?大家也不容易啊。”展飞启发桑匀。

“您放心,亏待不了弟兄们。请大家好好吃一顿。”

“吃就免了吧。影响不好。最近,办里有人反映,咱们执法队经常在外面吃喝。”

“那给大家拿点儿东西?还是直接拿钱?”

“一人拿双好皮鞋吧。这事,可不能出事啊。因为是你的亲戚,咱们才能这样做,换任何一个外人也不能这样做。会出事的。”展飞做出害怕的样子,叮嘱张分。

“可是这笔录怎么办呢?”张分为难起来,这么大的案子,处罚几百块钱,根本不合法。

“重写一份。”展飞胸有成竹。“按处罚额写案情。”

张分愣了,执法文书,也能儿戏?

新的笔录很快做好了,“我们做假比商户内行。”桑匀办成了事,脸上有光,说话没了分寸。

市场办管理混乱,规定大案要上报,既没有规定什么样的算大案,也没有上报的时限,经过展飞的处理和调整,基本没什么大案,大案只能是他无力处理的。

“别签字了。展队。”马二山突然明白过来,“咱不要这笔录了,咱们都是朋友,要这个干什么。”

展飞不说话,不说话是最好的武器。

马二山把笔录拿过来,放在了口袋里:“我一会儿再签。展队,我知道您收集小玩意,您看我这个怎么样,您内行,您给看看。”

马二山拿出一把紫砂壶,展飞端详了一下,他对紫砂略有研究,这把壶,市场价大概在一千左右。

“不错,不错。喝茶挺好。”展飞有意不说价钱。“多少钱买的?”

“没花钱,朋友送的。我也不喝茶,放着可惜了。”

“你留着这个没用,给展队吧。”桑匀赶紧说,“对了,展队,我想买个空调,那边正降价呢,您帮我说说,让他们便宜点行吗?”

“这不是处理案子吗?”展飞脸色和缓。

“先让他们几个处理吧。哥儿几个,多辛苦。”

“你们几个?能处理的了?那好吧,我们先去,一会回来。”展飞随着桑匀出来,桑匀说,鞋和茶壶都会在今天晚上到展飞家。然后,他们分道扬镳,桑匀通知那几个人回家。

展飞慢慢踱到老强门口,老强看到他,热情得快把展飞溶化了,让到屋里,拿了两瓶化妆品硬往展飞包里塞。

“这么多,用不了,会过期的。”看老强不开窍,只好明说了。

“看我这脑子。”老强自责着,把两瓶换成了一套,什么洗面奶,爽肤水,乳液,日霜,晚霜,琳琅满目。

拿着这些东西,老婆的脸在展飞的眼前晃着,展飞无声地对晃着的老婆说:“我的老婆凭什么不如别的女人享受得好,我是男人,我要让老婆抬得起头。”

展飞热爱他的工作,也不怕失去这份工作。

在稽查队,展飞一年的工资收入是一万多,十年是十几万。如果一年挣到十几万,出了事,丢了这份临时工作,他还赚到九年自由时间。如果侥幸不出事,这份工作,比他做生意要好上十倍。

市场办每年都跑编委,给临时工争取编制。展飞知道,自己一没文凭,二没关系,就算是有了指标,也争不过那些司机和新来的大学生。成为正式工,希望渺茫。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用好手中的权力。

不当队长不知道,原来这么实惠。

说情的人实在太多,展飞学会了看人下菜碟。

办里的领导来说情,面子要给足,原则也要讲。在领导面前,没了原则,受累也不讨好。

其它科室的来讲情,有用的人,一定要让他满意,没什么用的人,不管是科长还是科员,一律明说:“叫被罚户直接来找我吧,你放心,你的面子,我肯定给。”

什么叫肯定给,反正处罚从来都是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只要话说圆满了,说是给谁的面子就是谁的面子。

展飞话里的意思很明显:补罚户直接跟我联系就行了,不需要中间人,中间人吃了好处,我就有损失。我的权力,谁也别想争。

赵玉琴一直以为,展飞夺了她的队长,愤愤不平。“我赵玉琴当不成队长,谁也别想当成。”用力地擦地,跟地板有仇似的。

柴云鹏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冲着赵玉琴的背影说:“你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只有你不拿我当回事。”赵玉琴低头擦地,心中委屈。

柴云鹏没有说话。

“你是不屑于理我了是吗?”

“说话不行,不说话也不行。你是不是更年期了?”柴云鹏换了衣服,出去打麻将。

赵玉琴感觉到,柴云鹏越来越不愿意她和说话了。她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原因。但是她现在不知道真实的原因。

作为一个聪明的妻子,赵玉琴不愿意乱猜疑的,但是,作为一个厉害的女人,她不会任人宰割的。她不和他争执,只是仔细地做着一些事。

赵玉琴喜欢去市场上玩。人人都知道她喜欢去市场玩。

东家转转,西家看看。她什么也不关心,却又什么也关心。她和每个人都友好亲切地谈谈,今年的生意好不好做了,最近的货源紧不紧张了,价格又有了什么波动了,包括家里人的情况,没有她不关心的,然而,这一切又全是出于无心。

“我只是你们的朋友。我不在执法队工作了,暂时的。”赵玉琴对谁都这样说,“但是,我们还是朋友啊,有了什么难处,我还是会帮忙的。”

赵玉琴的主要目的是让经营户帮她的忙。

常常,像过去一样,赵玉琴带些家里没地方放的东西让经营户代卖。

现在这个社会,人心不古,人没走,茶就凉了,好多人已经不愿意为她代卖东西。

那天,赵玉琴拿了几条烟去卖,那个经营户居然说现在查得紧,没有发票的东西不敢卖了。怕展飞追查货源。

“展飞算个什么呢?不过是我手底下调教出来的小毛孩子,他还敢管我吗?”赵玉琴没想到,经营户会拿展飞来压她。

经营户不买账:“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是队长了,我们就得听他的呀。他说再让他发现了来源不明的,就要处罚。”

赵玉琴脸皮薄,觉得受了奇耻大辱。有心退缩,自尊心受不了。

“你只管卖吧,出了事找我。”她老了脸皮说。

“你要不先和展队说说吧。省得将来以后出事。”经营户一点儿面子也不给。你当一天队长,我怕你一天,你不当队长了,恨你还有余,等你哪天再当上队长,再巴结你也来得及,你不就是要钱吗。

经营户的鄙视写在脸上,赵玉琴笑笑,说行。她不着急,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常赶集,没有碰不到亲家的。

赵玉琴不去找展飞。她不能向展飞低头。

也许,本来就是他们放出的风声呢。要不怎么大家都知道我不在执法队了呢?赵玉琴暗忖。

这一次,她猜对了,展飞一上任就散布消息,崔甘二位在机关整顿学习,赵玉琴去企业工作队,稽查队,就是他说了算,他有事直接找办主任汇报。为的是树立他在市场的威信,也为了排除前几任队长的干扰。

赵玉琴又找了别人家。她不愿意找固定的人代卖东西,那是有风险的。收礼,也不能让他们都知道了,再说了,也不好让他们赔得太多了,总要多找几个人吧?

见赵玉琴来了,有的经营户不好推辞,面露难色,让她把货先放在那里,等卖了再给钱。

赵玉琴有心说几句难听的话,心里翻了个个儿,自己现在不是队长了,自然没有了可供交换的权力。人在矮檐下,还是低头的好。这有什么,又不是没在矮檐下呆过。

能找的人都找了,只剩下栗克良。

赵玉琴给栗克良拿过来一箱酒,她知道这箱酒是假的。通南那地方,遍地假酒,也不知道柴云鹏这个县长是怎么当的,居然带回来几箱这个。赵玉琴明确告诉他,以后最好不要往回带酒。再有送酒的不要收。

柴莉听到赵玉琴的话,开玩笑说:“爸,下回再有送礼的,你告诉他们,不许送酒,拿回去换别的。”

柴云鹏听他女儿的话,也笑了,柴莉是他的掌上明珠。

“拿你爸当什么了?贪官?这是朋友给的,不要,伤了和气。”柴云鹏不喜欢收这些东西。当着县长,身不由己,各种关系硬塞到手里的,有时候不敢拒绝。

“阿姨,现在,这种酒进价已经很低了。要我说,您还是拿着送人的好。您看这五粮液,这个进价也就是几十块钱,和正品没得比,卖不出好价钱,不如给个不懂行的喝去吧,反正也尝不出来。”栗克良的媳妇正好在店里,她做事不瞻前顾后。

“是吗?我还没打开看呢,这酒有问题吗?”赵玉琴假装不知道,又看了看,脸不红心不跳。拿起酒,又是一个没想到。

咱们来日方长吧。赵玉琴自言自语。她知道,栗克良就在里屋猫着呢,她不说破,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不能让他们小瞧了。

赵玉琴更加认定,是展飞他们使的坏。满以为展飞上任就请客,是想缓和关系,想不到,在权力的争夺上,没有商量的余地。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赵玉琴做事,睚眦必报。

她开始了解展飞执法的情况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行贿的人,嘴更快。

赵玉琴原来不了解,现在,不觉间出了一身冷汗。自己受贿的事,可能也会传得满城风雨,她原来还以为天衣无缝呢。

展飞收了吴跃升的礼,就免于处罚他,这事,赵玉琴不是听吴跃升亲口说的,这是听江水娟说的,江水娟是从彭泽军那里听来的,而彭泽军又是从卖烟的那个丛胖子那里听来的。

经营户们,像机关里的同事一样,生意上要竞争,关系上要搞好,复杂得很。

他们天天在一起,不是喝酒就是扯闲篇,就像执法人员天天要在一起分析哪个经营户要怎么管理一样,他们也在天天分析哪个执法部门,哪个执法人员要怎么对付。所以,谁怎么把哪个执法人员摆平的,谁怎么处理的哪件事,大家天天在探讨。

行贿的事在这里是公开的秘密。

知道了这些,赵玉琴很后怕。这就是说,她过去,甚至于现在,所做的这些事,其实等于是当着许多人的面在偷东西。大家都知道了,只是还没有人出来指证罢了。

她吓得一夜不曾睡好,梳理了她所接触过的所有商户。

也许,不像想象得那么可怕,赵玉琴安慰自己。展飞年轻,做事钻头不顾腚,赵玉琴可是和经营户交朋友,不会有人出卖她的。

关键是证据。赵玉琴觉得,从来没让别人抓住把柄。

有几件事,存在着小的瑕疵,赵玉琴苦思冥想,要做到完美无缺。为了以防万一,她半夜把女儿柴莉叫起来,订立了攻守同盟,一旦有事,叫女儿证明她的清白,没有人来家里送礼。

“我们不怕。”赵玉琴怕柴莉有压力,安慰她,“这种事,要提前做好思想准备,不能让别人打咱措手不及。有你爸呢,咱有保护伞,没人能对咱怎么样。”

柴莉满不在乎,回屋睡觉,对母亲的过度敏感不屑一顾。

只是,柴云鹏千万不要出事。他要是出了事,可就全完了。想到这里,赵玉琴不觉心里一阵发冷。

柴云鹏要是出事,就是大事。那不是钱的事,搞不好,命就没有了。

想到这些,赵玉琴半夜爬起床,给丈夫打电话。

柴云鹏的手机关机,办公室电话也没有人接。

这小子,干什么去了?一个人在外面住着,赵玉琴早就怀疑柴云鹏,只是没有证据。

赵玉琴想知道柴云鹏干什么去了,又一直不愿意知道。

如果抓住柴云鹏和女人在一起,会是个什么结果?离婚吗?还是吵闹?杀人?可能吗?但是,她会忍气吞声吗?绝对不会。

赵玉琴不想做怨妇。有些事,还是不知道更好。

赵玉琴有办法找到柴云鹏,找到司机就找到柴云鹏,她不愿意那样做,觉得太可笑了。

她躺下来,一个人静静地睁着眼睛,她想,她的这种表情一定很美丽。

年轻的时候,柴云鹏就是喜欢看着她这样躺着的脸,那时候她很美丽。他的眼里全是欣赏的笑。

他现在不看了,她也很少再看到他那样笑,他的笑比商场里售货员职业的笑还要没有温度。要想看到他热情的笑,只能是在旁边看他对女儿的笑,对上司的笑,对他妈的笑,还有对前来办事的朋友的笑。笑得和蔼可亲,笑得真情弥漫,笑得不遗余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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