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意已经融会贯通,一道豪光从指间喷薄而出攻向李伯勋!
李伯勋根本无法退避,他似乎也不打算回避,就这样扬起脖颈等待着引颈受戮!
剑光吞吐着寒芒瞬间抵达脖颈前一尺,骤然停下,剑气已经撕开了脖颈表面的老皮!
“杀啊,你怎么不杀?”李伯勋的眼神满溢挑衅。
“收手吧,让他们回来,就此作罢,我认输了还不成吗?这方天下已经足够颓然了,请给自己和这个红尘大世一个机会!”周游的眼神无比赤诚。
“你这是认怂了?”李伯勋的眼神里带出无尽的无趣与忧伤,随即便是狠辣决绝!
他朝天厉声大吼,凌天阁的众人听到后仿若受到指示,温白书和丑时生纷纷出手狠辣朝着李眠攻杀过去,一众羽人也朝着李眠汹涌扑袭!
“将军!”周游瞬间急躁万分,手上也险些失了方寸:“老东西,马上下令收手!收手啊!”
李伯勋不为所动,只是眼神挑衅地望着周游。
周游知晓,这家伙已经彻底疯了。
“你杀我啊,你敢杀了我吗?我就在这里,你杀了我,我杀了你的将军,我的儿子,我们就都圆满了,杀吧,杀吧,我是李眠的父亲,你杀吧!”
李伯勋厉声叫喊,但还没喊完便感觉气门溃散!
道士出手了。
周游第一次这么主动地,杀了一个人。
刀剑意以往如前,直接穿过李伯勋的喉咙将他身首异处!
一瞬间,四周蛰伏的羽人彻底暴动,纷纷飞上凌天阁!
李眠见状亦是悲怆大吼:“道长,李眠不后悔!李眠不后悔!李眠生当为正道沧桑,李眠这一辈子也值得了!”
言罢,他一掌轰碎了归去来兮腹中的天外陨石!
白猫瞬间死亡。
凌天阁上传来一点光。
那光越来越大,越来越炽烈,瞬间便吞噬了整个凌天阁!
所有的羽人被淹没,温白书和丑时生被淹没,一切都在一抹肃杀的光芒中彻底爆炸开来!
周游站在勤政殿宫墙上大声哭嚎:“将军!将军啊!”
但是,所有的喊叫都变得那般无力,世界变得异常嘈杂,也变得异常的安静。
一切好似都归于虚无,巨大的音波带着灼热滚烫的气流从凌天阁爆发出来,一道通天的气浪直接刺向了远方的天穹,好似一柄满溢戾气的利剑!
周游慌慌张张地往下跑,跑出了勤政殿,朝着爆炸中心的凌天阁发狂奔跑!
李伯勋的尸体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血水流在周身形成一个圆,好似阴阳太极。
他赌错了。
他没想过周游会真的杀人,但周游此刻便是这样一个恶人。
凌天阁的轰鸣与爆炸并未持续太久,等周游施展道术赶到的时候,已经被夷为平地只剩下断壁残桓。
他在废墟中不断出剑,用剑气拨开碎裂的瓦片,拨开羽人的尸体,疯狂地寻找李眠的身影。
没多久,他找到了温白书的尸体。
又过了一会,他找到了丑时生的尸体。
他继续往里面走,最后在最深处找到了李眠。
此时的李眠左臂压在一块称重柱子下,整个人已经陷入了迷离状态。
“将军,我的将军,我该怎么办,我的将军......”
周游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他快速探视李眠,发现他还剩下一口弥留的气,但很明显已经撑不了太久。
周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剧烈得喘息,思考着所有可能的对策。
随后,他眼神瞬间锐利。
出剑,一剑将李眠压在承重墙柱子下的手臂彻底斩断!
剧烈得痛楚令李眠有了几分清醒,他虚弱的看着周游,周游却没时间去和他叙旧。他撕扯下李眠身上已被烧焦的袍子,快速在他的断臂处缠绕紧绷,帮他止住汩汩流淌的血。
“道长......我的花袍子彻底没了,什么都没了......”
“别乱说话,我就是你的袍子,我是那最后一朵花,我能救你,我能救你......”周游不再耽搁,一掌按住李眠的头颅,滚滚真气瞬间朝着李眠呼啸而出!
“道长,你这是做什么......”李眠感觉自己稍稍有了一丝力气,脑子里忽然出现许多刀剑残影!
周游:“我将世上最为高深的刀剑意注入你的体内,帮助你封住所有出血的心脉。我师父的尸首我搜查过,当初救我于死亡边际的药丸又找到几颗,我早早就备好了,你不会死,你不会死,我的将军......”
言罢,他另一只手从怀里取出丹药,硬生生塞进李眠满是鲜血的嘴巴里,随即用真气帮他将药力化开。
李眠的生机逐渐从死神手里拉回,他渐渐有力气好好看看道士,但此时的周游面如金纸,浑身上下好似被抽干了生机一般虚弱,但手上的滚滚刀剑意真气还在毫无吝啬地朝着李眠倾巢而出!
“别这样,道长,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周游不管不顾,还是一意孤行。
李眠感动得大声哭泣,他看着道士耗尽最后一丝真气,看着他晕倒在自己怀里,一时间感觉这悲凉的人间还算是有几分人情味道。
一个道士周游,一个绣花将军。
牵动整个人间界的庞大浩劫,就此划上了一个句点。
一个月后。
西梁城,渐渐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四散奔逃的百姓逐渐回返,除此之外还有一队骑兵进了城,并非是金甲雷骑,竟然是北戎州太子凉率领的陵阳大军!
此时,皇城内。
断壁残桓已经开始修缮维护,勤政殿还算保存完好,此刻里面聚集了几个人。
李眠已经恢复如初,虽说断了一条手臂,但拥有了刀剑意这种世间顶级武学傍身,可谓是如虎添翼。
周游还是那般浑身虚弱的模样,一个月的疗养还是气喘吁吁。
穆念安安静地陪在李眠身边,一副贤妻的模样,只不过和李眠二人之间都未说破什么。
勤政殿门槛前摆放了一整排骨灰盒。
李伯勋,温白书,丑时生,渐离,葛行间,周旋。
太子凉刚刚进来的时候还满脸惊讶,不过毕竟是一代王嗣,经历过那么多大风大浪后,此刻也算是有了一定的接受能力。
他来到周游近前和他恭敬见礼:“见过道长。”
周游此刻还是有气无力:“有劳太子,北戎州现在可好?”
赵凉闻言点头,随即又朝着周游恭敬作揖:“多亏了您多番帮扶,现在北戎州一片安宁,我也坐稳了北戎州的王位,下个月就会正式登基大典,还想着邀请您前去呢。”
“这就好,这就好。”周游笑笑,随即又看了看李眠:“将军,我当初答应你的,帮太子凉上位,现在我做到了啊。”
李眠笑得灿烂:“我永远都相信道长。”
周游看向太子凉:“现在不能叫太子了,应该叫你凉王了,此番叫凉王前来,是因为西梁城大势已定,我担心会有其他势力还要动些歪心思,因此在西梁皇帝未登基之前,还需要你来协助金甲雷骑一起护卫皇城。”
凉王闻言笑笑:“道长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直接夺取皇位?”
周游闻言亦是笑得灿烂:“你的确是这样的人,不过我现在打算把皇位传给李眠,你真的不喜欢这个皇帝,还是真的想向自己的兄弟挥刀?”
凉王闻言微微惊愕,随即便释然起来:“如此这般的话,我当然是举双手赞成。若是没有李眠将军和道长的多次帮助,我不可能有今日的成就。再者说我也坐不稳这个位置,因此还是一切听道长的话,我也是懂得知恩图报的人,不是完全的狼子野心之辈,我觉得你应该懂得,不然也不会这番让我直接进城。”
周游点点头:“我不可能一直管太多,以后你们各自强大起来了,再去堂堂正正的夺取天下共主的地位也是正常。再者说现在十九列国还是对西梁并不俯首称臣,李眠称皇帝不过也就是一个封国罢了,此次过后,西梁城的实力被削弱了太多,未来需要他处理的事情也很多,还希望你们兄弟之间多多照拂,一起好好走下去才是。”
“谨遵道长法旨。”凉王对周游一万个恭敬,二人又说了几句闲话,随即凉王便带着兵马出了宫殿,配合金甲雷骑一起去护卫皇城。
而穆念安和李眠听闻此话纷纷错愕,李眠连连摆手:“道长,这又如何使得,我哪里会做什么皇帝啊!再者说这天下本就是穆家的,或者是你们林家的,怎么也轮不到我啊!”
这些日子以来,周游和李眠说了很多前事,包括自己的真实身份。眼下穆念安双眼微微泛红,周游看看她:“穆姑娘,说说你的看法。”
穆念安想了想,随即叹了口气:“周道长,眼下我们穆家死的死伤的伤,念花姐姐也失踪了,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鼎盛。再者说这天下本就是我父皇从林家手里抢过来的,你现在把它夺回来我也没什么意见。毕竟你为这方天下已经做了太多太多,所以我一切也都听你的意思,李眠称帝我也是心里开怀的。”
言罢,她看了李眠一眼,含情脉脉却仍旧不多言语。
周游点点头,随即又看看李眠:“将军,你要记住,这天下是我林家的,只不过是我一步步从穆家手里夺了回来,也算是我给我师父一个交待。但我本就是四海漂泊的修道之人,本来就是浮萍之意,根本不应该有根。你若是懂我,便帮我把我们林家的天下好好守护,也算是完成了你父亲的遗愿。”
“可是,道长......你要去哪里,没有你我也治理不好这个国家......”李眠喃喃自语。
“不怕,眼下北戎州绝对会支持你,已经群龙无首的魁门也会归于你的麾下。至于其他几个封国我来搞定,算是我最后为你做些事情。我不会离开你太远,但注定我们不可能是一生的缘分。你只需要安心做这个皇帝,毕竟是我给你的,你不能不要。”
李眠闻言,朝着周游下跪大拜:“李眠定然不辜负道长期望!”
周游笑笑,随即支撑着站起身子,来到了门槛前。
他望着那些骨灰盒,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你父亲还有魁门的骨灰,就等你登基后你来处理。我师父师弟和渐离的骨灰,我要亲手带回不周山上安葬,毕竟要落叶归根。”
言罢,他朝着李眠笑笑,拿起三坛骨灰,晃悠悠地离开了勤政殿。
那抹青衫飘飘荡荡,来得轻巧,去的时候却沉重无比。
十日后,李眠昭告天下,大赦天下,正式在穆念安的宣召下登基称帝。
改国号为大梁,世称大梁武烈王。
天下皆是百废待兴的模样,一时间纷纷宣告赞同,愿意共同勤王。
当然,这其中周游又做了什么事情,并不可知,也不再尽数。
总之,改朝换代,这个世界迎来了一个新的纪元。
而青衫道士周游,则晃晃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的不周山。
他没了拐子老马,也没有了一身武艺,也没有了那只睡不醒的白猫。
他背着桃花剑带着三只骨灰,废了好大力气才爬上了那座高耸巍峨的山。
山上还是和以往一般模样,一个破旧的道庐,还有一座坟墓。
周游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仿若一切从未发生过,仿若自己也没有下过山。但一切还是发生了,回不去的永远都回不去,他这个普普通通的道士,在世间用短短一年的时辰,将整个十九列国给改天换地般变幻了风景。
来到道庐面前,望着已经被小僧换过的对联,他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吱呀——”
推开门,里面比之前干净整洁了许多,只不过不再像是一个道庐,反倒是类似一个朴素的佛堂。
一位小僧正在敲击木鱼默默诵经,听到门响立刻回头瞧看,见到了周游马上展颜微笑。
“施主,你回来了。”
“嗯,帮我拿一下。”
二人皆是修道之人,自然没什么大喜大悲。小僧看到骨灰盒后也没有什么神色变动:“看来这下山一遭,经历了不少事情。”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在凤栖宫的井下出现了我师父留下的阵法害我九死一生,这应该也是冲着我来的,不过又完全说不过去,毕竟哪里有师父加害徒弟的道理,再者说我师父现在失踪了,我想把他找回来,他估计已是自身难保,哪里会有心思算计别人。”
李眠:“也就是说,除了我们正在调查的这龙凤大案,还有其他的纠葛被牵扯了进来?”周游点头:“所以说,我们会觉得越来越乱,其实理清头绪,宫里的案子是宫里事,我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是我的个人事,分开处理就都会找到答案。”
李眠:“那咱们便说说这宫里事,眼下陵阳城这诸般异象,道长可有想法?”
周游:“当然,我完全懂贺华黎的心思,他自己也没想到,事情会在短短不到十日之间发展到这般田地,不然他也不会这般慌张无奈。整个北戎国将会有大事发生,这件事关乎北戎国的生死存亡,关乎北戎国的气运存续,因此在家国大义面前,案情的真相似乎可有可无了,但我还是要把这案子查下去,因为这很重要!”
周游缓缓起身,他赶紧上前搀扶。周游笑着拍了拍他的头:“你其实是个好心肠。晓行夜宿是山门大师苍山鬼手所建,你其实是他的儿子吧?”
“可是为了我家太子?”李眠还是忠心耿耿地想着太子凉。
“我不知太子凉是不是真的清白,我这个人本身就很轴,只要是我心有迷惑的东西,我都必须要找到答案,而且若太子凉真的清白,那这个真相对他就很重要。”
周游并未正面回答他:“北戎国在不久之后会大乱崩坏,太子凉到时候一定会起兵参与,但要赢得战争根本不是军队的较量而是民心所向,他以被放逐的太子身份,如何使得天下归心?”
一句话,李眠醍醐灌顶。
“眠明白了,只要他证明清白没有谋害皇帝和太后,便可以顺理成章的继续以太子名义起兵勤王,名正而言顺,反倒是邺王与温侯俊彻彻底底成为了奸佞乱党!”
周游欣慰一笑:“就是这般道理,你家那位不省心的太子现在缺的就是一个名声,少了这个名声,这场仗便打不下去。”
“是挺累的。”周游笑笑:“我也身受重伤,眼下已经命不久矣。”
小僧双手合十:“我当初就和施主说过,山下面的世道无聊至极,施主不听我的话,现在可是体会到了?”
周游笑着点点头:“你这小家伙看起来也长高了不少,不知道佛法精进了没有。”
小僧笑着挠挠头:“说实话,没了师父,还是有很多迷惘。”
二人相视一笑,小僧:“这次回来还走吗?”
周游闻言微微晃神:“还没想好,缘分到了就会走吧,缘分不到我们便一起住下去,今后要劳烦你帮我烧饭担水了,你知道的,我很懒不会做饭。”
“这有何难,我们佛家讲求的就是苦修行,欢迎道长顿悟。”小僧朝他躬身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