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琴，他好多了，没事的。”司斌走进来，轻声对她说。
司琴看哥哥一眼说：“有你和小芸看着，自然会好。只是，他怎么会受那么大的罪？”说着把司明的手紧紧攥在手心里。“三叔知道了吧？”
“还没来得及和他说呢，我想过几天他好起来可以上路了，就送他回山上去修养，那时在和奶奶、三叔说。他样子好些，也不至于惊到奶奶。”司斌再次看看司明的体温：“还好，刚下飞机时还有些热呢，这会儿退下去了。”
司琴看着司明的脸说：“你确定他不用去医院？”
“我在，不用。该用的药我都带来了。”司斌肯定地回答。
“好吧，今晚小芸和你先看着，我去店里看看，杨方这几天不在。我明天来换你们，试考完了，我也没事了。”司琴看转头对哥哥说。
司斌对她一笑：“谁说你是天养的，司琴，真不知道你是命好，还是命苦。叫林锐送你过去，那疯丫头还那么怕你吗？”
司琴一笑：“一如既往，尤其杨方把她打成猪头后。”
司斌笑起来：“也怪，她谁都不怕，又赖又泼，满嘴脏话。就忌讳你和杨方，你俩对她干了什么？”
“我们小时候合起来，打了她和学校里的那两小子一顿，让她离我们远些，离小丽远些。”司琴把一只手放在司明额上：“司明就站在旁边，把她那两个靠山踩在脚下，看着我们打，只要她还手，司明就上来，要我们让开，他来。”
司斌想了想：“就是司明第一次来那回？那胖子还来道歉那回？”
司琴握着司明的手把它贴在自己额头上：“是，那贱货和那两小子看见我和小丽在学校里，以为只是我俩，就要打我们。不敢动我，就打小丽，还扯小丽衣服，那贱货居然还在旁边煽风点火。我想把他们拉开，他们就一起打我，杨方看见，就发了疯一样和他们对打。司明去找我回家吃午饭，正好看见他们打我，也冲进去，狠狠把他们打趴下。我气疯了和杨方一起，把小丽姐姐拖倒在沙坑里，拿沙子往她嘴里塞，告诉她，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地方，只要知道她欺负小丽我就绝不客气，拿沙子把她填满，填到肚子炸开为止。杨方威胁她说，如果他们敢把那天的事说出去，他就把他们一个个扔进暗河里喂老鼠。司明那个时候，多有劲，三下两下就把那对猪一样的兄弟打趴下。”说着她不自觉地小声抽泣。
司斌把手放在她肩上：“司琴，他会没事的，哥哥保证，司明很快就会像从前一样壮，能一只手把大头抱起来，能一只胳膊夹一头羊就上山去。别太难过了，他很快就会恢复的。”
司琴抬起头来，看哥哥一眼，握着他的手，“我知道，只要你和小芸在，他会好起来的。只是，一下子想起小时候来，不论在这里，在火车上，在弄堂里，在江边上，他都那么强壮。病恹恹的那个是我，那个时候，他就是我的依靠。就像你，在巷子里是我的依靠，虽然你不会帮我打架，你也不用打，只要一出现，所有战场都停战。”
“司琴现在也是别人的依靠了，看见你这样，哥哥真的高兴，你不是天养着，你是你自己。”司斌半跪在床边，搂着妹妹的肩，让她把头靠在自己肩上。
“我一直就有你们俩，真是天给的，我有你们俩。”司琴握着司明的手，靠在司斌肩上，“要是不长大多好。”
司斌伸出另一只手也握着司明的手，看着三只手说：“司琴，你长大了，哥哥是喜忧参半，爸妈也是这样的吧。你有我们，不论你长多大，你都有我们。”
林锐和独孤雷震夫妇聊了会儿，替司琴说了去老房子住的原由，说自己会送她过去。得到允许，就去书房找司琴。在门口听见屋里两个人轻声交谈，站住了，看他们三人手握在一起。心想，这样的交谈有多少人有过，一生又能有几次，虽然自己没听全。可是，他不觉有些嫉妒，自己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像他们兄妹这样交谈，想到林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也好奇，他们兄妹怎么可以这么自然而然地表达，就像做梦一样。
他还在想，进去还是在站一会，司琴松开手，擦擦眼泪说：“也不早了，我和外婆，爸妈说一声，就和林锐先过去，司明就辛苦你和小芸了，哥。”
司斌放开她，“去吧，没事的。林锐和我跑了这几天，多亏他机灵，也累了，该早些回去休息，家里有我呢。”
司琴站起来，转身看见林锐站在门口，对她笑笑，“我替你和外婆，叔叔阿姨说过了，他们说行。”
“谢谢你，省了我不少口舌，我们走吧，不早了。”司琴回到自己房间拿了外衣和包，到客厅和外婆，爸妈道别,就和林锐出了门。
来到路口，林锐问：“累不累？”
司琴看他一眼有些奇怪：“还好了，累到不累，只是有些难过，突然，好好的人就被这么送回来。”
“那么，陪我走走可好？我很久没有在这里走走了，下回不知是哪一年。”林锐迈开步子，“瞧这些海棠花，都长这么高了，你窗子下面那棵，都长到你窗台那么高了。春天一打开窗子就看见满眼海棠是件愉快的事吧。”
司琴笑起来：“确实，有时候风一来花瓣就飞进屋子，醒过来满床花瓣。想走就走走吧，我也想走走。”
“想想都美，我去的地方没有海棠花，明年春天你能拍几张相片寄给我吗？司琴，看看你们今天，你和你两个哥哥，难怪小皓子生我的气，确实是我不好。”林锐回头看看司琴：“你们表达起来那么自然而然，亲近暖和。换个人，我想象不出来，能这么做。也许会有，做的人不觉得，可看的人只怕要打寒战。可是你们，那么美，叫人嫉妒，真个天养着。”
司琴盯着路面慢慢地说：“这话就到今天这里吧，天养着，今天就只有这句了不成？话说回来，我们有生以来，到目前为止，这还是第一次，希望不会再有了，真的，我不想谁在那么躺着，真的不要。”
林锐伸手拉住她：“对不起，司琴，我没那意思，我也不想谁伤成那样。我喜欢你们，真的喜欢。你，你两个哥哥，你家里人，包括你巷子里的朋友，你们每一个人。看着你们生气勃勃的样子，我也觉得这个世界有意思多了，我喜欢你的世界，总那么让人愉快，哪怕打架打得头破血流。”
司琴看着他：“你觉得愉快就好，没把我们看得沉闷就好。今天还没谢谢你和司斌一起把司明送回来，谢谢你，把他送回来。”
林锐拉着她的手，和她一起慢慢顺着种满海棠的路往前走，“别这么客气，这样就见外了，司琴。这两年在上海突然发现你们是我的牵挂，就像我妈和小皓子是我的牵挂一样。我还庆幸当时在北京呢，没让司斌自己一个人去做这些事，没让司明就那么倒在巷子里。我真的庆幸自己在那里，把司明偷回来。虽然我最不想看见他伤成那样，看他那么痛，我也揪心。”
“还是要谢谢你，把我们当家人。外婆一直喜欢你，奶奶也是，总念着你们什么时候在和我一起回去。”司琴看看他的脸，“真的不累么？看你眼睛都红了，几天没睡觉了？”
林锐笑笑：“回来才睡得着，总算回来了，真想再到山上去，去看看琴海，听听那风声。当然，如果你肯弹几支曲子，那就是天堂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