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林锐和司斌跟着司明往山上去了,羊群有些不安分,又被山上下来的熊惊吓,跑散了。几个看羊群的工人只好往山谷里去找,司明他们去帮着看住留下来的羊群。司琴和小芸带着晓丽、扬帆看着家里的鸡鸭,猪羊,草坡上的奶牛,马匹和田地。这些天要把家畜聚集起来赶回栏里,要比以往要难些,羊群到处跑,牛群不打算听话,还把牛角转过来对着人。小芸和司琴不得不在下午骑上马,带上大头和小黑,还有家里的几条牧羊犬到处追着它们跑,把它们从山谷里赶回来。羊群还好对付,牛却要大得多得多,它们不肯走就拿它们难办。好在大头和小黑个头都不小,吼起来十分有威慑力,几个孩子骑在马背上赶回跑散的家畜,合力才算把局面控制住。
等司明他们回到家里,发现司琴晒黑了不少,看上去却比来时结实多了,好像又窜高了些。奶奶问他们上山的情况,司明笑着说没什么,只是这回下来的山猫、熊、豹比往年多了些,羊群受了惊吓,现在那些野兽好向往别处去了,山上的牧场已经没什么大碍。
“家里怎么样?”司斌乘司明和奶奶外婆说话时,把司琴拉到一边小声问。
“呦,还行,锅底的水退了,前些天我还以为淹成湖哩。这些天那里的草泡烂了。只好让大头和小黑守着,不让牛羊到那边去。猪倒高兴了,成天在那边打滚。”司琴笑着:“还说没准那湖又会回来呢!这会子又没了……”
他们正说着晓丽走过来说:“大伯伯来了,司琴,要你过去。司斌哥哥,乐苏要你去帮着弄烤猪呢,明天可是六月二十三,还要煮羊汤锅。说他一会儿让几个工人来送些酒菜上山去,换其他几个人下来回家过节。”
司斌笑起来:“多亏他记得,我都忘了,火把节呢!我这就去。”说着往后面的果园去了。
“司琴,锐哥哥说一会儿下来,问你有没有时间,他想在晌午约你去画画,大头离不开坡头那儿的牛群,只好你们去那儿。”小芸看见晓丽和司琴穿过后门进屋,就停下脚步对她们说:“这会子奶奶在客厅里算账。说司明和你哥哥他们才从山上回来,让他们休息休息。要你去帮着清点给工人的工钱,放了工钱好让他们回去过节。晓丽,你能来帮我弄弄这些吃的么?一会儿工人过来除了工钱,奶奶和外婆还要让他们带着些吃食回去给家里的老小。人手一份,家里有病人的还要给些药。我忙不过来呢……”
晓丽笑着说:“行,你教我怎么做就好了。司琴我先去了,一会儿你过来找我吧。”说着和小芸走进厨房忙活起来。
司琴走进客厅,看见奶奶和外婆正在往前廊的大桌子上搬东西,司琴忙走几步帮她们抬起一个看上去分量不轻的箱子,放到桌子上。
“司琴也长大了,可以帮着奶奶做事了,哎,真是……”奶奶感慨着。
“奶奶,这些是什么啊?那么沉!”司琴抬起一个纸盒也放到桌上。
“账本,来,司琴今天学着做回账房先生。将来自己持家掌事也好有个谱气。”奶奶在大桌子前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从纸盒里拿出一本大本子递给司琴:“瞧,司琴,这就是账本了,记着我们雇的所有人,什么时候来的,每天的工钱多少,干了几天,还有临时请来的工人。这本子里都要记得清清楚楚,每月才好放工钱,别亏了工人的,也别亏了自己的,所以这本子要记清,收好。将来就算你不雇人,家里的开销收入也得有这么个本子在心里,不然自己亏了都不知道。”
“咦,奶奶,那就是说你是个账房先生了?”司琴笑着问。
“司琴!奶奶是在和你说真的!别这么嬉皮笑脸的。好好学学,将来自己出门也有个应对,怎么花钱。别等将来出门读书,月头就把生活费花光了,月底把自己饿死。”外婆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来,严肃地对司琴说:“你看看你,零用钱从来存不下来,全花在没用的地方,这可怎么行!司明却攒下所以压岁钱和零花钱,能买他需要的东西。”
司琴吐吐舌头,收起顽皮的样子,认认真真地看着奶奶递过来的账本。发现每一页对应一个名字,名字后面跟着日历似的东西,有些数字上画着一道红线,有些空着,于是问:“奶奶,画着线的是出了工,还是没出工?工钱按天算还是按月算?”
“呦,我们司琴真聪明,这么一眼就看出原由来。”奶奶看外婆一眼笑着说:“划了线的是出工的,几个老人是按月算,还有其它几个临时雇的按天算。现在你给奶奶算算我们今天要付多少工钱呢?”
司琴拿过桌上的算盘,右手手指灵巧地在珠子上舞蹈,左手手指小心的在账本上移动,算出数字来就用铅笔在对应的名字下记上数字。奶奶和外婆相视一笑,聊起东家长西家短来,由着她自己在那儿算。
不一会儿司琴算完账本里的名字各自该付多少钱,转头对奶奶说:“奶奶,你看对不?”说着把账本递给奶奶。
奶奶笑着说:“奶奶不识字,你给奶奶念念吧。”
司琴这才回过神来,心想:也是,奶奶不识字,可平日里她是怎么算的账呢?不过她嘴上没有说出来,只是把自己算出来各个工人的工钱念出来给奶奶听。奶奶仔细听完司琴念的数字,笑着对身边的外婆说:“瞧瞧,我们司琴,算得又快又好,每笔帐不差分毫。难为她第一次就算得那么准。”
“她奶奶过奖了,这孩子还需得上心些才是,在家里也没这机会学习。只不过到菜市买菜,加加减减的认得些罢了。”外婆说笑着。
“哪儿呢?司琴跟外婆学得那么多,就是城里像她这样的也不多罢?司琴,你算好了就点点钱箱里的钱,看看够不够发工钱。还剩多少,看看够不够买下个月的油盐酱醋,家里要的杂货。”奶奶说着将面前的小木箱推到司琴面前,就转头去和外婆聊天。
司琴有些犹豫地看看外婆,外婆笑着对她点点头说:“奶奶在这儿呢,你就看着账本点点罢。”说完回头和奶奶聊天。
司琴想了想,拿出钱箱里的几沓钱数起来,这可是司琴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多的钱。十元的面值有十来沓,还有五元面值的,两元面值的,一元的,各有几沓。等司琴数清钱款,点清账目,已经快中午,工人们吃过早饭,从山上陆陆续续来到草坡上,远远看见桌前坐着司琴都笑着走上前来说:“她奶奶,今天有人来帮忙了,您孙子呢?小芸呢?怎么他们不来帮忙?”
奶奶看着领头的杨大爹笑着说:“她杨大爹,这几天畜生们不安分,辛苦几位老哥了。司明和他哥哥在后面给几位烤羊和猪备着晚饭,小芸厨房分不出身来。这是我家司琴,几位前些年见过的,如今也长大了,写写算算也在行,让她学学也好。几位老哥,若她慢了就请多担待些吧!”
杨大爹带着工人走到廊前对奶奶说:“没想到司琴也大了,那么漂亮,能写会算,瞧这光阴,那年还是小孩子哩,大头都比她高。来司琴,大叔也没什么给你,那年你来喜欢这鸢尾花,下山时就顺路给你摘些……”
“就是,瞧瞧这些孩子,我们都老了!”奶奶笑着:“司琴,杨大爹的工钱……”
司琴接过花,看着那宝蓝色的花朵和黄的花蕊,一时间想起山谷里的草场和山坡上的杜鹃来,这时杜鹃开始谢了,鸢尾却是正好,她笑起来忙着说:“谢谢杨大爹还记得,它们真漂亮,谢谢你。”回过神来,定定神,有条不紊地从钱箱里拿出钱来,对着账本把钱数好,恭恭敬敬地递给杨大爹:“杨大爹辛苦了。”
“呦,这孩子,这样的乖巧,好孩子,好孩子……”杨大爹接过钱,笑着夸奖司琴,把司琴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好在杨大爹把话题转到了今年的收成上,看上去年景不错,倒是真正的风调雨顺,家家有余粮,山货也好,就等着独孤雷鸣带回好消息来,换个好价钱。正说得高兴,小芸带着扬方、晓丽把厨房里准备好的腌腊抬出来,逐一递给站在廊前,领了工钱正准备赶着下山回家去的人们。有了这份意外的礼物,人人高兴,客气着接过东西,来向奶奶道谢。
奶奶笑着说:“杨大爹不是说了么?今年算是风调雨顺,多收了些东西,也才有这些谢谢各位帮忙,就别客气罢,带回去替我向家里问好,谢谢他们。就这么点儿东西,也算是个心意,不值什么,带回去大家高兴就好。”
“那谢谢了……”
工人们提着礼物渐渐散去……
司琴看着他们走远若有所思,小芸见她出神地看着杨大爹他们的背影,想了想走过来拍拍司琴的肩:“司琴,是不是不习惯?和你在学校里读的不一样?”
司琴缓过神来,回头看着小芸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小芸笑着说:“从你三叔包下这里几座山就开始了。你爸爸妈妈还出了不少本钱哩!”
这话司琴还是第一次听说:“本钱?拿来发工钱的?爸爸、妈妈哪有那么多钱?”
“也不全是工钱,还有买牛羊猪鸡的钱,有了那笔钱,加上那两年年景好,才有了现在的样子!当年那些钱,钱生钱,翻了不知多少倍!听说你三叔回来就会去和山那边的谈,包下那边荒山的事。他是越做也大了呢!将来你哥哥,司明还有你都会来帮忙的吧?这些东西将来可都是你们的。”小芸看着司琴:“我希望是你们的,你们回来。”
看着小芸眼里的希望和善意,司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不过她还有更迫切想知道的事情:“你说钱生钱,那是什么?三叔不是已经在别的地方包下茶山了?还要在这里包荒山?我还以为他要买矿山哩!”
这回是小芸吃惊了:“你在说什么?别的地方?不在这里?”
司琴转念一想,说:“唔,我也是听说,三叔对茶山感兴趣,有几座农垦局的茶山是没法经营了,他们找三叔要法子呢。钱生钱是怎么回事?”
小芸笑起来:“你还真是司明嘴里的钱串子,钱生钱,就是钱赚钱。你看你爸爸、妈妈出的本钱买来的牲口,那时它们还是小崽子,养上两三年它们长大了,大的牲口自然比小崽子价钱高。而且,只要养得好,长大了的牲口自然会带小仔,会带好多,那么这些小仔自然会长大,也可以卖高价钱。你看当初买一头小仔的钱,过个几年不就变成好多小仔和大牲口?卖了这些牲口钱不就比你当初买一头小仔的钱多的多?这就是钱赚钱!”
司琴想了想说:“那也不一定啊,还有雇人的钱,还有食料的钱,还有包山的钱……”
小芸扑哧的笑起来:“哎,司琴,人说侄像舅,甥像叔,你大舅舅一定很喜欢你……”
“天生的生意人,他说过了!大表哥还直叫,这一身的铜臭味儿,可惜了我相貌的天造地设!”司琴笑嘻嘻地收起桌上的账本和钞票,点清楚,捆好,在捆钱的条子上写上数目。边问小芸:“这家里还要些什么杂货?添置些什么东西?要多少钱?”
小芸笑着抬起账本盒子说:“还有些呢,不过过完节要添置些,下午我清点出来告诉你吧。过天我们去趟县城,你就知道了。”
司琴抱着钱盒子跟着她往二楼去:“我们去买东西么?”
小芸点点头:“看来司明他们还得回山上去,采买的事情只好你我和晓丽去了,家里奶奶外婆离不开。我们得买齐家里的,和山上要用的油盐酱醋,绳子毡子,农药化肥什么的。”
“农药化肥用得多么?”司琴抬眼问正转过楼梯的小芸。
小芸忍不住笑出声来:“司琴,你呀……山里用的没有山下的多,这里不大用,只是备着出苗,开花时的虫害;化肥也是时不时用些。你家沼气池里的就够用。”她回头看了看司琴问:“你知道你家有几个沼气池吗?这些沼气池又在干什么?”
司琴跟着她进了书房说:“这么多牛羊,猪鸡,一定是少不了了。用不完的都散在草场上了吧?”
“哈哈……司琴……”小芸笑着出去了。
奶奶走了进来,司琴把盒子交给她:“奶奶,数目我对过了,钱帐相符,钱,我也理清了都在里面,您点点罢!”
“呦,司琴越发的能干了,我瞧瞧,”奶奶在桌前坐下来,打开盒子,熟练地清点起来,“小芸笑什么呢?从没见她那么笑过。”
琴笑嘻嘻地说:“笑我呢,笑我是个钱串子,不单农药,化肥要问,连沼气池子里的东西都盘算了……”
奶奶停下手里的活哈哈笑起来:“瞧你这孩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