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丽明白扬方的意思说:“那样的画儿自然要有相称的景致才好,就拿来挂在司琴屋里吧!就司琴屋里整整两面墙空着。”
林锐不置可否地笑着,正想说什么,外婆看着他们说:“那画儿小锐就留着罢,听上去你画了很久。若有心给司琴屋里画,就再画一幅好了,司琴也已然不是小孩子了。”
林锐笑着如释重负,司斌看出他不舍得那幅画,这也是他不带回来的原因,怕林皓一怒之下毁了那幅画。那幅画的细腻传神,光线色彩的精致准确,耗尽林锐所有的空余时间和精力。光是找颜料就花了他们俩所有的积蓄,零花,还撘进家里给的生活费,有时还给电影院画宣传画。全因为林锐决定把那幅水彩从新画成油画,所有的颜料要用天然颜料开始。画的尺寸不算大,但是却花了林锐三年时间。司斌不理解他为什么要下那么大工夫画那幅画,而且他也不是艺术学院的学生,为了那幅画,他付出的远比比艺术学院的学生多得多。
“若司琴还愿意做模特,我想画幅大的,东西我都带来了,外婆。现在可不是那年,我画得好多了,再不是房子样儿!”林锐看着司琴笑着说。
司琴一听,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行啊,你想怎么画就画罢,言语一声就是。”
司明想起来林锐上次来在村子里写生时,司琴不得不陪着他到处走,气得跺脚的样子。还说他:“画的不过房子样儿,再怎么画也不过房子样儿!哪有三叔的意思景儿!”原来林锐知道这话,怎么就会传到他哪里去?多久了?听说林锐在北京那么努力的画画,还被老师骂做不务正业,不会是为了这句气话吧?不觉扑哧笑出来。
“你肚子里转的什么心思?就一个人偷偷笑?”小芸端着一盆杂菜汤从厨房出来,正好看见司明独自笑。
“呦,没什么,只是想司琴这回子该摆个什么样儿给林锐当模特儿?上树呢,还是下河呢?”司明干脆大笑起来,所有的人都笑起来。
司琴撸起两只衣袖,一本正经地说:“也没别的,就想和你打一架……”桌上又爆发出一阵笑声。
林锐笑着说:“这样我倒压力小了,不必想着书房里的那幅《琴箫图》……”
司琴大笑起来:“画好就挂在《琴箫图》对面,连题跋都有了《对拳图》,哎,《琴箫图》?也亏你想得出来,那画儿不干我和司明什么事!”
“这么说你愿意给我当模特儿了?可是当着大伙儿说的,爱说什么都行,咒我都行,只要摆出我要的样子,不许反悔。”林锐笑着对司琴说。
司琴把脸撇过一边,打量着林锐的脸怀疑地笑着说:“不透露点儿?什么样?可以咒你?估计不是什么舒服的样儿……”
“讨价还价,真个天生的……”司明自己先大笑起来:“幸亏从没要你给我当过模特儿!”
“哎,司琴,别人是想都想不来,在北京想要林锐画像的人多了去了……”司斌劝妹妹:“你就好好当回模特儿吧,十五岁,去了就不会回来,好好让林锐给你画一幅,留个纪念,回去就该念高中了……”
“长大了,该有淑女的样子,再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司琴学着司斌的口气,接过他的话来,一溜地说下去,这回连外婆奶奶都笑的流出眼泪来。
说笑归说笑,司琴还是应下了模特儿的差事。吃完饭她和小芸、晓丽收拾好碗碟厨房,抬头看见林锐独自在草坡上溜达,从不同的角度看房子。想了想,她出门朝林锐走去,私下里问林锐要摆什么样?林锐笑着说:“我不要你摆什么样,自然就好。要是摆个什么样,那不就成毕业照了?”
司琴扑哧笑起来:“锐哥哥怎么这么小气,还记得这样的话……”
林锐突然回头看着身边的司琴,像是想说什么,却又生生地吞回去,点点头,这才说:“倒是我小气了,以后不说罢。不过司琴这些年喜欢干什么呢?对我来说司琴干自己喜欢干的事情,那就是最好的样子,自然而然就好。”
司琴看着他顽皮地笑起来:“你是说在这里呢?还是在城里呢?”
“有什么不同?”林锐逗她问。
“大不相同,在城里只喜欢看书,好在妈妈能弄回我想看的书来。在这里嘛,自然是和白雪去散步,采采蘑菇,捡捡山货。知道吗?只有在这里我才有灵感弹琴,只有在这里我才觉得自由,对得起那张琴,那曲子,只因为在这里看得见我自己,可以全心全意地弹我喜欢的曲子……”说着司琴蹦蹦跳跳地往前跑。
林锐拔脚快步跟过去,大头不知从什么地方跑出来,跟着他们溜达。司琴回头看见大头跟在林锐身后,弯下腰来拍着手对它说:“大头,来……”大头跑到司琴跟前,司琴伸手抱住它的大脑袋,把头搁在它脖子后面说:“看来大头记性很好呀,你还记得锐哥哥……换个人你就扑上去了吧?谢谢你……”铺天盖地的高山绒蒿,带着雪山清凉芳香的风中飘渺着不知名的花瓣……
林锐像是在风中证实了什么,单膝跪在抱着大头坐在草地上的司琴身边,伸手拍着大头粗壮的肩头轻声说:“谢谢你还记得我,我也一直记得你,大头。一想起这里就会想起你的样子……”他自顾自地说着,忘了司琴就在身边。司琴微笑着看着他挠着大头的耳朵根对大头说话,直身坐起来,大头趁势趴在草地上,林锐也在它身边坐下来。司琴挠着大头的另一只耳朵,对林锐说:“这倒是少见,它不吓唬你也不吼你,对其他人可不这样,它连我爸爸都吼。”
“真是荣幸,大头。”林锐笑着拍拍它的头:“这次还把你画进去,没想到那么些年你还那么精神。”
司琴挠着它说:“真的,大头也该有十岁了,它的孙子都带小狗了。”
“咦,那么说大头都做曾祖父了?恭喜你……”林锐笑着拍拍他的头,大头转头舔舔他的手,像是在谢他。
林锐抬起头来看见远处的红豆杉林,那些小树已经有丈把两丈高了:“那些是我们种的树?”
司琴抬头看他指的方向:“是啊……比我上次来长高了不少!”
“我种下它们时还没你高呢!记得不?啊,你现在也长高了不少……”林锐笑着看着在风里摇摆的树枝:“没想到两三年会有那么大变化。那时要不是司明叫住我们,还想种得密些呢?记得不,他站在那块大白石上对我们喊:少种密些,少种密些,等长大会挤死的,这些树种贵着呢!还真个他说中了!”
司琴笑起来:“你还记得,我以为这些年你早把我们忘了,北京有那么多好玩的地方,学校又有那么多活动,我听司斌说每个周末都有舞会,联谊会……”
林锐一笑:“有不少,只是我和你哥哥都忙,没时间去。”
“是没时间,还是你们不去?一次也没去过?”司琴看着他问。
林锐笑了笑:“去过一两次,热闹得很……”
“你们在那里跳什么舞?集体舞?”司琴好奇地问:“司斌说过几种,我没听过。那是什么?”
“喔,司琴练过跳舞对吧?”林锐笑着问。
“是啊,不过不是司斌说的那些。”司琴随口答他。
林锐站起来,把手伸到司琴面前说:“独孤小姐,可以请你跳这支华尔兹么?”司琴惊奇地站起身来,不自觉地把手放在林锐伸过来的手心里,林锐微笑着揽住她的腰,司琴自然地把另一只手放在他肩上,林锐带着她在缓坡山随着山风轻轻地旋转起来。司琴很快就跟上他的步伐,随着他的节奏在开满花朵的草地上舞蹈,旋转,虽然没有音乐,司琴仍然明确地感觉到快乐的四分之三拍子,唯有旋转,在旋转中另有一种自由的快乐。林锐轻巧地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在无声的乐章中旋转,唯有旋转,在旋转中看到真实的梦幻中的快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