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上山的日子,司琴一大早起来,吃过早餐,收拾好自己和林皓的东西,敲开司斌和林锐的房门。就去和小芸会合,和几个堂兄一起准备马匹和要带上山去的油盐酱醋糖,特意要他们在马背上捆上一卷细帆布。行李收拾好时司明带着白雪来了,其他人也吃完早餐,雾也散开了,“真是赶路的天气!”大伯伯骑着他的大黄马来给他们送行。一行人一一上马,离开村子往山里去。司明把‘白砂糖’让给林姨骑,自己骑一匹刚开始带鞍子的生马。林皓骑在奶奶常骑的枣红马小红背上。司琴骑着自己的白雪,林锐骑外婆骑的大花马,司斌温文尔雅地呆在小黑背上和骑着大伯伯家锦绣的小芸并排。司琴受不了他们的客气谦让,她的心早就在大草甸子上飞驰了。白雪知道她的心思,不时地在石板路上用蹄子磕碰出踢踢踏踏的声响。终于白雪得到指示,迈开惯有的小碎步,快步走向远处还在云雾中看不见的大山。白砂糖也快步跟了上来,小跑在白雪身后,其他马匹像是得到命令,不等人催就依次往村外走去。
林宛如看着前面的司琴心想:“那山里有什么,会让这个孩子如此的向往,又是什么让她和这匹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彼此心有灵犀?”心里越发的对那座时隐时现的大山好奇了。后面传来司明的声音:“司琴,你带捆帆布干什么?搭帐篷这可不行!”
“啊,给林锐备下的,他那几张水粉纸估计用得差不多了,我不信县城里能买得到。到了山里将就着画画油画吧,再说,在山里画水粉就可惜了!你的油画颜料还有多的吧?”司琴头也不回地答道。
她不说还好,她一说林锐真是被当头一棒,这里有人画油画!?就这个拉着驮马的半大孩子?!
“那不是油画,是唐卡,唐卡,你这五谷不分的丫头!”司明在后面纠正。
“差不多,差不多了!快走吧……”司琴不耐烦地叫着:“反正你有油画原料,你又不用,放着浪费了,给林锐用好了!”
司明摇摇头,叹口气看着前面的林锐问:“你画油画吗?山里有不少景致值得一画,我爸爸画得很好,当然了,俄罗斯风格!”司明笑起来:“每次他从外面回来都会带些油画材料回来,所以司琴知道用细帆布可以画油画。我跟着一个喇嘛庙里的喇嘛学唐卡,画了两年了。”
林锐看着司明说:“我画画只是为了将来学设计用,并不是真正的要成画家。油画只是顺带学了些,并不好。”嘴里说着,心里却对司明说的这个俄罗斯风格的画家好奇起来,从道听途说的情形看来,这人可算得上是个奇才了,文武全行!林锐希望这次能见他一面,虽然明知道这一次是错过了,但还是想了解得全面些。于是问身边的司明:“司琴说山里的房子是你爸爸盖的,很漂亮的大房子。不会也是俄罗斯风格的吧?”
前面的司斌笑起来:“全然的不是,和你看见的博物馆大相径庭。”
司明接过来说:“啊,图纸的原型是有些西式的,开平碉楼的式样。不过爸爸改了些地方好适应山里的环境。司琴外公几十年前刚回国时路过广东,顺道去看朋友的家人,那朋友家在开平,看到那里的房子很有意思,还拍了好多照片。后来北京教书闲暇时就设计了这图纸。几年前外婆把图纸给了爸爸,爸爸就盖了现在的房子。”
“咦,你怎么知道是在北京时画的图纸?”司斌惊奇地问司明。
“在图纸背面有落款的,那年为盖仓房和厢廊爸爸把图纸拿出来,我们仔细看过,用铅笔写在背面的右下角,有名字、时间和地点,啊,清华学堂。”司明有些吃惊地说:“是不是你要去的学校?林锐?”
“咦,那个时候那里不是出文人的地方么?怎么你外公会在那里画设计图?”林锐更加好奇了:“司斌,你知道么?”
司斌想了想说:“我曾外祖父在那里教书,大概那时候吧……”
看着他们稀疏平常地谈论这些事情,林宛如有些暗暗吃惊,对那张设计图也好奇起来,那是什么样的房子呢?想来很结实吧,不然一个男人怎么会放心让一个老太太和孩子呆在山里,自己去远游。尤其孩子到镇上住校读书时,只有老太太一人住在房子里。
晨雾渐渐变得稀薄,林宛如能看见走在最前面的司琴和小芸了,这一路上都是那匹白马在带路。就算自己是外行,林宛如也看得出那匹马是这个临时组成马队的马群的领头马。虽然没有经过书上说的争斗较量,那匹马自然而然就成了头马。它快所有的马都快,它站住所有的马会自行停下,完全的盲目跟从。而它根本没有把其它马看在眼里的意思,更有趣的是,白雪是匹母马,和书上说的头马是公马的说法不同。
“它真漂亮!”林宛如看着司琴和白雪,不知不觉,自言自语地说了出来。
“真的,司琴说的一点不错,妈妈,白雪很特别。”林皓赞同她的话,“我可不敢骑它,它看上去不是给人骑的马。”
“呦,连小妹妹都看出来了,白雪不肯让人骑,不然前几次马会我们就赢了!”大伯伯在一边说:“所以,别太靠近它,它倔得不得了!”
“那司琴怎么能骑?她又不常见到它?”林皓好奇地问。
大伯伯笑着说:“缘分,都是缘分,这匹马就记得她,认她骑,其他人不行。”
“这就怪了,还真有这样的事情,我还以为只有狗会这样,认主。”林宛如觉得这山里的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啊,说到狗,”大伯伯提高声音:“司明,那些狗你出来时拴好没?大头和它那些小崽子在不在?”
司明在前面高声说:“大头在,小狗上山去了,前天老杨来说要几只狗,又丢了两只羊,像是大猫干的。”
“这林子一密,这些方物就回来了,前些天还有猴子到地里偷包谷哩!”大伯伯笑着说,“你爸爸种的林子是成了,我看他怎么治这些东西!”
“撵远些就是了,爸爸说差不多了,不会再多养牛羊家畜。”司明的声音穿过山间飘来飘去的云雾,“又起雾了,司琴小心些,别太放着白雪,后面的马匹难跟上。”
“好……”司琴的声音从伸手不见五指的前面传过来,同时隐隐传来什么动物低沉的嚎叫。
“大头知道你来了,司琴,我怀疑老灰会不会骑在它背上一起过来……”司斌侧耳听听,大声对前面的司琴说,“啊呀,女王驾到……”
他的话没完,大头就冲出迷雾,出现在白雪面前,白雪不满地对它喷鼻息,跺跺脚。大头毫不在意,只围它转,尾巴摇得像电扇。
“好了,好了,大头,谢谢你来接我,嘿,你不想让我们留在这雾吧?”司琴翻身下马,伸手抱住大头的大脑袋,任它在自己身上蹭。
马队停了下来,透过乳白的雾气,林锐看见司琴和一只突然出现的巨兽拥抱,金色的毛发,巨大的脑袋,它那偶然张开的嘴里,东一颗西一颗长着自己见过最大的牙齿,那个头身量也比司琴大多了!
司明的马明显地紧张起来,有些不安,司明恰到好处地拉紧缰绳,大声说:“大头,别挡道,上前去,快……”
大头抬眼看看他,不打算听话,司琴笑起来:“好了,大头带路,我们回家去!”司琴看到大头没有攻击其他人的意思,松开拽着它两只耳朵的手,把白雪拉到路边的一棵树下,爬上树根踩着树根高处,翻身上马。白雪警告地对大头跺跺脚,大头稍稍退开,白雪再次迈开步子,马队继续上路,大头在前面小跑着,不时回头看看司琴,高兴地轻声吠。
“妈妈,司琴没说大头有那么大,只说它的头大!”林皓小声地对前面的母亲说:“我一直以为是她想象出来的……”
林锐催动坐骑,跟在司斌身后:“司斌,你就那么坐得住?那家伙也太大了!”
司斌笑起来:“别让它看出你怕它,就像骑马一样,别怕它。不然它就会欺负你。司琴和那家伙很要好,那时她还小,独自在家时大头就是玩伴和保姆,要知道,司琴可不会老老实实呆在屋里,满山遍野跑。”
“没试过把门锁上?”林锐笑起来。
“试过,没用,这丫头野着呢……”
“没看出来呀,平时觉得她比林皓文静多了,尤其定定坐在那里看书,写字时。说话做事也没有风风火火的样子。”林锐笑着说:“要是林皓,才不会耐着性子看我画完一张速写哩!”
司明扑哧笑起来:“你画的入迷,她才不会在你旁边傻呆着,你画,她玩儿去了,只是你没看见!”
“我听见你们说坏话了,一会儿我告诉司琴……”林皓威胁地对哥哥说:“难得你对那个女孩儿有句好话,既然你对司琴还有些好话,我且饶了你,不然……”
“啊呀,司琴这丫头,种的什么魔?男孩女孩对她都好,倒要请教了!”跟在后面大伯伯家的乐苏接他们的口说:“真的,堂妹在城里也这样?”
“人这样,连猫狗,牛马也这样……”司明笑嘻嘻地:“瞧,白雪也只认她!就是大头不理我了……”
说话间他们转过一个急弯,这边的树木看得出来是有意种植的,路两全是一种树,上面挂满果实。“看来今年的核桃又是丰收了!”大伯伯感慨地说。阳光穿透迷雾,碎石路上的雾气飘散开去,金色的阳光将一切镀上光辉,远处山坡上开着满山的野花,山风徐徐,蓝天白云。
林宛如突然觉得自己的生活要改变了,不知道哪里来的想法,怎么个变法,会是什么样,可是这想法就是那么清晰明白地写在心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