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琴来到花厅,里面没人,笑着说:“你倒拿我做人情,只好听我差遣,走吧,回去拿食材,买东西。”
“甘唯马首是瞻,独孤小姐,你倒真有本事,怎么就把我爷爷逗得那么开心高兴,从来没听他说过那么多有人情味儿的话!”姬麟如笑着说。
司琴看看他:“你和他年轻时很像,几乎一模一样。那是看我外公的面子上和我说说话呢,我哪儿就那么本事了。走吧,一会儿该堵车了。”
姬麟如开车出门,“先去我那边,家里还有些山货,来得及弄。附近的超市里也有新鲜的东西。”司琴扣好安全带,“兰紫霄来了,你大哥把我半路上截了过来。”
“她说什么?早上你怎么不接电话?”姬麟如问。
“昨晚忘了充电,早上就放办公室了,一早上我又都在开会。她只是说你父母想和我吃午饭。”司琴用手指压着太阳穴。
“还是不好吗?要不我们先去看医生,对不起,我不该没问问你,就让你做饭。本来也没想让你今天就过来,我大哥打电话突然说爷爷要见你。”姬麟如担心地说,“我不该这么急带你过来。”
司琴一笑,“我自己也要过来,今天我就在账务上发现些有意思的东西,才会开会开到那么晚。”
“怎么?问题严重?”
“端倪而已,拍下去就是了。你说我们做个汽锅鸡如何?再来个丸子汤,就像在家里一样?”司琴笑嘻嘻地问。
姬麟如一笑:“也就是你,所有事情都说得轻松,怎么做告诉我,我来做,东西大概不用去买,我刚才去厨房看看,有不少了,平时你用的也有。”
“再有,我也得去买,各是各的,既然我做饭,食材自然我带。”司琴笑笑。
“好,随你,我们去买。”
转了一圈回来,司琴跟着提着几大包食材的姬麟如进了厨房,厨房宽大整齐,厨师和阿姨是一对夫妇,和气规矩,看起来和他家相处不少年。见他们进来,忙着帮他们捡、洗、收拾。司琴系上围裙,动手,边弄边问先生的喜好,口味,身体如何,有些什么禁忌。晚上几个人,个人爱好些什么。姬麟如在旁边把洗干净的各色食材按司琴的烹调习惯,改刀切、剁、剔骨、抽鱼线。司琴边和阿姨、厨师聊,边捡姜蒜,收拾自己带来的山货,待准备工作做完,司琴心里大概的菜单也出来了。几只雪梨和百合、银耳、枸杞做了炖盅。汽锅鸡添几样药材,撤了些调味的香料上锅蒸。排骨火上炖着,山药搁在一边。姬麟如忙着帮她把要煎、炒的东西洗好滤着水,要炒的食材单独放。阿姨和厨师在旁边看着笑,没想到这两个人做起家务事来那么默契。
正忙着何秘书进来,“先生……怎么你们俩就忙起来?先生的茶好了吗?”阿姨端着茶和刚削好的水果出去了。
“这味道,闻着都想吃,是些什么?”何秘书笑着问。
司琴笑笑:“是些常见的蔬菜,肉食,只是做法有些不同,一会儿尝尝。”
“那倒是难得的口福,这家里的儿媳、孙媳,女儿、女婿这么能干的还只有你,也难怪先生第一眼见你就喜欢你。”何秘书笑着说。
司琴笑笑:“过奖了,我也没空常做,也是这几天偷得些空闲。”
“说到空闲,你这几天有空吗?先生说难得见到故人的孩子,想和你多聊聊,想请你过来住几天,行吗?”何秘书笑着问。
司琴一愣,继而笑着说:“行啊,只是我每天早上要去公司看看,年底各分公司的报表,客户的明年计划、安排,会过来。”
何秘书笑着:“那就好,先生早上也有些事情处理,还要写回忆录,我想你们会相处愉快的,先生不是个拘谨的人。”说完出去了。
司琴回头看着姬麟如,“计划没有变化快,这里除了爷爷还有谁住着?”
姬麟如咽下嘴里的苹果:“我大伯一家,有时我回来。你可甚是人见人爱,他从来没这么对谁上心过。”说着对司琴点点头,“连阿姨、厨师也喜欢你。对我们,他们都是客气客气而已。”
司琴看着他:“怎么?还吃醋了?哪儿是对我啊,是对我没见过面的外祖父!早上就说了,‘你外公不在了,该我替他好好照顾你。’所以我做这顿饭,是应该的。没准他写回忆录正写到怎么认识我外公,舅公的呢,刚好你又把我带回来。”
“等等,你舅公、你外公、怎么会和我爷爷认识?”姬麟看着司琴问。
“书房里藤椅上面,墙上挂的那些照片,挂了多久了?”司琴避而不答地问。
“从这房子还回来就挂着了。怎么问这个?”姬麟如看着她问。
司琴奇怪地问:“还回来?”
姬麟如拉起她的手:“过来坐会儿,站半天,你也累了吧,我给你讲讲我家的历史。”说着把她安顿在墙边的椅子上坐下,递杯茶给她,又把乐苏的药丸递给她。“说起来,我爷爷家是做生意的,和你外婆家一样,我家做的是盐和粮食生意。这院房子,还有我父母现在住的,都是那时留下来的。这房子是私产不是公房。后来家里让爷爷出国留学,去的欧洲,认识了不少人,有了见识,树立起信仰。我猜,你外公也一样。后来回来,为理想奋斗,各有分工,他就忙起来,大体内容我不清楚,他从未细讲,也不会讲。解放后接着干他一直做的工作,情报。文革开始,他离开了一段时间,回来后这房子还回来,就一直住到现在。对不起,司琴,不是我不说我家的事情,而是很多我不知道。”
司琴笑笑:“我也一样,我也不知道外公的事,只知道外婆家在南京,是开绸缎铺的。后来在北京遇到我外公,北平失守,奔南京避难。南京不保,直奔昆明,我外公先期就被政府聘请到云南修公路,机场。各大学校南迁,外公家,外婆、外公就在昆明买了房子住下来。本来外婆的娘家也要过去,买好房子,但是家大业大没来得及。外婆的父母烧了房子,断了南京的根基,我们就在昆明常住了。竹苑就是当时买下给外婆娘家的,没去,就被外公改成商会,后来我买回来。你瞧,多巧,书房墙上中间那张三个人的照片,我家有一张,没那么大,五吋的样子。在一本相册里,搁在竹苑的夹墙里,就在我办公室的墙后。重修房子时齐师找到的,我问过外婆,外婆告诉我照片里三个人一个是我外公,一个是我二舅公,另一个她不熟,是个了不得的人,心里装着整个国家。他们三个是在法国认识的,我二舅公资助过外公和他朋友的事业,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至于你伯伯他们在我家待过,外婆只字未提,我也是才知道。”
姬麟如点点头:“那就对的上了,我大伯、父亲和叔叔不时提起他们小时候在昆明的生活,那时我奶奶还在。一说起来,总是提起宋叔叔、婶婶,还有几个玩伴,原来是你家。”
司琴看着杯子里的水说:“我都不知道,知道商会的事情,还是从小丽妈妈和杨方奶奶那里听来的,说那是我外公工作的地方,是商会的旧址。从前人来人往,因为是商会,常有人来住,还有外国人,很热闹。马帮往来,生意兴隆。外婆很少讲从前的事情。”
姬麟如看着她笑笑,“没想到几十年后被我们撞开往事。”
司琴对他一笑:“我从来没有爷爷、外公,我只有奶奶、外婆。”
姬麟如伸手摸着她的后脑勺,“我从来没有奶奶,甚至父母,好像独自就长大了。小时候跟着爷爷的几个工作人员,厨师、阿姨和何秘书就是他们的后代。再大些自己照顾自己和妹妹,等父母回来我已经不需要谁照顾了。”
司琴回头看着他一笑,“有时候这个世界真的不大,转来转去遇到谁还真是不可思议!”
姬麟如笑起来:“世界再大,也会遇到,我没在这里遇上你,却在纽约撞了个正着!”他们俩不由得笑起来。姬麟如抓起司琴的手:“司琴,希望我们别像他们走散了。祖父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听你外公,听说他牺牲了。就找你外婆他们,可惜没找到,一晃几十年。”
司琴一笑,看着他:“能不走散了,那当然最好。好了,暂时没什么事,你看着一会儿,我给外婆打电话,这事还是让她知道才好。”
姬麟如点点头,“也是,别让她太吃惊了。我猜我那个大伯一知道,第一件事就是要给她打电话的。”
司琴看着他:“其实外婆早有猜疑,中秋前说起你,我妈说要是我哥他们也能回来那就好了,一家团圆,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来?我说能。外婆当时就有些出神,还自言自语,‘长成那样,还姓姬。’我问她怎么了,她回过神来说,‘没什么,没那么巧的事。’我想我和她说这事,她不会太吃惊吧?”
姬麟如看着她:“那么总是要知道的,先给你爸打电话,再给你外婆说要好些吧?你爸知道事情原委,也好在旁边劝几句安慰的话。”(未完待续)